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床边的项瑾语揉揉睡眼,见凌夕醒转,不由得抱紧了眼前之人,“小夕,你终于醒了。”声音带着哭腔,凌夕任由她抱着,半晌,项瑾语终于松开手,定定地看着凌夕,道:“还有什么不舒服吗,韩元君那个小人,身为前辈,下手居然这么狠。”
好友担心的目光让凌夕心中一暖,本想伸展一下身体,告诉她自己没事,没想到扭动的弧度太大,扯到了腰间的伤口,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不过嘴上仍是笑着,“放心吧,我没事。”
“没事就好,你可吓死我了!”项瑾语似松了口气,继续道:“我赶到的时候你浑身是血,我还以为…还以为…”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这几日她被大哥严令待在客栈照看颜忧云,没有机会去比武场,只能靠丫头偶尔传来的消息打发时间,却忽然听闻凌夕重伤的消息,她不记得是怎样跑出客栈的,只是一直在心里祈祷,她再也不想看到十二年前的事重演。
凌夕知道她是在害怕,害怕再次经历丧失好友的痛,可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虽然曾经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过自己不会死,现在她却没办法说出自己不会死的话,比试中突然的头痛,让她记起了熟悉的场景,想起了山中老者的话,自己这条命也许撑不了太长时间了。
在这之前,凌夕一心扑在寻找自己身世的事情上,没心思去想是否能活着,还有多久好活,只要能找回身世,她也就没有遗憾了,可是现在,看着项瑾语含泪的双眸,她竟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对生的渴望,她不能死,更加不想死。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凌夕笑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掉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看着对方有些发红的眼睛,破涕为笑,笑声传到屋外,他们不知道,一直守在屋外的人,不知不觉也笑了。
“还能笑出来,看来没什么大碍了。”萧亦寒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凌夕之前见到的那个男子——离郇。
“这位是离郇,人称医者圣手,乃是天下第一神医戴子言的关门弟子。”
“方才已经见过了。”离郇面无表情,淡淡道。
离郇,这个名字听着甚是熟悉,凌夕想起老者让她有事就找他徒弟的话,原来就是他。
“我叫凌夕,多谢你救了我。”虽然对方的语气平淡疏离,但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句多谢是必须要说的。
“不用,医者天职,况且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离郇短短几句,听得几人有些糊涂,凌夕却知他所说是因那位萍水相逢的老前辈。
“对了,我睡了多久?”凌夕问。
“从上午晕过去到现在约莫四个时辰吧,幸好萧亦寒身手快,把你从刀口下救走。”项瑾语解释着,忽然惊觉,自己已经出来这么久,“小夕,我该走了,早上是瞒着我大哥偷溜出来的,你好好养伤,我找时间再来看你。”
说完就开门走了,离郇要给凌夕熬药,也跟着出去了,屋内只剩凌萧二人。
萧亦寒搬来一个木凳,坐在凌夕床边,一个盯着药架,一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出神,陷入一片沉默,隔了半晌,凌夕抬起头,看向萧亦寒,不自觉地注意到黑
色衣袖中那若隐若现的白色,伸手,撩起他的衣袖,露出里面缠绕的白色纱布,纱布上隐隐有红色的**渗出。
“你这是…你又救了我一次!”声音有些哽咽。
“知道就好,所以以后好好爱惜自己的小命。”萧亦寒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嗯,我知道了,谢谢!”
之后,凌夕从萧亦寒那里得知了比试的结果,现在还剩下韩元君与项瑾玄两人,最后的决战将在明日一早举行。被问及自己落败的原因,萧亦寒笑笑,“我一开始就不想争什么武林盟主,刚好手又受了点小伤,我可不想受罪,干脆让他们狗咬狗。”
凌夕暗叹,这才是萧亦寒的风格。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天已全黑,离郇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走至凌夕身前,不由分说朝她嘴边送去,萧亦寒见状,早就让出了地方,好笑地看着两人,凌夕求助的目光被他坦然忽略,求人不得,只能靠自己,无奈轻轻扭动便会牵扯腰上的伤,离郇趁着她张口呼痛之际轻松灌下整碗汤药。
“这药只能暂时压制,今晚会比较难过,你做好准备。”离郇的话有些不着边际,明明自己只是受了刀伤,为什么要说压制,压制什么,难道是?她记得老者跟她说过,可是不是要等一年吗,现在只不过月余。
离郇看出她的疑惑,不待她发问,便道:“你体内的蛊,师父应该跟你提过,我曾对蛊毒有过一段时间研究,据我判断,你体内的乃是蛊中之王,锁魂。锁魂蛊以剧毒和鲜血为食,会在人体内潜伏十多年,当蛊虫对宿主的鲜血失去兴趣时,便会破体而出,宿主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
看着沉默的凌夕,离郇继续道:“你在黄金迷宫中的剧毒,使得体内休眠的蛊虫苏醒,吸食你体内的剧毒,所以才会安然无恙,但受到剧毒刺激的蛊虫一下子变得兴奋,对新的食物的渴求也更加强烈。
在韩元君发动血刀之时,蛊虫感应到浓浓血气,躁动非常,所以你会感到头痛,甚至有七窍流血的情况,这说明,原本的一年之期已经提前,方才你喝的那碗药是我精心调配的毒药,希望能暂时压制蛊虫的蠢蠢欲动。
但有一点,既然是毒药,肯定对身体有害,我只能保证你的性命无虞,剩下就只能靠你自己。”
离郇的话说得很清楚,凌夕心情很复杂,没想到自己居然是第一个喝毒药保命的人,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想着以前那些中了毒的人之后的惨状,凌夕觉得,还是不要让人看到的好,“好了,我明白了,你们可以安心地出去了。”
离郇闻言很快离开,他能做的事已全部做完,接下来只能靠凌夕自己。萧亦寒却始终没有出去的打算,离郇走后,他又坐回之前的木凳,解释道:“我留下陪你,以防万一。”
凌夕知道他的性子,并未阻止,倒是大为安心,慢慢闭上眼睛,临睡前,嘀咕了一句:“要是我真的死了,能不能帮我继续查下去?”
