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孔堂十八楼（2）

来到孔堂十八楼，外面有两个英国兵站哨，说了好半天，又塞了些银子，才放他们两人进去。

孔老板在柜台抽屉里找到了一个硬皮纸本，是用来记录饭店大小事项的记录本，里面有记录招工的信息，果然在里面找到了元宵节那次的招工名单，一共十个人，包括三子。于是两人脚不停歇，跑了一个下午，可都没有可疑之处，终于只差一个叫毛橫的人，不出意外，就是那个汉子了。

多方打听，两人在一个胡同里找到了毛橫的家，这是一个瓦不遮雨、窗不挡风的泥砖屋，李捕头毫无用力地推开了门，见里面黑洞洞，一股呛人心肺的臭气让人作呕，他马上打开窗户，余光照射到了一双悬挂着的脚，两人抬头一看，房梁上吊死了一个人，缺了两颗门牙，嘴上也被涂了浆糊。

经过周围街坊辨认，死的就是毛橫，衙门仵作当场检验，这人已经死了有六七天，因为他家处在胡同最里面，而且又是下风口，所以至时至今才被发现。

据街坊说，毛橫不是本地人，听他的口音应该是南方来的，家里就他一个人，平时在火车站做点挑担的活儿，为人忠厚老实，是个热心肠，和周围的街坊关系也不错，住在这里好几年了，没见过他怒眉瞪眼，更不用说和别人结仇积怨了，听说最近还处了个对象，都要谈婚论嫁了。

李捕头见线索又断了，而明天就是期限的最后一天，心里那叫一个着急，孔老板看他一个人干着急也不是办法，就拉着他去吃晚饭，李捕头虽然不情愿，但一时也想不出个缘由，只能随着去了。

这里位于天津的贫民区，周边没有什么像样点的酒楼饭店，两人看到胡同口有个卖馄饨的摊子，就坐了下来将就吃了。孔老板虽然有钱，可也是苦日子熬过来的，虽然现在不怎么吃了，但对于街边小吃，比起山珍海味却另有一番滋味。

这摊子虽小，可生意却不错，价格便宜，可味道正宗，李捕头也是饿了，连吃了两碗，还不过瘾，就叫了第三碗，还和老板有一说没一说地聊着。老板姓何，天津本地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汉，和他一起帮忙的是他的儿子和儿媳妇，手艺都是一代传一代的，干这营生已经六辈了，固定在这里，每天大概早上五点开摊，晚上十点收摊。

出于职业习惯，李捕头问他前几天有没有见过不寻常的事，或者有没有看到过生人面孔。何老汉说他都忙着煮馄饨，没有在意。当两人付钱打算离开时，何老汉的儿子走过来说他见过一个事，不知道算不算不寻常，这可把李捕头高兴坏了，让他详详细细说了一次。

那是元宵节的前一天晚上，街上很热闹，馄饨铺直到十二点后才收摊，收摊后，何老汉的儿子照例把一桶泔水倒到胡同口的排水渠，在倒的过程中，听到离胡同口不远的地方，有两个人吵架的声音，应该是一男一女，以为是小两口拌嘴，也没特意记在心上，但是过了一会儿，没了声音，只见一个村姑打扮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瓶东西，何老汉的儿子见她长得不错，多看了两眼，被骂了两句后，就行色匆匆地走了。

听了他的话，李捕头若有所思，想起下午找人的时候，的确也看到过他形容的女人，两人不敢耽误，又回头再去找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叫凤梅，家就住在火车站附近，一到她家，见屋内没有掌灯，而这个时间应该是收工的时间，不太可能还在外面做工，于是李捕头翻身上墙，掀开几片屋顶的瓦，见里面没有动静，就跳下来撬锁开门。一进到屋内，是干干净净，连被窝都没了，大叫不好，马上让孔老板通知衙门捕快去火车站，自己先走一步。

二十分钟后，孔老板和几个捕快到了火车站，在站台前看到李捕头押着一个女人，还有一包行李，而这个女人就是凤梅。

来到衙门，县老爷转屏风而坐，三班衙役站立两旁，惊堂木拍下，凤梅一跪到地，自知难逃一劫，对自己所做的事供认不讳。

原来，凤梅就是街坊口中毛橫的对象，两人都被孔老板的饭店招录做了制作花灯的工人。那天晚上，传教士和毛橫发生了争执，毛橫被打得头破血流，凤梅记狠在心上，总想着找机会报复，也把心里的想法说给了毛橫听，毛橫清楚自己的身份，知道这是以卵击石，劝说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看凤梅女流之辈，但心里却存不下一粒沙子。元宵节前晚，凤梅买了一些砒霜，混入酒中，打算和毛橫一起去毒死传教士，被他一口拒绝，为此两人从家里吵到胡同口，一气之下，就自己独自前去。

来到孔堂十八楼，因为是新招的工人，二掌柜和伙计也不在意，趁其他人没注意，偷偷溜到传教士的房间，开门一看，传教士喝得醚酊大醉，趴在桌上不省人事。凤梅打开酒盖，一口灌入他的口中，自觉还不解恨，拿出浆糊涂在了他的嘴上，意思是让他永远闭嘴，可没想到的是，传教士突然发起疯来，乱踢乱砸，这时，听到外面有人走近，慌忙之中，打算躲入床底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传教士一把抓住凤梅的腿，就这样被拖了进去。

接着，矮子就发现有人死了，在跑下楼的过程中，凤梅就趁这个空挡溜了出去。溜出饭店，心里也是紧张，不敢回家，就到了毛橫家，把事情一说，两人又是一通吵闹，毛橫为人正直，劝说她去投案，凤梅一听，自己是为了他才去杀人的，没帮着想办法隐瞒，倒让她去投案，怒火中烧，用木棍敲死了毛橫，再把她伪造成上吊自杀的样子，习惯性地往他嘴上也涂了浆糊。

事后，凤梅越想越怕，今天下午又被李捕头和孔老板问道案子的事情，思前想后决定逃离此地，没想到火车没来，却被抓个正着。

正当师爷拿着供词让凤梅签字画押的时候，衙门口来了一队英国兵，二话不说架起凤梅，带头的人留下一句话，这事以后就交给他们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