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内,袏正在掌柜的房间之中,关上房门,核算酒楼的盈利。

作为田氏的心腹,被田非烟派遣到善无城的袏,如今一直管控着这家酒楼,并且在这短短的一两年内,以这家酒楼为起点,在甘泗以及常常来酒楼的一众士族帮助下,田氏酒楼迅速蔓延至其他郡县,的城邑内,最远的地方,已经开到洛阳、新郑、蓟城、大梁等地。

而开设那么多家酒楼,作为田氏产业,自然不可能为了简简单单的盈利那般简单。

收集消息,传递消息,以及为当地齐技击提供藏匿地点,这才是酒楼的核心。

看着今日收入不菲,袏正算账间,突然听到房门外的敲门声,随后便听到小二说,白衍的马车已经来到酒楼外。

闻言。

袏连忙放下手头的事情,起身绕过木桌,离开房间。

“袏,拜见武烈君!”

酒楼内,袏看到白衍到来,上前对着白衍打礼,语气满是谦卑,若曾经袏是因为田府的吩咐,方才让白衍有需求便通知他,那么此时,在袏眼里,白衍便已经是他的主人。

他是田非烟的心腹,而已经掌控齐技击所有消息的田非烟,已经是白衍的妻子,自然而然,白衍便是他的主人。

“有礼!”

白衍对着袏拱手还礼。

曾经在善无城内之时,宴客都会来这间酒楼的白衍,与袏自然很熟,虽然袏的身份不高,但白衍也知道,袏是田非烟心腹。

酒楼内。

不管是进入酒楼,还是醉醺醺下楼的宾客,一个个都穿着绸衣,满脸笑意的与好友交谈。

然而来到大堂内的时候,几乎都注意到徐师,毕竟徐师的美色以及身材,都足以让好色之徒心动,不过还未等那些男子认出徐师,就突然注意到,与徐师站在一起的袏,还有另一个年轻的黑衣男子。

“秦,秦……大良造!”

一个醉醺醺的男子,满身酒味之时,那满脸通红的脸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徐师,扫视徐师那精美的衣服上,微微隆起的部位,还有翘臀,恍惚间,突然听到身旁好友颤颤巍巍说的话。

醉酒男子满是疑惑。

秦什么秦,什么大良造?

疑惑的看着好友,醉酒男子顺着好友的目光,转过头看去,当看到徐师身旁的那男子时,突然间,看清那男子的模样,顿时瞪大眼睛。

白白白……衍!!!

醉酒男子眼中满是惊骇,满是醉意的脸上,瞬间清醒不少,回想曾经与族人一起,见过一面白衍,醉酒男子清楚,他绝对没有看错。

那男子赫然便是白衍!白衍已经回到善无城!

“大良造!”

“大上造!!!”

一个个士族子弟,以及一些商贾,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当得知徐师与袏身旁的男子,便是白衍时,既是激动,又是忐忑的对着白衍拱手打礼。

在众人注视之中。

白衍抬起双手,对着所有人轻轻拱手还礼,以示敬意,随后在袏与一名侍女的带领下,转身朝着酒楼木阶梯那里走去。

一楼中,所有人站在原地,安静的看向彼此,双眼满是兴奋。

白衍回来了!他们在酒楼居然亲眼看到白衍!

必须要赶紧把这个消息,尽快告知好友与自己的族人。

片刻后。

袏带着白衍,来到雅间四楼,整个酒楼最好的雅间内。

白衍已经让小二去告知岑晴,他已经来到酒楼,在与袏交谈一会后,看着袏离开,白衍便与徐师,在雅间之中等待。

“徐师为将军弹奏齐筝!”

徐师看着白衍,知道兮儿去带人过来需要不少时间,于是想了想,看着白衍点头,便小步去到古筝那里,抬起纤手放在古筝上,为白衍弹奏齐乐。

烛灯之下,跪坐在木桌后的白衍,听着徐师弹奏的曲声,神情也不由得放松下来。

美妙的声响,往往让人感到舒心惬意,千年后如此,如今亦是如此。

没有繁琐的事务,没有让人不安的危机,在安静的雅间内,听着却曲调弦乐之声,若是没有饮酒,可饮上几倍,这种没有烦恼,完全享乐的感觉,白衍都有些感慨,不怪其他士族子弟沉迷其中,不怪无数儒士、游侠,常常耗尽家财,在一间间酒楼内流连忘返,白日狩猎,晚上奏弦的生活,正常人很难抗拒。

不过忽然听到外边急促的脚步声,白衍有些诧异,没想到岑晴居然来那么快,莫非岑晴让碑姬住在附近?

还没等白衍多想,很快便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女子声。

“大人,掌柜让小女子前来为大人倒酒!”