萧亦寒的答案她没听到,她只觉得忽然脑袋一阵炸痛,就像有千百只虫子在脑中窜动、啃噬,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全身上下唯一的感觉只有痛,紧接着胃里一阵
翻涌,恶心的感觉袭来,“哇”一下,喝下不久的汤药吐出大半。
不知折腾了多久,凌夕终于昏睡过去,萧亦寒搂着胡乱挣扎后的身子,慢慢将她放回床榻,掖了掖背角,见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才轻轻打开门走了出去。
对项瑾玄来说,今夜同样是个不眠之夜,从商城传来的消息让他陷入沉思,多年不见的容颜在此刻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那些经岁月洗礼过后的模糊画面也在此刻显出画面中的人儿,让他心神一震,同时也让他下定决心。
迷迷糊糊中,凌夕听到了很多个声音,“夕儿,又偷懒,小心老头子发现,晚饭又没得吃了。”
“凌风,哪次不是你去告的状。你别跑,看剑。”
“你俩今晚都不必吃饭了。”
“老头,要不要这么无情,把我饿死了你要伤心的,喂…”
一会儿又是满耳的哭声和求救声,仿佛还有层层热浪扑来,灼热非常,似被火舌包围,一会儿又十分安静,隐约有箫声入耳,箫声中似乎饱含回忆与故事,满怀记挂与不舍,淡淡的酸楚由心而发。
“放心,她目前不会有事,平日里倒看不出你是这么一副性子。”一人道。
“这丫头还欠我一份人情,她死了,我找谁去。”另一人道。
“前几日收到师父传信,他老人家已到了商城,说是要去拜会清心门,不得已时也会去那万毒山庄探一探。”先前一人继续道。
“戴神医的医术我信得过,但两大用蛊宗门我信不过,为确保万无一失,我即刻传信于飞云。”
“有飞云的保护我也放心了,师父虽医术冠绝天下,但武功造诣却…”
“好吵。”凌夕缓缓睁开眼睛,熟悉的房间,熟悉的药架,唯一不同的是房中多了一张桌子并几把凳子,还有两个人,萧亦寒与离郇,桌上放着一管玉箫和茶壶茶杯,此时的二人正拿起茶杯啜饮,“喂,我渴了,端杯茶过来。”凌夕嗓子有些嘶哑。
萧亦寒忽从身旁拿出一个药罐子和药碗,盛了满满一大碗,端到凌夕面前,道:“趁热喝了。”
“我是要喝茶不是喝…”药字未出口,凌夕已被灌满了一嘴的药,差一点呛出来,刚吞下,萧亦寒又灌了一口,不过片刻,一大碗药已见底,凌夕的脸色却是有些铁青,一双眼直直盯着萧亦寒。
“这是离郇熬了一晚上的药,不能浪费了。”萧亦寒似是没注意到凌夕的表情,若无其事道。
“我只负责开药。”离郇道。
“哐”一声,萧亦寒将药碗“放”回桌上,与其说是放,不如用拍更加贴切,声音大的打断了离郇的话,“离郇,病人醒了你不应该去望闻问切一下吗?”
离郇本就不是多话的人,未再言语,上前为凌夕诊脉,半晌,又定定看了下凌夕面色,才缓缓开口:“蛊虫暂时压制住了,短时间不会有事,只不过再不能受剧毒和血液的刺激,否则前功尽弃。”
“离郇的话你听见了?”
凌夕点点头,忽然想起似乎好久不见凌风了,他说要出去办事,昨日比试都未前去,已经一天过去了,他竟还未回来,究竟去了哪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