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檀从家里匆匆赶来时, 完全没有了平日干练从容的模样。
随意扎起的头发和宽松舒适的休闲装,都表明她来得有多么着急,都没来得及换上平日里的装扮, 甚至可能接到电话就从**起来,一路疾驰来到的医院。
此时此刻, 她只是一个担心自己弟弟的姐姐。
“怎么回事?”
白檀心里很慌。
这么多年居于高位的她非常清楚, 任何时候都不应该有情绪外露, 否则会被有心人拿捏成为攻击她的话柄。
但现在她却顾不上在意这些,担心的情绪占据了所有。
白檀的表情十分凝重。
哪怕是18岁仓促掌管集团的时候都不像现在让她慌乱。
大半夜接到祁朔的电话说白栎在片场晕倒已经送到了医院, 白檀当时就脑袋一空。
和当年一样的不安、恐惧让她无法像平常处理公事一样保持冷静。
白栎是她的亲弟弟,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她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亲人的痛苦。
她是白栎的依靠, 但另一方面, 白栎也是她心里的支点。
如果不是有白栎在, 让她逼着自己坚强, 也许当时她也就跟着父母一起去了。
所以白栎不能有事,她的弟弟一定不能有万一!
祁朔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跟平日里谦和温柔的模样不同,此时的祁朔沉着脸,黑色的瞳孔异常幽深,浑身都透漏着危险的气息。
白栎已经深入了他的骨髓,就像是他的心脏一样重要。
他无法承受失去白栎的后果, 哪怕只是受伤,也会让他痛到无法呼吸。
祁朔看了看依旧在病**昏睡着的白栎, 眼神里满是温柔又怜惜。
他用尽了所有力气和心痛抗衡。
祁朔转头小声对白檀说:“我们出去说吧。”
白檀紧蹙着眉头看着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弟弟, 担心都写在了脸上。
“到底出了什么事?”走出病房后, 白檀不再刻意压低声音, 无处安放的担心和紧张让语速也下意识加快了, “你们不是在拍戏吗?片场发生意外了?”
祁朔没回答, 而是反问道:“檀姐,当年的事,会不会另有隐情?”
白檀愣了一秒,瞬间冷静下来。
当年的事情对她和白栎来说都是一场噩梦。
无端意外不仅残忍地夺走了父母的性命,还像是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梦魇一样纠缠着弟弟,哪怕是现在有了祁朔,这个梦魇也没有彻底消退。
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白檀每次想起当时白栎可能遭遇了什么,都难以安寝。
“白栎受了什么刺激?”
白檀回忆了一下元橙兮小说里的内容,闺蜜写的、弟弟演的,哪怕她再忙也抽空看完了全文。
“是弹钢琴,还是温云清开车撞人?”
祁朔迟疑了几秒:“撞人。”
白檀皱眉。
有祁朔在,安全问题肯定不用担心,看白栎四肢健全的样子也不像是遭遇了意外。
“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白檀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她不怕外伤,只怕是当初的噩梦卷土重来。
“当年车祸发生之后,白栎昏迷了很久,醒了之后就从天真活泼变成了沉默寡言,那时候我是一句都不敢问,就怕刺激了他。”白檀说着说着有些生气,但理智又告诉她不应该埋怨。
元橙兮写的时候不知道版权会卖,也没有想到祁朔会买,祁朔也不知道白栎小时候经历了什么。
而且这部剧是白栎要演的,他看过剧本知道有这段,但他还是决定要拍。
说明白栎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去面对的。
只是结果并不像他想的那么顺利。
“他是突然就晕倒了,还是……”白檀似有所感,只觉得喉头发紧,“还是他有说什么?”
祁朔的眸光冷得跟冰一样。
“他说……是谋杀,是那个人害死了爸爸妈妈。”
白檀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铁青,空气仿佛一瞬间凝滞,陷入一片死寂。
“我就知道!”
白檀紧握着拳头,眼眶通红。
“当年现场除了白栎没有一个活口,所以哪怕事故调查报告有怀疑,也没有人能证实。”
“报告是怎么说的?”祁朔问。
“从现场刹车痕迹和车辆损毁程度来看,事故现场应该发生了两次撞击。”
祁朔:“……两次?”
