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于,这天气怕是要下雨!”
谷道内,坻崿骑马跟在头曼单于身旁,与蛊颌一样,坻崿也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匈奴首领,连年与月氏、东胡的战事,加之匈奴人的习性,弱者都会被淘汰。
不过与蛊颌不一样的是,坻崿已经四十多岁,人到中年,性格来说,并不再那么气盛,而是偏于稳重。
“下雨前,渡过城墙,进沃阳里面去!”
头曼单于骑着马,看了道路旁被丢在路边的秦卒尸体,转头看向前方。
“单于,我们真的要帮助赵人郭纵吗?郭纵能威胁我们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坻崿转头看了身后,在族人之中骑马的赵人郭谊,确定这距离那赵人郭谊听不到后,便对着单于问道。
在坻崿眼里,让他们匈奴人去帮赵人作战,他们部落中的每一个男子,都是不愿意的。
更何况,赵人还是通过威胁的方式。
“月氏哪里,这次还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无法灭掉月氏,我们就没有足够的精力,去与东胡人拼杀!”
头曼单于深深吸口气,提及郭纵,眼神里满是凶狠。
身为匈奴人的首领,头曼单于从不喜欢被人威胁。
“单于,坻崿的意思是,或许可以趁着这次……”
坻崿轻声说道,话并未说完。
头曼单于诧异的转过头,看向坻崿,他已经明白坻崿的意思,就是趁着这次南下,见到郭纵后,直接杀了郭纵,到时候郭纵自然无法援助东胡与月氏。
“看能不能见到他!”
头曼单于说道,随后目光看向前方。
然而没等头曼单于与坻崿等匈奴部落首领骑马走多远,突然间,在远处山谷的山顶上,突然传来动静。
头曼单于与其他匈奴部落首领纷纷抬头看去,下一刻,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捆捆巨大的木材滚落下来,一个个高大的木材伴随着陡峭的山体,以飞快的速度朝着匈奴单于他们滚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匈奴人都慌乱起来。
而紧接着一块块巨大的滚石,也跟着一同朝着山谷下滚落,速度比木捆更快,刹那间,所有匈奴人都听到巨石滚撞发出巨大沉闷的声响。
不到几息,伴随着巨石从高大陡峭的山体上掉落,一些匈奴人连带马儿,当场就被砸落倒在地,两个匈奴人伴随着巨石的少量灰尘,直接口吐着鲜血,而后没了声息。
巨大的滚石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所滚落的地方,全都人仰马翻。
“有埋伏!快退后!”
头曼单于见到四周的情况,整个人都懵了,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郭纵不是说好没有问题吗?白氏铁骑不是已经去易水了吗,如今边骑已经南下,这些埋伏他们的人又是谁?
但头曼单于眼下没时间再去想那些事情,看到有埋伏后,回过神来的头曼单于直接调转战马,大声呵斥道。
“快走!”
“走!”
四周所有的匈奴人,听到头曼单于的命令,纷纷调转战马,然而在并不宽阔的谷道内,后面所有道路,都有布满骑着战马的匈奴人。
匈奴人从不练兵之说,在面对埋伏的时候,匈奴人一些弱点便突显出来,好在所有人匈奴人都善骑术,否则这定是一个致命弱点。
“这……不可能!”
匈奴人之中的郭谊,此刻看着山谷两旁的山顶上,突然出现一个个身穿布衣,带着长弓的男子,数量足足有上千,郭谊彻底懵逼在原地。
这怎么可能?
哪里来的那么多人?那些人到底是谁?从何而来?又为何要埋伏匈奴?
一个个疑问充斥着郭谊的脑海,然而当周围混乱惊醒郭谊时,郭谊这才注意到,那些滚落到前面与巨石一起堵住古道的木枝上,似乎撒有黑漆漆的黑水。
见到这一幕,郭谊瞳孔一缩,郭谊怎么可能认不出那是什么。
当郭谊再次看向山顶时,一枚带火的箭矢,从山顶上抛射而下,刹那间,两边的山顶上,无数带火的箭矢,纷纷朝着山谷飞射而来。
“跑!”
