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沐留要离开的事不过几天,已经在府内传开。

老夫人伤心不已,拉着小儿子不让走。也不知上官沐留使了什么法子,最终老夫人哄得妥妥贴贴,竟也就应允了。

这位二少爷一贯在府上待的时间不长,下人听说他要走,也不觉得稀奇,唯有少数一些年轻的丫鬟还沉浸在温文尔雅的二少爷将要离开的悲戚之中。

自从上回被上官沐英提及,司澜儿气冲冲地跑去找上官沐留麻烦。上官沐留被她胖揍一顿后,这才妥协表示不会跟别人提及。

此事本该不了了之,却不知曲央颜从哪听来的风声,半夜找来了司澜儿。

烛光微颤,屹立在桌面,映在屋中人儿的面庞上。

司澜儿有些不自在,她本不想让曲央颜知道,最终还是知道了。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她的心里除了有些忐忑,竟还有一丝期盼。

曲央颜沉默了许久,既平静,又显得落寞。司澜儿不忍,最终还是率先开口:“小姐,其实这都是二爷在那闹的……你也知道,我跟他有点交情,他不过是看中我那点武功内力,其他别的什么也不是……”

“你想不想跟他走?”

司澜儿一怔。

曲央颜温言道:“其实你想的,对不对?”

“才不呢,要是跟他走了,岂不让整个府邸的人说三道四?我最怕这个了……”司澜儿轻笑着掩饰,所幸烛光的亮度不够,足以掩饰她瞬变的神色。

曲央颜伸手,轻握住她:“爹跟你说的事,我知道的。”

司澜儿一顿,目光转向她柔和的面容。

“其实爹的做法是多余的,有相公在,又有谁能欺我?又有谁敢?”曲央颜说,“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我从来不希望自己是束缚你的累赘。”

司澜儿想解释,曲央颜却摇头:“许多事我知道的,包括你为何来我家,包括你为什么是我的丫鬟……是我自私的不想放你走,是我太依赖你了。”

司澜儿欲语还休,最终哽咽:“不……绝无此事,一切皆我心甘情愿,真正依赖你的人是我……”

纵使这个身体里装的是一个成年的灵魂,却是个对这个世界毫无所知的灵魂。那年第一次下山,带着激动,还有更多的忐忑,以及害怕。

隔天清早,司澜儿敲开了上官沐留的房门。

上官沐留睡眼惺忪,看见来人精神一振。司澜儿轻易不会主动找他,若不是有什么重要之事?这么一想,上官沐留不禁绷紧神经,顾不得衣衫不整,紧张地问:“怎么了?”

司澜儿斜一眼他的

表情,有些别扭地问:“那天的话,还算数么?”

“什么话?”上官沐留一怔,双眼忽而大亮:“你是说……”

他扑向司澜儿一把搂住,司澜儿一抖,红着脸掐人:“滚!”

虽然上官沐留被掐得脸肿,却高兴得很,私心下不想放手,就这么抱着不放。司澜儿闹了个大红脸,挣了会没挣开,这一刻她觉得,发自内心的欣喜、笑逐颜开的上官沐留取悦了她,暂时不要打破,也没有什么不好。

