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一开始想无视，但想了想还是让司机改道了。她肯定不能回那个老破小，其实也不太想花额外的钱去住酒店。现在姜家就方兰真在，她完全可以无视她。

可当车子抵达楼下的时候，姜宁就发现她家的灯是灭的，方兰真不在？她有些疑惑，慢慢拾阶而上。结果到了门口，竟是发现门大敞着，黑洞洞像是潜伏在夜色的深渊巨口。

姜宁心下咯噔一声，谨慎地先观察了一下，生怕里面藏了不速之客。但看了半天，发现里面似乎真的没人。她更加困惑，走进去先把灯打开。

大灯“啪嗒”一声亮起，瞬间照出屋内的光景。之前被姜振国损毁的东西已经被收拾掉了。似乎之后又来人破坏了一次，整个家空****的只剩下完好的墙壁。

但姜宁看着这一幕，内心却是油然升起一股畅快感。那些姜振国和方兰真留下的痕迹，全部消失得好。

她往里走，刚踏入走廊便发现主卧的门开着，走过去推开一看，里面乱得像被洗劫过似的，柜门都是打开的。衣柜里似乎已经没有方兰真的东西，估计是跑路了吧。祸到临头各自飞，还真是这对露水夫妻的风格。

姜宁关上门，眼不见为净，回自己的房间。她这屋倒是破天荒很整齐，似乎她离开后那两人没有在这里边撒野。但她仔细一看，还是发现了点端倪，她封存在床底的一个纸箱子被拉出来了。上面的胶条已经被打开，豁开了一半。

姜宁微微一愣，除了她之外应该没人会去动这个箱子，动了可能也只会觉得索然无味，因为里面只有一些以前的报纸资料。只是她剪裁过，剩下的废料也没有扔，就慢慢装了满满一箱子。

“……”姜宁在原地驻留了片刻，才迈步走过去。掀开一看，最上层她拼凑出来的那份“真相”，不见了。

在勾搭上季寒骁之后，姜宁并不是什么准备都没有，光靠身体交易不会长久，所以她做了二手准备。因为她帮季爷爷整理过旧书库，所以翻过季家留存了很久的部分不外宣的资料。后来又找到多年前的报纸，从这些碎片里拼凑了很多细节出来。

关于季寒骁出走季家的真相，从她手下逐渐明朗起来。

原来季寒骁的亲生父亲并不是季爷爷，而是当时的季家长子季霖，但他没有选择继承家业，将家族产业留给了弟弟，也就是现在的季爷爷。他自己是南极考察团的团长，妈妈关若鸢是副团长。当时肩负使命前往极地考察，因为这个项目季氏有投标，所以时任项目总监的季桡也跟随前往，同时跟着他去的，还有正跟他处于暧昧期的季明熙妈妈。

原本一切顺利，团队很快到达基地，并准备了一周物资前往目标地点扎营勘测。

由于极地的气候恶劣，光是路途就花了三天的时间，最后一天完全没法走，是调了运输机把人带到冰山群里的，但偏偏遇到极端天气，愣是飞了两天之久。

这一来一回，物资肯定不够用了。更糟糕的是团队里有人突发疾病，还是不好让对方上飞机会被气压影响生命体征的极地常见病。所幸基地是有留守医生的，搭好营地后他们就开会，准备先让私人飞机回去，把医生和物资带过来。

本来要连夜出发，却遭遇了猛烈的暴风，只能所有人都躲在背风面的帐篷里度过这一夜。第二天早上，暴风过去外面风平浪静，极夜的季节显得天边像是悬挂了一个巨幅灯带。

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匆匆跑来大喊飞机不见了，所有人大吃一惊，立刻跑去固定飞机的地方查看。

固定锚的痕迹还在，那么显眼的庞然大物却不翼而飞。

全团的人都急疯了，没有飞机等物资消耗完他们全部都得死在这里。想用无线电联系外面却发现信号很差，做了很多尝试都没用。

很快就有人崩溃，哄抢了物资，却导致掉进冰面下，导致勉强够用两天的东西连一天都撑不下去。

绝望之下季霖做了个危险的决定，他决意进入无人区，尝试走出去求救。关若鸢想陪着他去但是被劝说留下了，因为还有生病的队友需要照顾。

季霖只拿了一点点物资，其他全部留给队友便出发了。

这一趟九死一生，季霖硬生生撑到无人区的边缘倒下，被机构派来的救援队发现，但已经太晚了。

季霖半天不到就因为严重营养不良加失温失去了生命，而营地里的人，恐慌之下疾病流行几乎全员病死或者饿死。

而这个时间点，距离他们出发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为什么基地没有提前一周警觉，是因为季桡给的错误信息。

飞机是他开走的，为了讨好自己的女神去看极地风光。结果开到冰层的另一端回不来，也是运气好碰到附近经过的运输轮，通过船上的无线电联络了基地。因为不敢说自己私自开飞机出来，就谎称团队都在那边，已经得到了补给。

最后导致一行十几个人全部死在冰雪中，季桡回家后跪地求季爷爷帮他，季家不能没了一个男丁，又进监狱一个。那时季奶奶还在世溺爱这个独子，闹了一通逼着季爷爷平息此事。季氏虽然因此付出惨重的代价，但季桡得以全身而退。

而季寒骁那时才十三岁，季爷爷出于愧疚待他比对亲儿子还要好。但季寒骁没有忘记当年的事情，也在这个家里要过真相，他只想知道他的爸爸妈妈，还有在妈妈肚子里没能出生的妹妹，到底为什么会以简简单单的“意外”二字离开他，为什么一起去的堂哥却安然无恙。

可所有人都告诉他，死人已经永远死了，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家族硬逼着他一团和气，谁也不愿意吐露真相。

季寒骁因此对季家彻底失望，在成年可以独立后便离开了。

姜宁只知道他和家里有恩怨，却不清楚居然是这么惨烈的过去，整理好后她犹豫过，要不要在恰当的时候给季寒骁。

但现在，应该是对方自己来拿走了吧。因为她的书桌上，放着一个有点显眼的牛皮纸袋。上面没有任何标识，打开一看，全是能帮姜氏度过这次危机的材料。

“……”姜宁抿了抿唇，心里五味杂陈，这算是另一种交换吗？季妈妈那些话语在她耳边回旋，也许……

姜宁定了定心神，毫不犹豫给季寒骁发出两个字，“谢谢”。但这条信息石沉大海，和之前一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不意外，相反似乎松了口气，可以心无旁骛专注她的工作了。但姜宁不知道的是，她家楼下的路口边上，幻影已经停了许久。

车厢内的黑暗在短暂的光亮后，再次融入这寂静的深夜里，没有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