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仙(4)
两天后,火车到站了,我依依不舍地告别了白老太太,我们都和她说,祝他早日和家人团聚,她还是挺乐观的,谢谢我们,还送我们一些她自己做的野生果酱,说是她老家的特产。
一到出口,就看见我同学在那等我,还是那个胖胖的样子,大学的时候我们都管他叫胖子,人生之中,谁没个胖子同学呢。
胖子家住在农村,离最近的镇子也有十公里的路,从下火车到他家,又花了近两个小时,屁股都坐烂了。这些年,公共交通没改善,他家倒越来越像样了,四层的“半山别墅”,背山面湖,房前还有一个大院子,我夸了他几句,他笑得都瞧不见眼睛了,说是自己家在原有平房的基础上加盖的,没花多少钱。一走进客厅,我见到正中间有一个牌位,写的是“供奉保家仙之位”。我问他保家仙是哪路神仙,怎么没听说过。他说南方人可能不知道,但北方大多数家里,尤其在农村,很相信保家仙,他低声告诉我,就是刺猬精。我一听到刺猬,自己也乐起来,怎么这次都和刺猬扯上关系,我无奈地摇摇头。他问我笑什么,我把火车上白老太太的故事和他说了一遍。他也很好奇,告诉我,从小他爷爷就说,他们家和白老仙有缘,甚至还救过他父亲一命呢。
事情大概发生在三十多年前,那个时候全国刚恢复高考不久,胖子的父亲已经连续考了两次了,都没考上,正所谓事不过三,今年最后一次,可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上面。每天晚上,给自己定了个规矩,不到十二点不睡,一如既往这样,时间长了,身体就有点顶不住,包括精神上的压力,两个黑眼圈都快赶上熊猫了。胖子的爷爷奶奶心疼孩子,就抓了很多的补药给他吃,有的时候也弄点偏方,正所谓虚不受补,在上课的时候,鼻血“噗”地一声喷出来,一下子就晕倒在了课堂上。
住了两天医院,才有点好转,眼看着只有半个月就要高考了,这两天是什么都没看,心里不免有些着急,回到家就是一顿“恶补”。有天半夜,胖子的父亲整理了一下书本,打算上床睡觉,听见院子里的狗“呜呜”叫了两声,一般情况下,狗是遇到自己害怕的事物或快死前才会这么叫的。胖子的父亲怕有人毒狗,因为农村里经常有狗贩子毒狗卖肉,就蹑手蹑脚出门去看。到了院子,见自家的大黑狗朝着院墙不知道在看什么,颤动着身子,还发出“呜呜”的叫声。胖子的父亲把狗牵回狗屋,自己走近院墙,抬头一看,吓得嘴都闭不拢,只见院墙后明晃晃出现了一个猫脸人头,说是人头只是因为有人的脖子连着,而这张脸分明是一张大猫脸,碧绿发光的眼睛瞪得人心都要跳出来了,最恐怖的是这张大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了,似笑非笑的模样说不出有多诡异。
胖子的父亲像雕像一样站着,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不敢动,只听“喵”地一声,他应声而倒,笔直的躺在了地上。第二天早上,他被发现后,直接送去了医院,而家里的黑狗死在了狗屋中,被吸干了血。
经过医院的治疗,胖子的父亲是醒了,但全身虚落无力,连话都说不利索,医生说摔倒的时候,伤到了脊椎,可能要瘫痪一辈子了,再怎么治也无济于事。听到这个消息,胖子的爷爷奶奶心情跌落到了谷底,胖子的父亲只能眼巴巴滴着泪。
胖子的父亲被接回家后,看着满屋子的书,想着这辈子都和高考无缘了,连死的心情都有了,不吃不喝,人也消瘦了很多,全家人几乎都是以泪洗面,含泪而眠。
有天中午,胖子的爷爷奶奶正在院子里吃饭,门外来了一个白胡子老头,鼠头鼠脑,尖尖的下巴壳子,背着个药篓子,自称是个老中医,能医任何疑难杂症。不过看他这个模样,不太信任他,只当是骗子,就想轰他出去。可老头硬是不走,径自走了进来,看着那面院墙,摇头晃脑,说这里出过事,还差点要了人命。这可说到胖子的爷爷奶奶心里去了,连忙恳求老头去看看自己的儿子。
到了胖子的父亲房间,老头全身上下摸摸敲敲,还把他翻了过来,脱去了上衣,从药篓子里掏出一包湿棉絮,在他身上的几个穴位涂了涂,放在上面,接着,反手从后背中摸出了一根三分像针、七分像刺的细尖锥子,用极快的速度在穴位上扎下去,湿棉絮一下子被血染红,渐渐地,血成了黑色,过了一会儿,直到血又变成红色,老头才拔出来,直到全部的穴位都扎完后,满意地点点头,回身对胖子的爷爷奶奶说,没事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胖子的爷爷奶奶不敢相信,也不吃药,也不开刀,这样就能好吗,正在犹豫的时候,胖子的父亲把手抬了起来,脸上见到了久违的笑容。胖子的奶奶连忙握住他的手,眼泪就止不住了。胖子的爷爷看到后,连忙给老头跪下了,千恩万谢,就差叩头了。老头只是淡淡一笑,对他们说,这小子的命还长着呢,不过以后别什么事都好奇,安安心心读书。
临走前,老头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让胖子的爷爷贴在院墙上,没要任何酬谢就走了。胖子的爷爷打开一看,写着:白仙保家。
到了晚上,胖子的父亲已经能下地走路,说话也利索了,从那以后,家里就供了白老仙的牌位。
听完胖子的述说,我拿了放在牌位旁的香,点了三支,向牌位拜了拜,正好胖子的父亲也回家了,看到我在拜香,问我家是不是也有这个传统,我说,现在还没有,不过以后也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