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矅城内。

白衍自然不知道在暴氏府邸内,那些妇人的话,此刻离开府邸后,白衍便来到与亲信娄峰约好的地点。

“将军!”

娄峰看到白衍到来,见四周无人,连忙上前拱手辑礼。

“其他人呢?”

白衍看着娄峰询问道。

“将军请随我来!”

娄峰对着白衍说道,随后带着白衍,绕过数条小巷,一直来到一个偏僻的院子,敲了敲大门,待大门打开后,便带着白衍进去。

院子内,映入眼帘的,便是十来名男子,正在磨剑、练武。

“将军!”

“将军!!”

一名名男子看到白衍,纷纷停下手中的事,对着白衍打礼。

白衍点点头,看着眼前一众乔装打扮的将士。

在决定来到阳矅后,白衍带来的人,除去一部分护送暴姝返回雁门,其余的人全都跟着来到阳矅,而由于人数众多,故而白衍仅带着两人一同进入暴府,其他的全都隐匿在城中。

“将军,另有六人已外出查探消息!”

娄峰对着白衍说道。

当娄峰说话间,看到白衍到来,一名乔装打扮的将士,从房间内端出一盘金子,大概有四五十块,这是娄峰按照白衍的吩咐,拿着白衍交给的信物,去吕氏商铺要的金子。

“将军,这是取得的钱财!”

将士拿着金子来到白衍面前。

白衍看了那些金子一眼,没有选择拿过来,而是转头看向娄峰。

“那些人足足有三百多人,单拼暴府食善绝对不够!娄峰,这两日你带人拿着这些钱,轮番去城内查探,查清楚往日是谁负责那些人的食善!”

白衍说到这里,随后看了一眼院子内的将士。

“秋收之前,应当都不会有什么要事,有机会便带着将士们去好好放松一番,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需要担忧钱财,享乐之余,顺便也打听一番城内的情况,看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

白衍嘱咐道。

“诺!将军放心!”

娄峰抬手领命,缓缓点头。

白衍见金子已经拿到,吩咐一些事情,待一切都说清楚之后,便转身离开。

阳矅城内。

白衍走在街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面露沉思,之所以来到阳矅,是因为白衍怀疑,那些士族的目的,很可能是如今担任驻使的田贤。

但眼下只是猜测而已,还没有收到确切的消息。

“将军!”

白衍思索间,两个男子结伴来到白衍身旁。

这两个男子便是白衍带着进入暴府的两个亲信,在白衍离开暴府之后,二人等了一会,便一同离开暴府,至于暴府那里的消息,昔日暴禹的那个家仆,会通知他们。

白衍看着两个亲信到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前方的街道上,便传来响动。

“让开,让开!!”

白衍循声看去,便看到诸多秦吏,在驱赶街道上的行人。

白衍见状,也与一旁的亲信让开道路。

紧接着,在白衍的注视下,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远处的街道中,让人意外的是,那辆马车似乎并非那些私密性极好的马车,而是一辆仅有遮阳,四周毫无遮挡物的马车。

随着马车靠近,白衍清楚的看到,马车上载有一个妖艳女子与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

车轱辘的声音传动,马车从面前经过,白衍注意到阳矅的百姓,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不过白衍有些疑惑不解,为何那男子没有身穿官服,甚至没有爵弁,更不像是要事、公事,却可以让那么多秦吏在街道上开道。

“樗君子又要带着美人去狩猎了!”

“可不是,听说前两日在城外,西头山那边,钧家、郝家那几位君子,狩猎到一头鹿,想必樗君子也是听到消息,便带着美人,前去一展本领。”

街道上,方才让路的百姓,看到马车离去后,纷纷小声的议论起来。

白衍带着亲信慢慢走着,听着周围百姓的议论。

樗!

白衍听到这个姓氏,脑海里蓦然回想起,他曾经倒是曾经见过一个樗姓的官员,郢陈城守,樗安!

昔日他曾经奉命,率领铁骑押送韩王安去郢陈,而接待他的,便是因樗安。

莫非方才那男子与樗安有关系?

白衍思索间,朝着前面走去,很快便带着两个亲信,来到一个酒楼,据方才娄峰说,眼前这个酒楼,便是阳矅城内最好的酒楼。

白衍看了看眼前的酒楼一眼,倒是没有犹豫,朝着酒楼大门走去。

“喲~宾客,快请!”

站在酒楼外的两个女子见到白衍三人,当看到三人腰间都持有佩剑后,一脸笑容的上前迎接。

白衍三人对于这一幕早已经见怪不怪,跟着女子便进入酒楼。

“君子几位?可要雅间?”