来不及多想,郭谊也连忙调转战马,朝着身后来时的方向跑去。
山顶上。
蒯进看着自己的箭矢准确无误的点燃一捆木柴,满意的点点头,望着那些逃跑的匈奴人,转头看向白衍。
“将军,匈奴人要后撤!”
蒯进说道。
白衍点点头,望着古道内已经被孤立出来的一些匈奴人。
“蒯进,你带两百人下去,杀了那些匈奴人,然后按照计划,拿着足够多的旗帜,守在下面,记住,不许任何人在后面追赶!事后我自会给将士们赏功!”
白衍对着蒯进说道。
从一开始在这里埋伏,白衍便有机会,直接把更多,甚至上万匈奴人困在谷道下,但白衍记得一个道理,围师必阙,穷寇勿迫。
围剿敌人有制胜的把握,也一定要留一个缺口,否则敌人会做困兽之争。
老前辈在几百年前总结下来的经验,自然有大道理。
“诺!”
蒯进听到白衍的命令,对着白衍拱手说道。
“其他人,随我走!”
白衍转身开口下令道。
在山顶后面,早已经开辟出来的小路,直接通往远处的山峰,按照计划,在这里拦下匈奴人后,匈奴人势必会返回山脉外,这时候后面埋伏的人,便会分段开始拦住一部分匈奴人。
下完命令,白衍便率先朝着小道走去。
没有笨拙厚重的衣甲,不管是白衍的速度,还是一个个跟在后面的边骑将士的速度,都远远超过往常操练之时。
第一个山峰,第二个山峰,在绕过一个山谷后,白衍很快便来到第二个战场。
此刻站在山顶上往下看,数百名边骑将士在山谷内厮杀,一个个落单受伤的匈奴人,都被边骑将士逐一杀死,比起方才,山谷下惨死的匈奴尸体,密密麻麻,无数箭矢都还掉落在地面下。
“走!”
白衍见到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朕准备朝着下一个战场走去。
然而突然间,一滴水掉落在白衍的额头上,白衍愣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的抬头仰望天空。
这时候。
其他原本不解的边骑将士,也突然感觉到什么,摸了摸脸上或者额头,然后看着手中的水。
“将军?”
牤一脸不安的看向白衍。
而此刻百余年早已经怔怔出神的看着天空,要下雨了!雨水比想象之中来的还要快。
白衍转过头,看着身后站着的一个个边骑将士,看着他们身穿布衣,拿着手中的利刃、长戈,这时候,原本昏暗的天空,落下的雨水越来越多。
“怎么办?将军?”
牤看向白衍。
原本按照计划,是慢慢蚕食匈奴大军,到时候由最北边的猗坊率领边骑,拦住匈奴人最后的退路,但眼下突如其来的雨水,看模样,等会雨势恐怕不小。
而没有火,别说负责最后拦截的猗坊,就是沿途那些埋伏的将士,都无法对匈奴造成巨大的伤亡,这样匈奴遁去的势力,定不会被削弱多少。
在牤的注视下。
白衍望着手上缓缓掉落的雨水。
“下山!”
白衍开口下令道,眼神望着匈奴离去的方向。
片刻后。
山脚下,随着雨水越下越大,白衍来到古道内的时候,带着接近三千名边骑将士,来到第三个埋伏的地点。
雨水布满整个天空,昏暗的天色下,除去窸窸窣窣的响声,古道内随着白衍与边骑将士的脚印,很快便出现一个个浅浅小小的水印。
白衍的衣服已经湿透,磅礴的雨水让白衍的绑着的头发都已经湿漉漉的,时不时都要用手擦拭脸上的雨水。
“将军!”
“将军!!”
满是散落在谷道内的一捆捆巨大木柴,一根根削得尖锐的树枝散落一地,黑水都还沾在上面,三千名边骑将士见到白衍到来后,纷纷给白衍让路,看向白衍。
此刻边骑将领管寿见到白衍,有些难受的低下头,他们没有留下多少人,而且由于担心匈奴大军一旦返回,白衍会有危险,故而管寿并没有按照计划,带人从山脉上下一个埋伏点,而是选择下山,等候白衍到来。
“走!”
