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谨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到一旁的少女身上。

今日宁卿穿的是他才给她置办的那件水绿色襦裙,半截衣袖镶着个金环,金环上缠绕白色丝娟,像是一朵微微绽放的莲花,莹白纤细的手腕再花瓣里若隐若现。

裴谨捏紧手心,连忙移开视线,调动全部灵力将再次翻涌的热潮尽数压下。

抬头时,却见宁卿将酒杯送到唇边,他立即道:“不能喝。

接过她手中的酒杯,放回桌面,“你年纪尚小,以后再喝。”

“我只喝一点点。”宁卿用指头比了比。

“不行。”

宁卿看了脸色发沉的师兄两眼,没敢说话,不喝就不喝吧,反正也死不了。

许久后,裴谨松口,“等你成年再喝。”

“真的?”

宁卿顿时来了精神,这酒越是得不到越稀罕,只能闻不能喝,对她而言是个莫大的折磨。

“嗯,不骗你。”

宁卿乐呵呵地捏了一块绿豆糕塞进嘴里,豆沙软绵,清甜不腻,回味有点淡淡的花香,独特的味道让她眼前一亮,一口不歇气地吃了三块,顺手递了一块给旁边的师兄。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这是原主爬床表白的日子,这谁笑得出来。

原文里,师妹爱上男主,在十八生辰那夜,不惜喝醉酒爬上他的床,鼓起勇气想要表白,可还未靠近就被他一把拽到地上,任凭她如何歇斯底里地表露心迹,男人都不为所动,将她扔出了房间。

而系统说,她必须完成这个关键情节。

不过,她也不必太过担心,解决这问题的方法多了去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可怕,事后说是她认错人了表白错人了不就行了,或者直接说喝醉了胡言乱语,师兄难道还能和她计较不成。

“甜吗?”裴谨看她吃得开心,不由问。

“甜!”

她一边吃一边观察师兄,这淡定的脸,这清朗的嗓音,好像和中药没有半毛钱关系。

到了现在,系统也没话说了,【可能确实是系统故障。】

“在想什么?”裴谨见宁卿一脸神游天外的模样,不由低声询问。

“没什么。”宁卿将面前那杯酒推到一边,“你说咱俩都不喝酒,这倒上多浪费。”

“那我让人收了。”裴谨看向某个杂役弟子,弟子收到传音很快过来。

此弟子正是纪樾,宁卿盯着他,近距离看感受颇为不同,她恨不得上手摸一摸,虽然他现在是人,但原型是毛绒绒的九尾狐,身为毛绒控的宁卿超喜欢。

男二目前的处境不算好,是个人人能踩上一脚的小可怜,隐姓埋名藏在宗门躲避妖族的追杀,封印妖力伪装成一个毫无反手之力的普通弟子,许是从未感受过温暖,女主偶尔的关心,便让他爱得无可自拔,但他们注定没有结果,到最后,他浑身浴血,九尾只剩残缺的一尾,在妖族围攻之下破开封印,浴火重生,但依旧无法得到所爱之人。

虽然宁卿怪心疼,但没办法,谁叫男主是她师兄,她只能帮亲,就只能委屈委屈他了。

宁卿侧头看向身旁皎皎若明月般的男人,突然想起了她初到青梧山的那个寒冬,也如今夜这般大雪纷飞。

饥寒交迫即将命丧虎口等待死亡的宁卿被元岐尊者带回了青梧山。

她拽紧元岐尊者的衣袖,紧张地看着对面的身披雪白裘衣的清冷少年。

却在对上他的双眸的瞬间,愣住,少年的眼睛,和她穿越前早逝的哥哥有些相似,但仅仅只是这一点熟悉感,就让她对少年生出了好感,虽然他好像不是很喜欢自己。

“钦言,师尊给你带了个师妹回来,以后,你好生待她。”

大概元岐尊者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时日不多,特意带回宁卿,让她以后和裴谨能够互相有个照应,虽然她可能也做不了什么,但至少,这青梧山以后不是裴谨孤孤单单一人。

安静站在雪地里,长身玉立的少年神情不变,淡淡看向一身脏污,脸颊冻得通红的小萝卜头宁卿。

元岐尊者摸了摸睁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的小姑娘的头,将她抱到裴谨面前,“你师妹,抱紧了,可别欺负人家,被我知道,饶不了你。”

裴谨轻轻皱了皱眉,没有将她接过。

“快抱着,愣着做什么。”元岐尊者催促。

少年探出白雪般剔透的手指,在宁卿身上施了个清洁术,这才将她接过,但并未抱着她,而是将她放在了地上。

元岐尊者看着缩作一团的小姑娘,叹了口气,指望他这徒弟照顾估计也指望不上,他还是交代别人一并看着。

“她叫宁卿,你隔壁那屋空着,正好留给她,但她年纪尚小,你也不能只留她一人,可记住了?”

见少年点头,他又继续,“你师妹还未辟谷得吃东西,你记得去弟子食堂给她带些吃的回来。”

“还有,竹楼的窗户坏了一角,你去找你掌门师叔,让他派人上来修缮。”

元岐尊者絮絮叨叨说完,裴谨抬眼看他,“师尊准备去何处?”

“我?我或许得闭关一段时日,你不必担心,将你师妹领回去吧。”

交代完,元岐尊者伴着细雪离开了青梧山。

宁卿身上身上裹着尊者厚重的大氅,站在雪地里,几乎都拖在了地上。

她抓紧衣裳,看着元岐尊者的背影消失,正要转身,却听见踩在雪地上的细微声音。

看过去,才发现少年独自走向了那栋被厚厚积雪覆盖的竹楼。

宁卿抿唇,小跑着跟了上去,但大氅太大,她被直接绊倒,摔在了雪地里,脸上脖颈里全是碎雪。

少年只短暂地将视线停留在她身上片刻,便又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

大氅的重量快要超过她身体的重量,宁卿想将其脱下,拉着进入竹楼,但她穿得太过单薄,一脱下冷风不断往身体灌入,冷得她牙齿打颤,最终还是道:“师兄,你能帮我拿一下衣裳吗?”

声音软软糯糯,但说话很清晰,外表虽是一个三岁的小姑娘,但灵魂却是实实在在的少女。

少年停下脚步,视线撞进宁卿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他从中,好似看到了依赖和信任,可她分明才看见他。

不由的,让他想起了幼时他亲手养的那只鸟,也是这般毫无防备地看着他,信赖他。

少年顿了顿,过去弯腰将裹着大氅的小姑娘抱起来,走向竹楼。

夜里,刺骨寒风从破了个口子的窗户争先恐后地灌入,屋里那丝微弱的烛光瞬间熄灭。

宁卿缩在薄薄的被子里直打哆嗦,捞捞被子使劲裹紧,弯着身体用手捂住双脚,冷得实在受不了,又把手揣肚子上。

就在此时,头上罩下来一层东西,将她捂得严严实实,摸了摸才发现**多了床被子。

不厚,甚至比她这床还要薄,但这被子好像能发热,驱散了她所有的寒意,身上暖乎乎的。

宁卿扒开被子,才发现少年站在她床边,淡淡地看着她,这床被子,是谁盖的已经显而易见。

宁卿静静与他对视,而少年丢下这床被子,转身离开了卧房。

穿越到异世界,好像没想象的那么糟糕。

外面的风雪似乎更大了,宁卿却听不见丝毫风雪声,收回视线,从十四年前风雪交加的青梧山,回归到金碧辉煌的苍羽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