半个月的时间如流水飞快消逝,终于到出府的那一天,在老夫人的带领下,几乎整个上官府的人都出来为上官沐留送行。

作为随行丫鬟跟随上官沐留出行的司澜儿,除了曲央颜拉着她的手道别,并没有受到太多的注目。

自古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再如何依依不舍,终得踏出那一步。

告别上官府,司澜儿跨上马背,感慨未知的征程,免不了紧张和兴奋。她望向与她并肩齐驱的上官沐留,他的目光同样停驻在自己身上,满载自信以及欢愉。

司澜儿怔忡,扬起笑颜,驱马前行,与他踏上旅途。

湘安城是座名城,自古闻名天下,英雄辈出,不仅四大世家的齐家坐落于此,更有聚英堡、隆中子、水上蛟各争一席之地,均是江湖巨头,轻易不得小窥。

城中百姓早已见惯武林人士骑马驰骋而过的场景,对时不时江湖派系群争武斗视作寻常。然而近日,湘安城却比之往日更不平静。

大大小小的门派陆续入城,客栈好坏不分,皆已客满。就算只是寻常百姓,也能隐隐感觉到一场江湖盛宴即将展开。

源来客栈坐落在湘安城北的一个小路口,以破烂简陋的外观程度基本不可能吸引客人,却因近期陆续进城的武林人士而迎来了久逢的热闹氛围。

不少人来之晚矣,不得不入住这家每进每遭嫌的客栈,掌栈无视那些嫌弃之声,春风满面地迎接一批又一批的客人,笑得无比灿烂。

闹哄哄的一楼大堂几乎满座,小二忙得焦头烂额,分身无暇。这时一群青一色服饰的人踏过门槛,走了进来。掌栈双眼闪过精光,欢喜地迎上前:“客人打尖还是住店?”

站在前排较年轻的男子蹙紧眉头,打量客栈,忍不住嫌弃:“这种地方能住人吗?”

“大师兄,这个时候还嫌什么,不住这里还能住哪?别忘了这都第几家了。”被唤大师兄的男子身后走出一名俏丽少女,脸上虽然厌弃,但一想到赶路多日的风尘仆仆以及进城这么久都寻不着一家没有客满的客栈,她实在忍受不了疲倦,硬是压下心底不

满和烦躁。

年轻男子冷哼,倒也没有反驳黄裳少女的话,显然也明白当下不是挑剔的时候。

领头的中年男子出声:“好了,先安排住宿再说吧。”他吩咐掌柜要了五间房,正好客满。

掌柜收了钱,笑着唤小二到门口将客满的牌子挂上。

小二还未走出门,就被迎门走来的一群人给挤回大堂里去。这伙后来之士一进门,正巧与刚付完钱未来得及上楼的前者对上。

这一眼不看还好,一看双方齐刷刷地拔刀,互相瞪视。

掌柜的笑还挂在脸上,大厅座上的人还在拼酒吃菜,这突如奇来的一出,谁也没搞清楚是闹哪样,整个大厅刹时静了下来。

掌柜被旁边的小二用手肘捅了捅,这才反应过来,硬着头皮上前:“两……”

他这个‘两’字刚发出声,立刻被后来之士的嚷声给掩盖下去:“好你个绝峰派!你丫阴俺们就为了抢在俺们之前霸占客房!心眼儿未免太小了!”

先来的绝峰派领头中年男子叫赵全书,他一脸淡漠,眼中的不耐烦暴露了对眼前之人的嫌恶:“我绝峰派向来做事光明磊落,什么时候阴过你们莫北寨的人了。”

莫北寨二当家莫话今青筋暴凸,撸起衣袖踩板凳:“若不是你们将绿湖寨的人引过来俺们会在路上跟他们打?分明是你们想让俺两派互斗,你绝峰派好坐收渔翁之利。”

赵全书身后的弟子一听就来火:“你什么意思?我们绝峰派怎可能做出这种小人行径!若不是你们莫北寨抢断我们的山路,逼得我们走绿湖水路,也不至于招惹绿湖寨,也就不会跟他们大打出手,分明是你们成心挑拨!”

“你说什么!”

“找打是吧!”

双方各执一词,底下的人纷纷叫骂。也不知谁先动手,见有人受伤,终于站不住脚,开打起来。

“别啊别!我的客栈!”大厅的人一见苗头不对,早逃之夭夭,余下逃也不是劝也不住的掌栈和小二纷纷躲到角落桌底,外头打得不可开交,掌栈心都碎了。

绝峰派、莫北寨和绿湖寨同属一座山,绝峰派在山顶,莫北寨在山脚,余下一个绿水湖被绿湖寨给霸占了,平时顶顶撞撞,三天两头打群架已是稀疏平常,谁知这回出个门,三个门派也能打上几回架,这一路也不知连累了多少店家。

源来客栈的二楼房间出来是个回形走廊,从二楼看去,底下大堂一眼望穿。两个门派打架,识趣的早躲远远去了,独留一男一女靠在栏杆,看得津津有味。

不是别人,正是上官沐留和司澜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