女子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白衍很是疑惑,但紧接着便皱眉起来。

方才他并未让袏安排女子前来倒酒,甚至也并未点酒!

随着古筝之声停下,徐师也一脸疑惑。

“大人,小女子便进来了!”

门外的女子不等白衍回应,便轻轻推开雅间未反锁的门,一步步来到雅间之内。

“你怎会来到这里?”

白衍当看到女子的模样,满是意外的叹口气。

随着房门关上,女子一步步来到雅间内,白衍的木桌旁,徐师这才看到,女子居然是赵秋。

“赵秋过来为将军倒酒!”

赵秋跪坐在白衍身旁,不过当看到木桌上,一壶酒都没有,美眸满是诧异的看向白衍。

“赵秋还以为,是府中的酒不好喝,是府里的女子不好看,方才让将军来此!”

赵秋轻声解释道。

白衍听着赵秋的话,无奈的摇摇头,一言不发,示意徐师继续弹奏古筝,随即闭上眼睛,继续享受曲乐之声。

然而随着古筝响起,还没听上几息,突然感觉一只纤手放在大腿上,还没等白衍反应过来,大腿瞬间传来的剧痛让白衍顿时睁开眼睛,本能的吸口凉气,立即抓那纤手,转头看向身旁美眸尽是冷意的美人。

白衍有些猝不及防,不知道哪里又得罪这赵秋。

“今日九州鼎的事情,还没说清楚!”

赵秋轻声说道,察觉到手紧紧被白衍抓着,尝试轻轻挣脱一下,看着白衍松手,赵秋抽回小手后,美眸这才看一旁。

“九州鼎是真的!”

白衍苦笑一声,轻声说道。

揉了揉被掐的地方,看着身旁的赵秋目光看过来,白衍无奈的叹口气,随后便把昔日的事情,详细的告诉赵秋。

“梦也是真的?”

赵秋听着听着,美眸紧紧盯着白衍的侧脸,看着在烛灯下,白衍脸色丝毫没有心虚的模样,赵秋即使已经有心理准备,却依旧有些面色发白。

怪不得此前所有不信传言之人,待去到咸阳之后,全都沉默不言。

居然是真的!

“苍天,为何托梦与你?”

赵秋迷茫间,有些恍惚的自言自语道。

白衍看着赵秋的模样,以为赵秋听闻这件事后,定会十分不好受,甚至还要失魂落魄好一阵子,不曾想,不到数息,就看到赵秋抬起俏脸,目不转睛的直视他。

“田鼎,为何要答应,将爱女许配给你?甚至在你与楚国交战时,田鼎都没有丝毫举动,魏老都曾疑惑……”

赵秋开口询问道,不过话还没有说完,便隐约听到外边的脚步声。

知道很多事情,不能为外人所知,故而赵秋察觉到雅间外有人走来后,便止声没有继续再询问下去,而是乖巧的在白衍身旁。

雅间房门打开。

在白衍与赵秋的注视下,便见到岑晴带着碑姬,来到雅间之内。

“武烈君!”

岑晴一年左右,都没有见过白衍,如今看着白衍的模样,岑晴心中满是紧张,当看到白衍身旁的赵秋时,双眼满是惊艳,不敢想象居然有女子如此娇艳诱人。

她莫非便是传言中,如今已经是白衍的妻子,田非烟?

怪不得传言中,无数诸国公子登门拜访田鼎,想要迎娶田鼎之女。

“武烈君!”

不仅仅是岑晴,就是碑姬看到赵秋的时候,即便同是美人的碑姬,都忍不住被赵秋的绝色给惊到,好在同是女子,碑姬也很快反应过来,看向曾经见过的白衍,轻轻打礼。

碑姬看着岑晴打礼后,缓缓退下,关上房门,碑姬知道,岑晴是要去把莺氏带过来,于是回头看向白衍。

“哟~怪不得那么着急离开府邸,原来是约有美人呐!”

白衍示意碑姬入座,随后便听到身旁赵秋,突然调侃起来。

“恩师之女!”

白衍转头看向赵秋,望着赵秋那小泪痣,看着赵秋美眸直勾勾的打量碑姬,叹口气,无奈的解释道。

论美色,碑姬楚楚动人,但若是与赵秋比起来,几乎所有男子,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赵秋,因为赵秋的美色对男子而言,足以让男子没什么抵抗能力。

一个是心怜,或多或少会有保护欲,一个则是一眼便忍不住燃起心火,贪婪之下,恨不得占为己有。

故而白衍也不知道,赵秋见到碑姬,怎么眼中像看到敌人一样。

“恩师?”

