是夜,商城郊外,离芜山不远的密林中,平日鲜少有人踏足的地方,居然在此时亮起了点点火光。火光之下,立着围成一圈的十来人,皆是身穿铠甲的勇士,而站在勇士中间的是一名着灰色布衣的老者,老者身前摆着一桌围棋,对面却无人与之对弈,装着黑白两子的棋盒皆摆在他的面前,此时的他一手握着一颗白棋,一手捏着一颗黑棋正要落入棋盘。
忽听得圈外一声禀报,老者点了点头,棋子落入棋盘。这时,十来人围成的圈忽打开一个缺口,从那缺口走进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男人手中拿着一把扇子,未等老者开口便在他对面的座位坐下。
“大人,芜山那边有消息了,果不其然,他们找到了。”来人开口道。
“我早就知道,风儿一早发了信号给我,明日出发。”老者并未抬头,依旧专注于棋盘之上。
“那韩元君那边?”
“随你,他回不回来,都影响不到大局。”
“事成之后,我们之前的约定...!”
“信不过老夫,你可以现在就退出,我不会勉强。”
“不敢不敢,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岂会不守信用,在下只是...”
“时候不早了,没什么其他事你就回去吧,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老者有些不耐烦道。
送走来人,圈中一个勇士站出来,道:“大人,这个人不能相信。”
“裴裘,我相信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的野心。”话毕,老者落下最后一枚棋子,棋盘上,赫然出现黑白互围的景象,哪一方都没有输,哪一方也没有赢。老者面上忽而浮起一丝浅笑,那是由心而发的笑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有多久未这样笑过了,他只记得自妻子离他而去之后便没了笑容,他终其一生,不过就是想找回妻子,也找回当初的笑容。
却说韩元君带着儿子快马加鞭,一路上未作半刻休息,终于在夜半子时赶到清心门。
令他没想到的是,他们的马车一到,便有接引的人将她们引入院内,稍坐片刻,便见到清心门的掌门。
韩元君从未见过如此年轻的人做掌门,而且还是个女子,眼前之人从外表上看去只是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女孩,容貌清秀,让人一见便有如清风拂过般的清爽之感,不愧于清心门这三字。
因关系到儿子的身体,韩元君未表现出他一贯的高傲嘴脸,而是客客气气地将来由说了一遍,女孩听完,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吩咐身旁侍者将韩焕带到药房,自己也紧跟而去,留下韩元君一人独自在大厅等候。
韩元君未注意的是厅内连侍奉茶水的人都退了出去,等他察觉时,一个神秘的华服男子已出现在眼前,韩元君当即拔刀,却被对方阻止。
“韩盟主无须如此,本王并无恶意。”
“本王?你是王爷?”韩元君疑惑道,他并不知道这位自称本王的是哪位王,又是
怎么会在此时出现的。
“安阳王,本王今次是有重要消息告知与你,你可愿听?”男子报上名号,挑明来意。
韩元君没想到朝堂的人会跟他扯上关系,毕竟他只是江湖人,而眼前这位又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哥哥,身份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能够帮这样的人做事,将来的利益可想而知,当即就下跪行了一礼,“王爷有何吩咐?”
“无须这些虚礼,本王只是想告诉你一些关于商城内的消息。”
韩元君闻此,心下已有猜测,临走时自己留在商城的眼线,就是要防止风如霁有所隐瞒,没想到自己还是棋差一招。
“王爷请说。”
安阳王说完,韩元君千恩万谢,同时又在心里把风如霁骂了一通,不过现在他既然知道了这个消息,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王爷告诉在下如此重要的消息,若有吩咐,韩某万死不辞!”
