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壳团子
破产整顿期间,厂长仍手里拿着大哥大,怀里抱着下一代,天天出门坐蓝鸟,餐餐请客碰酒杯,变着花样去见外国佬。
工人们敢怒不敢言。
何也?
原来,厂长拜县里一位实权人的为干爹。其实,厂长比那人大整整十岁。
人家有权啊。
有权的人就是你爹!这是厂长的口头禅。
一日,干爹亲自下厂召开一个什么现场会。
汽车刚驰进厂大门,就被工人们堵住了。
一干人只好下车,刚下车,头头的脸就成了猪肝色。
大门两边,分别写了两则标语,一则是:口里没味,下来开会,二则是:手里无烟,下来转圈。
头头气得钻进轿车离去。
过了一会儿,厂长乘蓝鸟出去。
这些家伙,有会瘾。见在厂里开不成会,便将会场移到三星级宾馆。
工人们知道后,给纪委找打电话。
中午,几个胆大一点工人前去火力侦察,发现会议仍在进行,并且还要会餐。
几个人回来一说,工人们肺都气炸了。
可谁也想不出啥好办法来,只好在那儿干着急。
此时,一向不大说话的车工余荆河站起来,吭哧吭哧一会儿,对大家说,我……去试试吧。
谁知,余师傅一去就是半个月。
回厂时,脑壳成了和尚头。
从此,厂子里的人见了余师傅,都喊他“粗壳团子”。
余师傅不恼,乐呵呵地答应。
不久,焦点访谈记者得知此事后,下来进行了来访。
“干爹”为了保全自己的乌纱帽,下了“儿子”的手。同时,把余师傅作为正面典型大张旗鼓的宣传。
换厂长后,好了几个月,接着,又老病复发。
工人们再叫余师傅打抱不平时,他总是寻找种种借口予以推诿。
后来,厂长见了余荆河叫他余监督,工人们则仍叫他“粗壳团子”。余荆州虽然口里答应着,心却怦怦跳个不停,脸总要红一阵子。
书 呆 子
书呆子叫龚田。
他这辈子与书结下了不解之缘。
“抓周”时,他抓了一本书,乐坏了父母和众亲友。
可高兴了几年,他们就失望了。
龚田虽好书,却读不进书。
看书于他而言,是装潢,是门面,是附庸风雅。
勉强说完小学,龚田便不再上学了。
父母开了一家小店,有时去进货,便要他代为看管。
他双手捧书,津津有味地读。
父母回家,发现少了不少货,一看抽屉,却分文未有。
父母气得把龚田骂了个狗血淋头。
骂归骂,儿子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因此,父母仍很疼爱龚田,龚田也从没缺吃少穿。
一日,村里几个后生跑来找龚田,城里一家工厂要招工,他们想去试一试。
龚田二话没说,抓起一本书就和同伴们进了城。
考试已经进行了半小时,龚田仍未进考场。
主考厂长听说有一位考还没来,亲自出去寻找。
在一个偏僻角落,厂长找到了正在专心致致看书的龚田。
人才,难得的人才!厂长边说边上前,拉着龚田进了考场,当场大声宣布,考试结束,龚田录取了。
龚田进厂后不久,厂长大失所望。
龚田干一行厌一行,见什么学什么,什么都学,什么都不会。
干了几个月,龚田下岗了。
好在他父母勤扒苦做一辈子,也积赞了一些钱。
经媒人撮合,与一姑娘订下终身大事。
结婚那天,倒也热闹。
只是新娘入洞房半天后,却不见新郎!
急得父母亲友寻牛一样到处找。最后,在县城一家书店找到了他,此时,已是晚上十点。
父母见他爱书如命,再说也不能让他坐吃山空。
于是,给他办了一个书店。
开头,生意还好。
时间一长,一些爱沾小便宜,眼皮子浅的所谓读书人,便开始打他龚田的主意了。
再后来,外地的小骗子与插手了。
某日,我走进龚田的书屋,但见书架上空空如也。
龚田见了我,像遇到救星一样,硬拉着我神侃的半天。
临走,我问龚田今后的打算,他咧着厚嘴唇,憨笑说,继续开书店呀。
我苦笑一声,走出了书店。
笔 杆 子
笔杆子是阴国平的诨号
阴国平是土地搭配工,只念了小学,说起他的诨号,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
阴国平虽说没什么文化,但他为人聪明,极有悟性,也很有人缘,故进厂后,文化比他高的人都下车间当人工人,他却能坐在办公室里,而且,一坐就是十年,虽说没当什么官儿,但也活得洒脱自在。
前些年,厂子里产品紧俏,产品供不应求。
为照顾一些关系户,厂长时不时给发货的他写一些条子。
他与厂长门对面。每晚,厂长家的门总是响个不停,人们手提东西进进出出,踏得楼梯山响,也搅得他心中不安。
一连几个晚上,他都没有睡觉,独自一人枯坐客厅,望着天花板发呆。
此后,也有一些人敲他的门,给他送东西。
开头,厂长没有意。
久而久之,厂长发觉有些异常,便找他谈话。
他口气相当硬,将掌握的东西只稍稍吐了一点儿,厂长就哑巴无言了。
之后,厂长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人们又送给他一个雅号:“地下厂长”,他也当仁不让地接受了。
酒 鬼 子
农智国“抓周”时抓了酒瓶,被戏称小酒鬼。
从此,他与酒结下不解之缘。
有四十年酒龄的他,因酒误了不少事。
高考那天,他喝得酩酊大醉,混进了考场。题目做了一半,他再也支撑不住了,醉倒于桌上,鼾声如雷。
有消息说,他做的题目全对。如果他不醉酒的话,考上大学是不成问题的。
父亲只好提前退休,让他进了工厂当工人。
进厂不久,他碰到过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惜又因酒而泡汤。
老厂长因贪污被判了刑。
上级决定面向社会公开招聘厂长。
他第一个报名。
笔试过后,他同另外二人进入复试。
那天,他又喝得醉醺醺的,一走三摇晃。所幸的是,开头回答很顺利,博得评委们一致好评。
他的全面阐述了《治厂方略》后余兴未犹又谈起了如何抓好企业文化建设。评委们认真地听,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不料,讲着讲着,却偏了题,讲上了酒文化,产且引经据典之乎者也,什么“酒,天之美禄也”,什么“天垂酒星之耀 ,地裂酒泉之郡,人著旨酒之德”,更有甚者,他将天下酒人作了分类,一曰酒圣,二曰酒仙,三曰酒徒,四曰酒鬼,五曰酒麻姆,他自称喝酒四类分子……
结果,他不仅失去了当厂长的良机,还下了岗。
下了岗的他,仍是日日抱着酒坛子,整日昏昏沉沉,无所事事,跟孔乙已差不多。
老婆见他病入膏肓无可救药,跟他彻底决了裂。
他一急,酒喝得更凶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一日,厂长亲自接他回厂。
中午,包装一新的他出现在宴会上,他的任务很简单——陪客人喝酒。
从此,他又神气起来了。
才婆见状,又低头回来,被他打出了门。
后来,人们很长时间没见到酒鬼。
消息灵通的人士发布新闻:酒鬼被更大的老板收购,并且已与一年轻貌美的女士结为伉债俪。
工人们听了,皆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