女子带着白衍进入酒楼内,一边走,一边笑吟吟的问道。

白衍目光看向眼前的酒楼一眼,随后在女子的注视下,面色平淡的抬起手,指着一楼一个角落的木桌。

“就坐那桌便可!”

白衍说道,随后从怀里掏出三个钱。

“再来一壶酒!”

白衍说道。

随着白衍的话,以及手里的三个钱,女子的表情瞬间出现巨大的反差,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消失,看向白衍一眼,见到小儿过来。

“带他们三个过去吧!那桌!”

女子伸手轻轻拿过白衍手里的三个钱,交给小二后,便指着角落那桌说道,说完后便立刻转身离开,丝毫没有停顿,径直朝着酒楼大门走去。

倒也不怪女子,不仅仅是这栋酒楼,就是其他酒楼,其他城邑的酒楼,除去楼层高低之外,也分为雅间、小间之分,价格自然不一,而纵观酒楼内最便宜的,当属一楼的桌子,一般这些桌子坐着的人,要么没钱,要么穷,或者极其抠搜,总之但凡是个酒楼女子都知道,坐一楼的就是来喝一壶最便宜的酒,喝完就走,根本不会点女子作陪。

“三位宾客,请!”

小二接过三个钱后,倒没有那女子势力,毕竟身为小二,本就负责一楼这些杂活,早已经习惯,像雅间之类的,也根本轮不到他送酒。

“多谢!”

白衍点点头,拱手说道。

其他两个亲信见状,清楚白衍的身份,也没有过于在意那女子方才的模样,随后在小二的带领下,二人跟着白衍来到角落的一个木桌入坐。

片刻后。

一壶酒,一叠干豆便送到木桌前。

白衍倒是不介意酒的好坏,看到酒上来之后,便拿起酒壶,给桌子上的木杯倒酒,其他两名亲信见状,顿时有些诚惶诚恐起来。

好在见到白衍的眼神,二人方才安定下来,不过模样依旧有些坐立不安。

毕竟在二人眼里,白衍是将军。

哪有将军给他们将士敬酒的,他们可从来没听过,更没见过。

“往日多有忙碌,少有机会这般饮酒,说起来,一路走来,一同经历生死,吾还没了解过你们的事情,趁此机会,与吾说一说,家中之人,以及老家一些趣事,如何?”

白衍倒上酒后,便两手拿起木制杯子,笑着说道。

两名亲信看到白衍敬酒,顿时连忙拿起酒杯,对着白衍还礼。

这两个亲信,一个叫农,一个章梁。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

白衍就耐心听着眼前是两人,说着家中的事情,家中的妻儿、老母,以及家乡那边的趣事。

期间,白衍注意到,不少穿着官吏服饰的秦吏,与一些男子分别来到这座酒楼。

白衍内心默默记着大概有多少人。

随着几个时辰过去,从早上一直坐到落日,期间酒楼小二都是隔一个时辰,便会走过来,好在白衍每每这个时候,都会适当的续上一壶酒,这才没让小二为难。

窗外的天色都逐渐变黑,来到酒楼内的人越来越多,一楼的环境也愈发嘈杂。

两个亲信说话也注意着分寸,避免让人察觉,不过看着坐了一天,白衍都在询问他们二人的事情,根本没有打听消息的意思,二人对视一眼,目光满是不解。

“君子,快请进!快请进!!”

突然在嘈杂的谈论声中,两个女子热情的声音传来,顿时让四周的声音安静不少,不少人循声望去,便见到两名女子带着一行八九个男子,来到酒楼内。

“君子楼上请!有上等的雅间!”

女子热情的在前面领路。

不过让女子意外的是,为首衣着得体的中年男子,忽然看到什么,停下脚步,身后其他一个个身穿布衣的男子见状,也跟着停下来。

在众多男子的目光之中,中年男子忽然对着女子轻声嘱咐什么,只见女子朝着一楼的角落走去。

“伯父,那人是?”

在中年男子身后,一个较为年轻的男子,好奇询问道,不明白彨儿的父亲暴定,为何要让女子去请那人一同去雅间。

“那三人是兄长昨日带回来的人!”

暴定叹口气,解释一句。

说话间,暴定便看到远处女子已经往回走,而那三人纷纷起身,站在木桌旁拱手打礼,并未跟着女子过来。

见状,暴定心中倒是满意的点点头。

倒是识相!

……

深夜下。

暴氏府邸内,暴禹看着手中的书信,当仆人告知白衍回府之时,暴禹赶忙让仆人去请白衍过来。

片刻后。

方才回府的白衍,跟着仆人来到暴禹的书房。

“暴大人!”

