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雨持续了很久，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羽丘约我在学校旁边的咖啡馆见面。
她剪掉了长发，留起了内扣的栗色微卷发，穿了件白色衬衫就着牛仔裤。
之前我还在担心她的穿着会不会太过暴露，不过现在看来，她应该回归到良家妇女的行列了。
“小鸽子，快尝尝这个蛋糕，这家店的蛋糕配上卡布奇诺，那叫一个人间美味。”她依旧二十年如一日地给我安利各种食物。
“最近怎么样?过得好吗？”我问她。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挺习惯的。”她笑笑。
那个笑容让我觉得有些陌生。
“小鸽子，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此话怎讲?”
她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
“变自信了，好像也不那么怕人了。我还挺怀念刚见到你时，你只跟我交好的时候呢。”
我撇撇嘴。
“那你呢，张槐序那小子有没有好好照顾你呀?”她问我。
看来，张槐序也没有联系过羽丘。
“羽丘，我和沐熙在一起了。”我思量再三，还是觉得应该告诉她。
我和沐熙在一起的事，我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甚至在沐熙发qq动态宣布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还火急火燎地找他让他删除那条动态。
仿佛这段恋情是不能见光的一般。
“嗯......挺好的呀。只要你喜欢，我就都支持你。现在，只要你和张槐序过得很好，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羽丘吸了吸鼻子，笑着看向窗外的天空，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有心事吗？”我忍不住问出口了。
“没有，我哪来的心事........”
“笃笃笃。”隐隐地，我听到了指尖敲玻璃的声音。
沐熙来接我。
他今天穿了休闲的白衬衫，将手贴在窗玻璃上，冲我微笑着做了个手势，大概是问我什么时候走，继而冲安羽丘点点头。
她愣了一下，这才伸出手，微微挥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了。
“羽丘，你为什么会喜欢沐熙？”
“也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那天，阳光正好，他碰巧穿了一件我喜欢的白衬衫，仅此而已。”
这个场景，不由得让我想起了高中的时候。我也曾这样问过羽丘，当时她的眼神也像现在这样，充满了崇拜，只是时过境迁，很多东西都没再像当初那么纯粹了。
比如羽丘眼中是道光的男孩，眼神中有了圆滑；
比如无所顾忌，横行霸道的安羽丘，不知何时，让我觉得有些陌生了。
有些变化，我们看不见，但它的的确确在变化着。
“那小鸽子，我就不打扰你们啦，我下午还有事，先走咯。”羽丘拍了拍我的脑袋，跟我说再见。
我去前台结账的时候，前台的人说，外面那位先生已经帮我们买了单。
沐熙今天是开车来的，等我的时候，他倚靠在车上，低着头玩儿手机。他身上，有某个人的影子，让我觉得无比亲切。
“其实你不用帮我们买单的，这样，太让你破费了。”
他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我的脑门儿。
“傻子，你可是我的女朋友，不给你花钱还能给谁花钱?”
“我们上车吧，下午我还有个考试，就不陪你了。”
每当他有这样暧昧的话语时，我就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总是不自觉地想回避。
我坐在轿车上，吹着风，看窗外转瞬即逝的风景。其实我还是更喜欢坐在公交车上的感觉，空间没有那么狭小，有汽笛的轰隆声，可以享受那种慢生活的感觉。
“离歌，你知道你说过的哪句话，最让我心动吗？”沐熙总喜欢在我们没话题可聊的时候，跟我分析我从前说过的一些话。
“哪句?”
“你说 你以后一定要嫁给打篮球的人。恰巧的是，我们第一次碰面，就是在篮球场........”
哦，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好像有吧。
以前没到四月份的时候，NBA的季后赛都会如约开赛。张槐序喜欢篮球，每一场都会看，久而久之，我也喜欢了。
至于是在怎样的场合之下说了这句话，我已经记不清了。
“哦，这样啊........”
