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贵女大多养尊处优,照理说,谢国公有一儿一女应当万分宠爱才是,却对女儿熟视无睹,实在令人唏嘘疑惑。”

顾危候在临帝身边,后者若有所思。

“最近朕也仔细听说了此事,那女娘也是个烈性子的,竟会投入你的门下。”

临帝唤人上茶,女使端着漆盘,其中一温一凉。

温的给了陛下,凉的那杯给了顾危。

顾危接过,不知想到了什么略扬嘴角,“只是瞧着性子烈罢了。”

与那些个老古董们舌战群雄,临帝早已口干舌燥,端起杯盏一饮而尽,末了还嘱咐道:“顾卿少喝些凉茶,省得伤了肠胃。”

“多谢陛下关心。”顾危抿了几口,将杯盏放置一旁。

临帝随手翻了翻案几上的奏折,看不进去遂随意丢在一旁,脑海里想着的却是谢国公府。

他还是四皇子的时候,谢国公府扶持的皇子人选不是他,而是晋王。如今,他登基数年,谢国公府仍旧处在高位,他不得不防。

“你替朕盯紧点谢国公府,如有异动,随你处置。”

“是。”

俩人刚聊完,女使进来传话。

“陛下,谢贵妃在外求见。”

“宣。”临帝摆摆手,又给顾危赐座。

谢贵妃着长春色团花纹对襟,里面着盈盈长裙,面靥以珍珠点缀,发髻簪以海棠花堆簇,行走间余下馥郁芳香。

进了养心殿,她矫揉地行了一礼,不顾督主在场,攀搭在临帝肩头。

“陛下,妾听闻兄长今日在雨中跪了好半歇呢,陛下莫要生兄长的气好不好呀?”

娇滴滴的声音惹得顾危蹙眉。

他看着榻上那位宠冠后宫的谢贵妃,想起自家府上的小娇娘。

俩人面上三分相似,但贵妃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城府算计与其不同。

他府上那位,眼睛纯质,里间的小九九一览无余。

顾危端起杯盏就着谢贵妃嗲得发腻的撒娇吞下一大口凉茶。

“陛下,京中最近盛传国公府的谣言,妾听得好生恼火。”顾督主与国公府为敌谢贵妃哪能不知,依旧当着他的面口不择言,谁让她隆宠不衰,往日她说什么陛下都会应允。

可今日不同,临帝清了声嗓:“爱妃若再要谈及国公府朕就要请你出去了。”

“陛下!您最疼妾了!”

“兄长只是想要个能和顾督主对峙的机会,陛下为何不允?您看在妾的面上允了好不好嘛?”

临帝瞅了顾危一眼,他平日里宠爱谢贵妃是真,但顾危替他打点朝政,掌管黑甲卫,最重要的是替他修炼仙丹,故此,他偏信顾危更甚。

“朕的话你听不懂是不是?”临帝大发雷霆,谢家的人都这样吗?视圣言为儿戏,“为什么一个个都要烦朕!”

“滚!都给朕滚!”

“陛——”

啪——

杯盏砸在地上碎裂发出巨响,成功让谢贵妃的话戛然而止。

顾危起身觑了她一眼,兀自退到殿外。

他往宫外而去,和谢贵妃背道而驰,可后者却快步并驱,与他同行了好长一段路。

“不知顾督主府上可还太平?”

没了先前的做作,她的声音可算婉和许多,却依旧盛气凌人。

“贵妃有话不妨直说。”顾危不与她行礼,也不正眼瞧她。

“那本宫就开门见山了。”谢贵妃笑得僭妄,仿佛势在必得,“顾督主把谢南栀让给本宫如何?你既不想让她回到国公府,正好本宫在宫内也没有亲人,你将她送来给本宫作伴怎样?”

“贵妃能给本督什么好处?”

“好处自然少不了你,国公府日后不与督主府作对,你若有需要,国公府也可鼎力相助,自然,本宫也能在陛下面前为督主美言几句。”

能有国公府的助力是朝中不少人的奢望,可于顾危而言——

“行。”他面上笑得招展,说的话也一致倨慠,“本督听了——不愿。”

“你!”

独留谢贵妃在宫墙之中气得跺脚。

回到青云巷,一进府内便听闻小娇娘说说笑笑。

走近了看,原是祈愿来府中作客,与谢南栀在正堂闲话。

见到顾危,俩人起身行礼。

祈愿站直了身子,大大落落地唤了声督主好。

顾危瞥她一眼没有回应,径自去往后院。

两位小女娘不甚在意,有说有笑地坐下。

“阿愿,以后你还是别来府上找我吧。”谢南栀于心不忍,拒绝别人的话她两世都不曾说过几回。

祈愿是个没心眼的,她捏起一块梅花酥塞进嘴里问:“为何?”

谢南栀吞吞吐吐,凑到她耳边低语:“我......我还是有些忌惮督主,如果你因为经常来府上找我而被督主盯上,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这有什么?顾督主他几次三番救下你,没有欺负你,反而护着你,那他于你于我而言就是好人!外界怎么传那是外界的事情,平心而论他救你这么多回你不感激?”嘴里塞得满满当当,以至祈愿谈吐不清,她咽下最后一口,也凑到谢南栀耳边,“而且像你说的,如果顾督主很坏很坏,那我更要来府上保护你啦!”

谢南栀感激涕零,她上辈子造了什么福才换来这么好的挚友,“可......我怕连累祁家。”

祁老夫人那么好,祁岁也如亲阿兄一般,如果他们因她有异,她于心不安。

“你放心吧!我阿兄、阿爹、阿娘、祖父祖母都是刚正不阿之人,如若顾督主当真伤害了你,他们定会启奏拼尽全命救下你,就算落得个抄家的下场,只能说明当今陛下耳聋目瞎,是个黑心的,那我们祁家更没什么好为他奉献的。”

一番大逆不道的话飘飘然从祈愿嘴里说出,谢南栀听了连忙捂紧她的朱唇。

“呸呸呸!你万不可这样胡说!”

祈愿冲她笑笑,拉开她的手转移话题。

“我跟你说,自从你俩上次把轩爷教训一顿后,如今京中关于谢辞舟的传言愈盛。”

谢南栀点点头,祈愿再道:“他呀竟在今日清明急着婚配,你阿娘......孙氏到处约见适龄贵女,连请帖都送到我这来了。你说是不是坐实了他与表姑娘厮混弄大了人家肚子的传言?”

“否则,原先三挑四选的人怎么急着婚配,你说是也不是?”

谢南栀暗笑,果然,事情朝着她预料的方向进一步发展。

“对了,他给我送来的请帖上说有个什么簪花宴便是今日申时,在清明招蜂引蝶岂不好笑?你要不同我一道去瞧瞧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