白檀点头:“当时只是怀疑雨天路滑,大货车司机将刹车当成了油门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因为货车司机也当场身亡,所以死无对证,但如果白栎说的是真的……”
“……那就是蓄意谋杀。”
白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当时她的父母和弟弟该有多害怕,他们明明都有机会活下来的。
原本幸福美满的一家四口天人永隔,父母当场去世,弟弟精神出了问题,还有她,被迫一夜长大。
谁能想到竟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卑劣的人性竟然会残忍到这种地步!
不放心陪着祁朔一起送白栎到医院,又在站在旁边听完了全程的林疏桐忽然开口:“是有这种的……”
祁朔和白檀同时朝他看过去。
“早年听片场的工作人员说过,有极少部分跑长途的货车司机会觉得,如果发生了车祸,宁愿把人撞死,也不想一辈子背负治疗的费用。”
林疏桐叼着没点燃的烟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记忆里的尼古丁味道让自己冷静下来。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会这么做。”
“凭什么!”白檀瞬间崩溃,“他凭什么这么做!那是四条人命啊!我的父母,我的弟弟,还有司机叔叔……他们做错了什么!”
林疏桐吓了一跳,连含着的烟都掉了。
“檀姐……”
“他们明明有机会活下来的!明明能活下来的!”
白檀控制不住自己,眼泪不停往下掉,再也没有了往日里精明冷静的模样。
“他不想赔偿,就能随随便便让人去死吗!”白檀大声哭喊着,喊出了迟来了十年的悲伤,“如果他当时报警,我的父母就不会死!我的弟弟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他拿什么赔我,他的一条命吗!他不配!”
“嘘嘘——”林疏桐四下张望,“檀姐,冷静,这是医院,不能大声喊叫,会吵到其他病人的。”
祁朔:“檀姐,栎栎还在睡。”
白檀死死咬紧了唇,咬破了都没觉得疼。
那个人害得他家破人亡,现在她却连骂一句都不行。
凭什么……凭什么……
祁朔强忍着怒意,沉声道:“林疏桐。”
林疏桐条件反射:“到!”
“陪檀姐出去走走吧。”
祁朔给林疏桐使了个眼色。
白檀需要发泄,痛哭或者咒骂,都是她应有的权利,否则这积压了十年的沉疴该如何释放。
祁朔看着白檀,郑重其事道:“檀姐放心,我会陪着栎栎的。”
白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了一眼睡得十分安详的白栎。
幸好,幸好还有祁朔。
如果说她有十分痛,那么白栎就承受着一百分的难过。
如果不是太恐惧太难过,白栎又怎么会选择性遗忘这段记忆。
现在重新想起来,可能也不是一件好事。
幸好他现在有祁朔陪着,不会再变成那个蹲在角落里独自沉默的小蘑菇。
“你……好好陪他。”
白檀强撑着理智不让自己再度崩溃,至少现在不能。
作为姐姐和白氏集团总裁,她没有时间过度沉溺于软弱。
她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哭和咒骂都没有用,当初阻挡不了野心勃勃的吸血亲戚,现在也换不回来父母的性命和弟弟的健康,她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给亲人讨回一个公道!
“不用陪我了。”白檀对林疏桐说,“多谢林导平日里对白栎的照顾,之后还请您多费心了。”
白檀可是这部剧仅次于祁朔和壹初娱乐的第三大投资商啊!
林疏桐连忙摆手:“别别,白总您这么说就太……其实都是祁朔在照顾白栎,我嘛,普通导演一个。”
白檀看了看祁朔,肯定地点了点头:“他很好,我知道。”
祁朔点头致谢:“檀姐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
白檀又看了白栎一眼,见他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眉头再次皱紧,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林疏桐该有眼力劲的时候,还是很机灵的。
“我去送送。”
祁朔道谢:“送了白总,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
“我懂,我知道!”林疏桐拍了拍祁朔的肩,“不用担心,咱们的进度一直是提前的,有大把大把时间休息,你好好照顾白栎吧。”
“多谢。”
“嗨,说这些,走了!”
祁朔目送林疏桐离开,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祁朔停下脚步,看着白栎被床头那盏暖黄色灯光照得毛绒绒的脑袋,忽然觉得他好像一只嗜睡的小猫。
只是这只小猫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似乎有些紧张。
祁朔走过去在白栎身边,用指尖试探着触碰他的手臂。
**缓缓输入体内,手臂一片冰凉。
祁朔用温热的掌心覆盖上去,试图让他温暖起来。
“栎栎,不要睡太久。”祁朔俯下|身,用脸颊贴着白栎的额头,“我在这里,不在梦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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