白衍看着管寿的模样,望了其他将士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朝着北方走去。
管寿以及麾下三千边骑将士,听到白衍的话,纷纷跟在白衍身后。
大雨之中,白衍这次没有走到第四个埋伏点,便突然听到数不清的马蹄声,白衍见状,清楚是头曼单于让一部分匈奴人杀回来。
谷道内。
白衍停下脚步,拿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然后拿剑在前,拔出佩剑后,丢掉剑鞘。
管寿跟在白衍身后,见到白衍的举动,连忙抬手,紧接着一个个手持长戈的边骑将士便去到白衍前面,而手持弯弓的边骑将士,也纷纷搭弓拉弦,箭矢对准前方的谷道。
下一刻,蜂拥而至的匈奴人,便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随着战马马蹄在谷道内踩踏,飞速并驰,从一旁看去,就如同接连不断无数飞快的人影,蜂拥不断的冲向白衍一行人。
“放箭!”
管寿满是雨水的脸颊,转过头,张嘴怒喝道。
刹那间,边骑将士纷纷放开手中的箭矢,数不清的箭矢朝着匈奴人射去。顷刻间一个个骑马的匈奴人,纷纷掉落到地上,然而匈奴人的数量无比庞大,剩下的匈奴人已经来到边骑最前面。
正当最前面的匈奴人,一脸疯狂的准备让战马越过最前面的守卒长戈之时,突然间,边骑让出一个小口,一个魁梧的男子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还没等这个匈奴人反应过来,那个魁梧壮硕的男子便大步朝前跑。
匈奴人连忙拔出腰间利刃,手持一个大铁棍,直接侧过身,一棍子劈在马腿上,战马往前摔倒,匈奴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根根长矛百年刺穿他的脑袋。
“杀!”
“杀!!”
其余一排排手持长戈的边骑将士纷纷手持长戈,冲向匈奴人。
边骑将士身后,白衍也踱步往前走,雨水之下,白衍路过牤身边,看着牤一手摁着一个匈奴人在地上,扭身全力一巴掌下去,那个体格壮硕的匈奴人直接晕死过去,牤拿起木棍一挥直接把另一个匈奴人打得脑袋都发出巨大的声响。
白衍看向前方,上前看到一个骑马飞驰的匈奴人,活动活动手,看着与匈奴人的距离,不断估算。
一刹那间,白衍瞳孔一缩,手中的剑全力飞向匈奴人,原本匈奴人一手骑马,一手持着利刃,正准备挥刀杀死白衍,不曾想利剑飞来,还没反应过来便中剑衰落下马。
白衍上前拔出佩剑,在雨水之中,看到一名匈奴人与边骑拼杀,突然看见自己,朝着自己杀来。
白衍双手持剑,格挡匈奴人的挥刺后,把剑放在匈奴人的脖子上,一步步的朝前走,然后双手用力之下,匈奴人的脖子赫然溅出一道血水,匈奴人倒在地上,睁着眼睛,满是雨水打湿的地面上,流出一股浓浓鲜红的血水。
“来啊!”
牤看到还有匈奴人敢冲向白衍,大步上前,魁梧有力的臂膀挥动着巨大的铁棍,在匈奴人惊恐的目光中,牤就如同杀畜生一般简单。
绝对的实力下,配上牤那凶狠的眼神,即使是有劫掠习性的匈奴人,都不禁胆寒起来。
谷道内越来越多的匈奴人杀了回来。
满是啸杀声的山谷中,白衍拿着佩剑,一步步朝前走,在漂泊大雨中,白衍清楚,真正危险的并不是这里,这里有六千边骑,匈奴人想要冲过去没那么简单,真正有危险的是猗坊率领的那五千边骑。
在没有火的帮助下,在驰援没有抵达前,边骑将士都是要拿着命去拦下,没有伤筋动骨的匈奴大军。
“啊~!”