白衍看着暴禹,抬手打礼。

烛灯下。

暴禹见到白衍,也抬手还礼,待仆人离去后。

“听闻你今日去酒楼?”

暴禹看着白衍,问着白衍身上带着丝许酒味,轻声问道。

“去看看城内的情况,比起其他地方,酒楼不仅消息灵通,也是最为容易看清一个地方的士族、治吏的关系。”

白衍点点头,今天在酒楼一天,所见所闻,也算是终于清楚,为何颍川会那么乱。

以前白衍知道颍川乱,但从未想过,会乱到如此地步,上到城尉、下到普通吏卒,全都与士族之人混迹在一起。

甚至在酒楼内,白衍亲耳听到一些人说,如今想成为秦吏,只需投靠士族,成为士族的心腹,到时候那些士族便会让阳矅城内的主吏掾,安排职位。

白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忍不住摇摇头。

白衍清楚这句话的背后,代表如今在阳矅城内,几乎大半部分秦吏,都已经是士族的人,甚至不止大半。

这里可是颍川郡治之地!

可不是其他地方。

想到这里。

白衍看着眼前的暴禹,暴禹一直在外,少有回到阳矅,恐怕连暴禹都不清楚如今阳矅的情况。

“此言不差!”

暴禹听到白衍的话,思索几息,认同的点点头,说完后,暴禹便拿着一卷竹简,交给白衍。

“今日楚国传来消息,楚王熊犹已经被杀了!是熊负刍的门客所为!”

暴禹把楚王熊犹被杀的事情,告之白衍。

自从答应白衍之后,不再全身心投入复辟的事情上,如今冷静下来,看着一件件事情,暴禹这才清楚复辟一事到底有多可笑,也终于明白,为何白衍会说,不如让公子成安稳的渡过这一生。

那可是新任的楚王!

比起颍川这里疆域更为辽阔数倍,并且号称兵甲百万的楚国,熊犹乃是一国君王!

然而就是这般,距离继位方才不过两个月,刚刚登上楚国王位的熊犹,就被他人杀死,如今回想申老、韩老那些士族,为了求得熊犹帮助,不惜耗费巨大的代价与人脉,在楚国帮助熊犹、李园争夺王位。

“熊犹被杀,恐怕会影响叛乱一事!而且过两日,吾可能就要去楚国一趟!”

暴禹对着白衍说道,目光有些担心。

若是叛乱的事情不发生,那暴禹就无法安心北上,在暴禹眼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族内,不提父亲,与仲弟等人,就是叔父那一脉,都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一但离开,父亲他们日后一定会再次参与暴乱。

摊牌的话,也不可能,想要告知父亲等人实情,也唯有等动乱结束。

眼下说出来,白衍虽然不会有什么危险,然而一但消息传出去,彼时势必会惊吓到所有士族,到时候莫说士族全都会隐匿起来,就是咸阳哪里,都不会放过他们暴氏,甚至迁怒白衍。

族内的人实在太多太多,想法不一,眼下,谁都不敢保证会不会走漏风声。

“的确!得知熊犹被杀的事情,颍川郡内所有谋反的士族,定会惶恐不安!”

白衍看完竹简,眉头微皱,虽说咸阳哪里定会有所举动,颍川动乱这件事情绝对是板上钉钉,但楚王死的消息传到咸阳,再由咸阳做出决定,命人传令到颍川,这都需要时间。

在此之前,颍川士族一定会再次派人去楚国。

“若真去楚国,还望打探清楚那些士族的详细谋划!吾留在阳矅,看着暴氏!”

白衍把竹简还给暴禹,思来想去,白衍还是决定先不去楚国,虽然白衍也很想趁着这个机会,先去楚国看一看小舅父,也看一看那素未谋面的小舅母,还有小舅父的儿女,看看小舅父这一家人。

但终究还不是觉得不是时机。

此刻他与暴禹,必须有一个人在阳矅盯着,否者稍有变故,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而无能为力。

至于暴禹去楚国白衍倒是不担心。

暴禹对于韩国的归属本就没有想象之中的高,在心中真正执念的,无非是想恢复昔日祖上荣光,暴姝在雁门,就注定暴禹日后不会再对韩国有念头。

也因为暴姝隐姓埋名,对于暴禹来说,在所有诸侯国之中,唯有秦国可选。

所以对于暴禹要去楚国,白衍并不担心。

“好!若吾真要去楚国,暴府这里,便有劳!”

暴禹接过竹简,轻声说道。

女儿暴姝活着的事情如今谁也不知,故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暴禹清楚没人会怀疑他,白衍想知道申老等人如何拉齐国,他此番去楚国,倒是有机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