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犀之灵
建文四年七月,燕王朱棣兵临南京城郊,明惠帝朱允炆自知大势已去,开始做好逃离的准备。
一日夜晚,朱允炆被噩梦惊醒,满身湿汗,唤来身边的老太监,说道:“朕要出去走走,你留下来,就不要跟着朕了。”
“陛下,外面危险,小心龙体。”老太监两眼红肿,不敢违命。
“知道了,你去睡吧,别熬着了。”说完,大踏步地走出门外。
朱允炆走着走着,来到后花园,瞧见自己从小种大的桂花树,地上落满了黄色的花瓣,他轻轻地走过去,捧起一些,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说:“可惜,可惜……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闻到这么香的桂花了。”他在树下坐了下来,看着镰刀似的月牙,心如刀割,徐徐的凉风让他渐渐眯起了双眼。
在梦中,朱允炆来到了一个寺院,院门打开,他不知不觉地走了进去,看到一个老和尚正在诵经,背对着他,木鱼声震耳欲聋,他作了一个揖,问道:“大师……”
“你来啦!”老和尚停下了手中的木鱼锤,整个大堂安静了下来。
“大师是在等我?”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确实是在等一个人。”
“那我还是不烦扰了。”
“既来之则安之,请坐。”老和尚指了指身旁的蒲团,示意让他坐下。
朱允炆好奇地走向老和尚,坐在了蒲团上,转头看了看他,只见老和尚闭着双眼,黄眉黄须,一副慈祥的面容,身上挂着一串黄色的佛珠。
老和尚开口说道:“你有心事?”
“我……我不知从何说起。”朱允炆垂下了头,低语着。
“不妨事,我有的是时间,施主可慢慢道来。”
“可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你这么年轻,何故说这种话?”
朱允炆不敢隐瞒,道出了详情。
老和尚听后,哈哈大笑,说道:“那你愿意退让吗?”
“说到治国之才我的确不如四皇叔,文韬武略更是不及,可是皇爷爷的临终遗言和谆谆教诲一直在我耳边回**,我本想以德治国,但事与愿违……”
老和尚睁开眼睛,看向朱允炆,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个小孩,孝顺聪慧,在自家的后院撒了一些桂花种子,每天不管风吹雨打,还是烈日灼烧,他都会去看一眼,在他的细心照料之下,桂花树茁壮成长,终于长成了一棵名副其实的木犀之灵。而木犀之灵感恩他的德育,四季常青,飘香四溢,给住在这里的人们带来了一丝惬意,可惜它终究是一棵树,命有终老,免不了变成一堆枯木,无法长存,你说,它得到了什么?”
朱允炆思考了一会儿,答道:“没有,它什么都没有得到。”
老和尚笑道:“那你又得到什么吗?”
“我……”朱允炆叹了一口气,说不出话来。
“那你有付出过吗?”
“有,有很多,但是已经没用了。”
“得到即是付出,付出即是得到,没用何不放下,放下怎知没用。”
朱允炆若有所思,刚想说点什么,被一阵大风吹醒,擦了擦迷糊的眼睛,看到身上、地上都落满了桂花的花瓣,而整棵桂花树不知什么时候光秃秃了,没有了一点生气。朱允炆深深鞠了一躬,对桂花树说道:“今生只当如此,来世再听训言。”
来到寝宫,朱允炆疏散了所有人,对马皇后说道:“你快走吧,我已经给你和孩子准备了后路,以后过点平常人的日子吧。”
马皇后泣不成声,问道:“为什么,你不走吗?”
“哎……走不了了,我若走了,到时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受我连累,我不想再作孽了,是时候放下了。记着,以后要绝口不提我的名字,否则会惹来杀身大祸啊。”
安排好马皇后,朱允炆一把火烧了寝宫,看着熊熊烈火,他感到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随即脱下龙袍,跳入火海之中,就此结束了短暂的一生和四年的帝王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