赵秋听到白衍的话,美眸转过头,不着痕迹的打量白衍一眼,当看到白衍的眼神,这才看向碑姬,随后安静下来。

同样的。

另一边,跪坐在木桌后的碑姬,听到白衍的话,本来应为赵秋,或多或少有些不自然的她,瞬间俏脸看向白衍,美眸怔怔的望着。

恩师!!!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碑姬脑海里,浮现出昔日在齐地,看到的父亲之墓。

白衍是父亲的弟子!!!

怪不得,怪不得白衍见到她后,得知她是殷碑之女,便送金子,让她去齐地,还答应为父亲报仇。

想起父亲的墓,碑姬眼中逐渐露出泪水,随后,慢慢的盛满眼眶,顺着脸颊流落。

“往后,便安心留在善无!”

白衍看着落泪的碑姬,轻声说道。

对于碑姬的心情,白衍能体会到,眼下赵秋在这里,不仅仅是碑姬,白衍也不想让赵秋知晓,日后要刺杀齐相后胜的事情。

“碑姬,谢武烈君!”

碑姬听到白衍的话,满是感激的看向白衍,慢慢低下头。

若非这里有外人,若非察觉到白衍没有提及父亲之事的深意,碑姬恨不得把一直以来的委屈,向白衍诉说。

雅间内。

赵秋与徐师听到白衍的话,看着流泪的碑姬,似乎也察觉到,碑姬的父亲,应当是已经不在世。

赵秋察觉到身旁白衍责怪的目光看向自己,理亏之下,低头撇了撇嘴,虽然知道方才自己言语有失,但轻轻抬起目光,看向对面木桌的那女子,身为女子,赵秋可是清楚,身旁的男子,到底多容易……

想着想着,赵秋芳心之中,忍不住反应过来,身旁这男子关她什么事情,她为何要这般烦躁!!!

赵秋越想越是生气,越想越烦躁,恨不得去一个房间内,冷静冷静,可眼下,听着身旁白衍与那女子交谈,那关心的询问声,赵秋心中总是有些不舒服,有些不耐。

闭上眼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的赵秋,绝望的发现,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可脑海里,却越是不断浮现身旁男子的声音。

特别是昔日浮现过成百上千次的场景,还有那句话。

“但行好事,不问前程!”

赵秋思索间,那眼角有小泪痣的美眸,不经意转头看向身旁的男子,目光似乎有些迷离恍惚。

与跪坐在木桌后的白衍不同,碑姬与徐师,都清楚看到赵秋望向白衍的模样。

随着交谈。

许久后,房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并且似乎还不止一个人。

“……在外面等候一会!”

随着岑晴的声音在雅间外响起,似乎在嘱咐谁,紧接着便看到房门打开,岑晴再次来到雅间内。

在白衍疑惑的目光下,岑晴一步步来到他面前。

“武烈君,有人想要求见武烈君!”

岑晴小心翼翼的看向白衍,轻声说道。

弹奏齐筝的徐师,听到有人要求见白衍,便停下双手,而跪坐在白衍身旁的赵秋,听到有人想要求见白衍,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赵秋清楚,以如今白衍的身份、爵位、职位,还有手中的权利,日后想要求见白衍的人,会多到数不清。

“何人?”

白衍有些疑惑的看向岑晴,按道理,若是一般人,岑晴不会前来禀报。

“武烈君相熟之人!”

岑晴少有的,没有直接告诉白衍求见之人的名讳,而是与白衍说,是一个白衍很熟悉的人。

见状,别说白衍,就是本来没有放在心上的赵秋,都忍不住诧异的抬起美眸,看向这个兮儿。

雅间外。

一把年纪的莺氏,此刻想到身后的雅间内,大名鼎鼎的秦国大良造,武烈君白衍,便在其中,莺氏紧张得有些手脚发软,手心、额头全都是汗水。

出生在村里的莺氏,别说秦国大良造,就是普通的城令,这一辈子都没见过。

如今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这辈子,她都没见过的大人物,要求着那位大人物帮忙,莺氏便不由得紧张得双腿发软,一股尿意袭来。

可这时候,莺氏哪里还敢离开,能得见那名扬天下的秦国大良造,已经托兮儿与碑姬的福气,这被子怕是只有这一次机会,莺氏哪里敢有半点马虎。

“将军让你进去!”

岑晴走出房间,来到莺氏身旁,对着莺氏说道。

闻言,神情紧绷的莺氏,差点被吓一跳,随后连忙点点头,跟在岑晴后面,低着头,一步步进入雅间之中,此刻莺氏呼吸急促,神情不安。

“将军,人带来了!”

听着岑晴的话,不敢抬头的莺氏,微微低着头,直接朝着岑晴说话的方向,跪了下去。

“大人,民女莺氏,拜见大人!”