“吩咐倒谈不上,你只需按照方才我告诉你的计划行事,别的本王不会插手。”
不多时,韩焕已被两名侍者扶到大厅,不过这次那女孩没有回来,只有那两名侍者告知他儿子的蛊毒已拔除,清心门不留外客,请韩元君父子二人即刻离开,此行目的既已达成,韩元君自然是没有多留的意思,况且时间紧迫,他可不会让风如霁占了先机。
二人走后,院内出现两个身影,一个是那年轻的掌门,而另一个赫然就是方才与韩元君密谈的安阳王。
“父王,你真的决定了么,这一步下去,就没有回头路了。”女孩开口问道。
“父王知道,只是这口气父王憋了这么多年,如今不想再憋下去,你姐姐的仇,父王不会忘记。”安阳王的语气有些激动,只是激动之下是那难以掩饰的哀伤。
“女儿明白了,女儿会竭尽全力帮助父王。”
“不,烟儿,今后的事你不要再插手,云儿的仇我一个人来报,父王不想再看到你受到伤害。”
父王的拒绝早在她预料之类,这么多年,他们相依为命,他的性格她知道,再多的言语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不过他有他的执着,她也有自己的坚持。
大难不死的项瑾玄一行人此刻正享受着短暂的平静之夜。人在远离了世俗喧嚣之后,似乎就越容易静下心来,感受自然的魅力。无论是参天的树木,矮小却顽强生长的绿草,潺潺的溪水,抑或是黑夜中的点点星光,都能成为美好的回忆。
此时,凌夕正在忙着翻烤火堆上的鱼,吃过凌夕烤鱼的辛垣,在项瑾玄宣布宿营之时就找来木棍到湖中叉鱼,当他把叉来的鱼全部递到凌夕面前时,萧亦寒铭卫离郇三人都有些惊讶,一脸异色地看着凌夕,凌夕被几人盯得不好意思,当即把在裂谷下面烤鱼的事说给他们听,说完只听得萧亦寒来了一句:
“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两个吃货因一条鱼结缘,倒应了这句话。”
一旁的辛垣听了这句话竟傻傻地笑了起来,着实让凌夕吃了一惊,难道他这是同意萧亦寒的话?本来还想回嘴的她也只能呵呵傻笑起来。
说来奇怪,按常理来说,辛垣应该算是与凌夕相熟了,可他除了吃鱼的时候待在凌夕旁边,其他时候都躲得远远的,要么是在树上,要么是在山坡上,若不是凌夕确实与他有过交流,她也会觉得他们就是陌生人。
“想什么呢?”铭卫的声音响起。
一旁发呆的凌夕回过神来,道:“没什么,就是在想辛垣干嘛坐的那么远?”
“这个江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有不愿让人触及的一面,不用太过纠结,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铭卫大哥,我发现你说的话都好有道理,就像私塾里的先生一样。”
“丫头,你究竟是夸他还是损他呢,私塾里的先生在我看来都是老古董,怎么,铭大哥很像老古董吗?”不用想也知道这欠揍语气的主人就是萧亦寒。
不待凌夕解释,铭卫便开口道:“我看是你小子想损我吧,怎么,不乐意听我说这些大道理?”
“不敢,我只是在想这丫头能听懂你说的么?”
“我有那么差劲吗?”凌夕不满道,却换来二人的沉默,当即气得远离此地,坐在远处生者闷气。
只不过凌夕倒是误会了铭卫沉默的意思,他只是在思考萧亦寒话中的意思,表面上是骂凌夕蠢笨,其实他是因为太过了解她,正是因为知道她爱钻牛角尖,不会变通,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亦寒,你对小夕,可是真的?”
铭卫突如其来的问话让萧亦寒少有的沉默了,只听得铭卫继续道:“当年的事我听说了,如果你不能放下过去,还是离小夕远一点吧!”
“你放心吧,谁会对那种傻丫头感兴趣。”这一语说出口,萧亦寒却觉得心口似被什么堵住一般,沉沉地。
“你去梅山的事不跟她说一声吗?”铭卫没再追问下去,转移了话题。
萧亦寒并不奇怪铭卫为什么会知道他的行踪,他没有刻意隐匿踪迹,也没想对他隐瞒。想起梅山上的事,不禁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该告诉她,还是继续瞒着。”
“你现在瞒着她,总有一天她会知道,到时难免心生嫌隙。”
“这些我都知道,我会再考虑考虑。”
铭卫拍了拍萧亦寒肩膀,安抚道:“行,你考虑清楚。”转身离开之时,又多问了一句,“你确定那个女孩已经死了么?”
“一片火海之下,我听到她的声音,火势那么大,她应该逃不出。”应该二字被他咬得很重,脸上的伤似乎又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不应遗忘的过去,让他暗自握紧了拳头。
“无论如何,我会守护小夕,你就大胆地去做你的事吧!”铭卫看着远处的倩影,郑重地做出承诺。
“我信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