思索间,白衍目光看到一个边骑将士,被两个匈奴人手持利刃刺入腹部。
白衍看到这一幕,快步上前,来到一个匈奴人身后,双手权利劈砍下去,其中一个匈奴人倒下后,另一个匈奴人方才转过头,白衍便已经快步近身,以匈奴人对待边骑的方式,以秦剑刺入其腹部,而起刺得更深更深。
“唔~!”
匈奴人被白衍推着后退,死死抓着白衍的手,恶狠狠的看着白衍,嘴里却开始吐出鲜血。
然而除去凶狠之外,匈奴人看着雨水下,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中原人,看着布满雨水的双眼中,那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那是匈奴人从未见过的眼神,也不知该如何形容。
害怕~!恐惧~!
一个个从未有过的情绪出现在匈奴人眼里。
谷道内其他匈奴人见到白衍的手被部落男子抓住,纷纷拿着利刃朝着白衍杀来,想要杀死白衍,方才他们早已经注意到,有很多匈奴男子都死在这中原人手中。
必须要杀死这个中原人!
带着这个念头,很多匈奴人都面目狰狞的朝着白衍扑去。
然而还没等他们靠近。
呼啸声在啸杀声中响起,一个匈奴人直接被打得眼睛崩出丝丝血水,另一边,管寿也与其他边骑将士,朝着匈奴人杀去。
管寿与边骑将士都杀红了眼,正如同离开沃阳前说过的话,笑饮匈奴血,就是死,他们也要杀死匈奴人,含笑而死。
一个个边骑将士如同疯了一般,见到匈奴人就砍去,就算以伤换伤也毫无顾忌。
这是匈奴人从未碰到过的凶狠,看着一个个不要命的中原人,大雨下,越来越多的匈奴人脸色开始出现改变,一抹恐惧浮现在他们眼中。
望着谷道内无数中原人前赴后继,如同疯了一般,宁死也要杀他们。
匈奴人何时碰见过这般场景,望着前面接连不断,越来越多如同草芥一般倒下,然后被如同疯了的中原人不断那剑往脖子砍,死了都要砍下头颅,一些匈奴人甚至都被吓破胆,开始转身逃跑。
白衍感觉抓着自己手的匈奴人力量散去,面部表情的拔出秦剑。
看着匈奴人倒下后,白衍回过头,看向方才倒下的那名将士。
“将军!”
边骑将士依靠在一个石头旁,颤颤巍巍,捂着腹部的手满是鲜血,但双眼看着白衍,满是雨水的脸上带着笑意,在白衍的注视下,边骑将士用满是自己浓浓鲜血的手,指着远处。
“将军,那两个,匈,匈奴人是我杀的,给我家……”
边骑将士说话间,红着眼看着白衍,声音逐渐变小,满是雨水的脸上带着笑容,然后睁着眼睛如同累了一般,慢慢低下头。
白衍看着这一幕,脸颊上滴落着雨水,眼睛泛红。
“这两个也是你的!”
白衍强忍着离别的难过,说完,转头看向前方在大雨中,溃逃的匈奴大军。
“还有很多呢!我帮你杀!”
白衍轻声呢喃道。
在白衍眼里,他并不认识那个边骑将士,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家中尚有老小妻儿,但白衍不介意,为他杀人。
正如同将士方才笑着望向他,喊他将军!
……
善无城内。
彭宜躺在府邸内的书房中,喝着茶水,木桌旁,还有精心准备的果子,四名娇媚的女子更在一旁给彭宜揉肩按腿。
不管什么世道,不管在哪里,有没有钱,有没有权,往往决定在其眼中的世间一切。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彭宜伸手拿起一个小果子,笑了笑,轻声说道,说完便咬了一口果子,剩下的喂给旁边的美妾。
“大人!”
看着美妾那娇滴滴的模样,张嘴吃下野果后,彭宜脸上露出笑容,视线往下,正准备伸手轻薄一番。
然而突然门外传来一些争执声,动静还越来越大。
彭宜听到声音,眉头微皱,转过头,疑惑这是又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