莺氏忐忑间,连忙对着那大良造的方向,磕头打礼,礼毕后,颤颤巍巍的莺氏,这才敢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向那素未谋面的秦国大良造。

顺着木桌往上看去,当莺氏看清那秦国大良造,秦武烈君的模样时,整个人便愣在原地。

望着木桌后,那男子的模样,即便多年不见,但莺氏绝对不会认错,那男子,便是孇氏之子,自己嘲笑十多年的侄儿,失去音讯多年的水衍!!!

“水衍?”

莺氏不敢相信,怎么会在这里,见到水衍!

带着疑问,莺氏转头看向一旁的岑晴,怎么岑晴,与水衍在一起。

秦国大良造呢?

莺氏突然想到什么,带着疑惑,转头看向雅间内四周,然而整个精致的雅间内,除了其他两女之外,便只有水衍,还有水衍身旁,那美得让人难以挪眼的女子。

怎么回事?人呢?

虽然这雅间的确精致,不愧是往常就连其他士族、官员,都不能前来的四楼,的确比其他……

四楼!!!

这里是四楼!!!

以往就是善无城令,还有城内其他所有士族,都不敢独自上来的酒楼四楼!!!

“水衍?”

“水衍???”

听到那莺氏的话,从莺氏进入雅间,便疑惑的赵秋,还有碑姬,如今更是皱起眉头。

为何这妇人的模样,似乎认识白衍,并且还称呼白衍为水衍?

赵秋美眸疑惑时,突然想起,曾经在书房门外,偷偷听到白衍与魏老的交谈,彼时除了白衍是齐人的身份,让赵秋震惊外,似乎白衍还说过,他本是齐国一百姓之子!!!

想到这里,赵秋目光一怔,转头看向身旁的白衍,随后看向那妇人。

莫非这妇人,便是白衍的亲人?

还未等赵秋解答疑惑。

这时候酒楼掌柜袏,从雅间外,走进雅间内,看了莺氏一眼后,便对着白衍拱手打礼。

“武烈君!吕氏吕游,以及虞氏、许氏等人,得知武烈君在酒楼,想要求见武烈君!”

袏对着白衍拱手说道。

虞氏、许氏等人还好,但吕氏吕游,乃是吕嘉之子,先前白衍便与吕嘉关系十分亲近,如今白衍娶田非烟,吕嘉当初与田非烟的亡母,关系可是最为要好。

故而有吕游在,袏这才上来打扰白衍。

“带他们上来吧!”

白衍看向袏,轻声说道。

袏闻言,拱手后,转身离开,而此刻,在雅间内,跪在地上的莺氏,整个脸颊,早已经被吓得毫无血色,满脸是汗水,两只手颤颤巍巍的撑在地上。

白衍!水衍,白衍!!!

在酒楼居住多日,知晓酒楼掌柜人脉无比庞大的莺氏,听着酒楼掌柜,对着水衍打礼,称呼白衍为武烈君,莺氏哪里还不知道。

昔日,曾经那个被她一直嘲笑,一直看不起的侄儿,水衍。

如今便是世人口中的……白衍!!!

秦国……大良造!!!

恍惚间。

莺氏想到以前的事情,满心恐惧、害怕之于,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连忙一脸骇然的看向自己的侄儿,爬着上前一些。

“衍儿,衍儿,以前是伯母的不是,衍儿,以前是伯母不该出言嘲笑,不该与外人一起嘲笑与你,衍儿,是伯母的不是!衍儿别记恨伯母!!是村子里的村民,是他们所有人,一直都在嘲笑衍儿,是他们针对衍儿!不是伯母!!不是伯母!!”

莺氏满脸惨白的脸上,尽是哀求的说道,惊骇的目光中,全都是害怕。

望着眼前木桌后,这个曾经让她所不耻,让她觉得有关系都会让她丢人的侄儿。

知晓这个消失多年的侄儿,如今便是秦国大良造白衍后,莺氏心中无比害怕,担心水衍会因为以前的事情,而记恨于她。

毕竟当初在临淄时,水衍便与她多有争吵,素来不合,更是在她的嘲笑、针对下,多有顶撞于她。

雅间内。

听着莺氏的话,不仅仅是碑姬与徐师,就是赵秋,也都忍不住眉头微皱,一脸疑惑的看着莺氏。

伯母?如此说来,那这妇人便是白衍的亲人无疑。

可……

什么嘲笑?

为何白衍这伯母却说,所有村子里的村民,都是他们在嘲笑?不是她这个伯母!

赵秋忍不住看向身旁的白衍,美眸望着少年的侧脸,觉得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