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武松金莲结兄妹

武松醒来时天刚亮。哥哥已经起来了，金莲也不知半夜几更起来的，已经做好了今天要卖的炊饼，两人正在忙着往担子里边装炊饼。看见武松，金莲想起了昨晚梦中的情景，心里甜甜的，自己一个人偷偷的乐。但她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招呼着武松：“二郎晚上睡的可好？赶快洗脸，一块吃饭吧。”武松看见桌子上放着两盘菜和几个炊饼，锅里冒着热气大概是稀饭。武松心里热乎乎地，感叹有家真好！他赶忙去洗脸梳头。

金莲的灵秀慧质，使家里有种清朗的气象。说不出是从哪儿发出来的，只觉得处处都顺眼，每样东西放的都恰到好处，看似无心随意，又像精心为之。这正是“水自竹边流出冷，风从花里过来香。”寻常之物，平常之事，经丽人之手，便也润泽熏染的有了灵气与意趣。看她烙的炊饼，你才真感到什么叫化俗为雅，化腐朽为神奇。她烙的炊饼个个都像艺术品，大小一样，薄厚一致，形如满月，皮如浮雕。黄澄澄，香脆脆。咬一口，软硬适中，口感舒适，顿觉满嘴生津，香气四逸。

武松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炊饼，不由得就多吃了几个。

吃罢早饭，金莲忙着收拾厨房，见武松也要随大郎一块走，便叮嘱武松下午早点回来，以后就在家里吃住，别在衙门里吃了。武松答应着就和大郎一起走出了家门，然后直奔县衙方向走去。

金莲收拾完厨房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坐在窗前，手里拿着剪刀和纸，她要为二郎武松做一双棉鞋。她看见二郎脚上的鞋已经很旧了，天马上就冷了，必须赶在天冷之前为二郎做好过冬的棉鞋。没有现成的鞋样，本来她可以去隔壁银铺的姚二嫂家借，但她想为二郞做的不是普通的棉鞋，而是那种很讲究的高腰棉靴，姚二嫂不会有鞋样的，整个紫石街上的男人也没有人穿过那样的棉靴，金莲自己也只有一次看见过人家穿的这种棉靴，当时，她就觉着男人穿上这种鞋非常好看，威武挺拔，利索干练。二郎现在在县衙里做都头，又有了现在的家，不比从前一个人在外闯**，穿戴不能太随便。他又长的那么高大、端正，这种样式很适合他，他穿上一定会更加英俊潇洒。金莲一边琢磨，一边剪样。昨天她目测了二郎的脚，真是一双大脚！金莲边想边剪，经过反复几次的修改之后，鞋样终于剪成了，她拿着纸样在自己的鞋上比了比，还比较满意，就准备正式动手做鞋了。

为了尽快给武松做好这双棉靴，金莲晚上连连熬夜。她没有觉得辛苦，反而觉得心中甜甜的，美美的。一种很隐秘的不便为外人道的情愫，浸润滋养着金莲的心。过去从没有过这种感觉，这是她第一次有了这种新奇神秘的心灵体验。做鞋已不再是过去那么纯粹具体的事了，有了某种虚幻的意象。针针线线中，仿佛赋予了丝丝缕缕的情与意。金莲还不曾为做一双鞋、一件衣服这么用心过，她丝毫不肯马虎，一针一线都要圆满体现她的意图。好在她的手像心一样灵巧，心到手到，做出的活儿像她的人一样，令人养眼养心。

这么花心思、花功夫的做一双鞋，即使面对自己，金莲都不愿承认有别的意思，她的自我解释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出那么好的靴子。从这个意义上说，她要感谢武松的出现，使她这双巧手有了用武之地。虽说是人靠衣裳马靠鞍，但反之也亦然。好鞍也要配骏马才能凸显其好，美服华饰，也得靠俊男靓女才能为其增色添彩。

棉靴做成了，既实用耐穿，又漂亮暖和。金莲收获了创造的喜悦。在这几天几夜与针线细密缠mian的过程中，更享受了创造之外的甜蜜。

当金莲把这双夜以继日赶做出来的鞋拿来让武松试的时候，武松是又意外又感动。这双棉靴做工十分精致，武松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靴子。棕色的帆布鞋面，鞋腰高至膝盖。鞋帮底部和鞋腰边上，各有一圈颜色稍深、造型独特的牛皮云纹形贴面。这样不但结实耐穿，还美观漂亮，更兼有很好防水防潮功能。鞋腰外侧开有一个叉，穿好鞋之后，再抽紧鞋带，这样穿脱方便，也避免鞋腰过宽影响鞋的美观。看着做工这么精美的鞋，武松脱口说了句：“谢谢嫂子！”随即，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失口了，不该再管金莲叫嫂子。

金莲笑着说：“不是‘嫂子’是‘妹子’！你还大我三岁呢！难道大郎拿我当妹妹你倒拿我当嫂子不成？”

武松笑着不知如何回答。

金莲笑道：“要不然我就叫你二哥好了，我就是你们哥俩的妹妹。以后在家里我管大郎叫大哥，管你叫二哥，你看好不好？”

武松说：“好，你就是我们哥俩的妹妹。”武松说完觉着很可乐，他想笑，又自语道：“俩哥哥一个妹妹，真好！”说完还直乐。

金莲说：“你试一下，看鞋合不合适。”

武松在心里赞叹：手真巧！能做出这么好的鞋。他就坐在了床边上，脱下自己脚上的鞋，把新鞋往脚上套。金莲在旁边弯下腰，想伸手帮他穿，又觉不好意思，就只能用嘴帮忙，说：“手提着上边，一使劲就蹬下去了。”

武松穿好了新鞋，金莲赶忙给他的脚底下放了一张纸，让武松站在纸上。武松站好了，金莲蹲下身去，用双手压压武松两只脚的脚面和脚踝，问：“这些地方紧吗？”

“不紧。”

“那好。你走走看，看穿着舒服吗？”

武松就在地上走了几步，说：“很舒服。谢谢你！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鞋？”

“看的。”

“看的？”

金莲笑了一下说：“有你脚在那，还能不知道穿多大鞋？”

这是他们俩这些天来单独相处时间最长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