我和沐熙在一起快半个多月了。他早就习惯了我用冷漠的态度来结束一个话题。有时候我真觉得，该对他好一点，常对他笑一笑，可看到他的脸，我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连伪装都懒得伪装的那种。
这一切他似乎是心知肚明的，却执拗地将沉默和疏离当成我的习惯。
下午有一场雅思模拟笔试，在阶梯教室考。但毕竟只是一场模拟考试，并不太严谨，座位之类的可以让我们自行调整。
“离歌我睡过头了，记得帮我占个位置哈！”袁琪琪在电话里这么说。
我在身边的座位上放了书，就当是占了位置。。
“同学你好，请问你旁边有人吗?”一个很漂亮女孩子笑盈盈地冲我招招手，问道。
这个女孩儿，我对她有那么几分印象。
她看似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见，人却已经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来了。
“嗯，你坐吧。”我不禁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
这样好看的一个女孩，笑起来的时候眼眸里却看不见善意。
她见我挪了位置，竟也跟着贴过来。
“谭离歌同学，请问你有笔吗？我没有带哎。”
“嗯，我有。”
好在在她没有接着问出一系列问题之前，考官已经进来宣布了开始考试，就像宣布我获得了解放一样。
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袁琪琪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她虽然大大咧咧的，但从不会食言。
我想她大概是碰上什么事儿了，考试一结束，我便收拾了纸笔往寝室快步走去。
在电动车的后视镜里，我注意到刚才那个女孩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我，探头探脑地一直看着我。
我终于是忍不住了。
“同学，有事儿说事儿，行吗?我还赶时间。”
“你在说什么呢？我没跟着你啊？”她伪善地笑了笑。
“如果你不肯说，那我走了。”
“站住！”她忽然一下子就收敛了刚才的笑容，改变了态度，冲上来问道，“你和张槐序是什么关系?”
哈?真是个奇怪的人，伪装那么拙劣，问别人话的时候意图却如此明显。
我不愿意跟她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几乎用一种不屑一顾的口吻对她说，“你认为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好了。”
“我告诉你，张槐序最喜欢的人是我，我的地位，不是你这样普通的女孩儿就可以撼动的。”
她这话说出来倒是引我发笑了。 我只觉得她的行为就像个幼稚园的孩子，打不过别人就朝别人吐口水那样可笑又可爱。
“如果你真的对你的感情那么有信心，就不会来找我了，不是吗？”我对她说。
“你.......你不要脸！”
她恼羞成怒地推了我一把。
我笑得更狂了。我很少会有这种近乎猖狂的表情。
我站起来拍拍屁股，看了她一眼。
就这种程度的报复，还敢在这儿装狠角色，这孩子倒还真有意思。比起那些表面冠冕堂皇，背地里踩人一脚的洪水猛兽，我倒觉得这个女孩要可爱得多。
这时，不远处走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
“张槐序，她欺负我！”女孩几乎一下子扑到了张槐序身上，撒娇般地跟他告状。
若不是那个女孩喊出了他的名字，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甚至有些邋里邋遢的男生，就是原本那个温柔内敛，又有点坏坏的张槐序。
他憔悴了不少，身形更加瘦削。
这令我不免心疼起来。
他走近了，让我看清了他的眼眸。目光里阴云堆积，仿佛我若负隅顽抗，他就会立马暴走。
“道歉。”他淡淡地说。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问过一句事情的经历，草草地对我做了审判。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意真相是什么，他只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报复我?
其实，从见到这个女孩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她是谁。寒假结束那天，那个带着粉红色的行李箱，走在张槐序身边的女生就是她。和张槐序在小树林里接吻的人也是她。我像疯狗一样去暗中询问过她的名字。
沈心妍。
我原本无比淡定的心情，因为他的出现，有了波动。然而，他却不分青红皂白便叫我给那个女孩道歉。
“我没有推她。”我咬了咬嘴唇，勉强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
“槐序哥哥，她就是个坏女人，你不要相信她。”女孩奶声奶气地对他说。
张槐序温和地笑了一下，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心妍听话，我知道，都是她的错，我一定帮你出气。”
他撇过头来，用一种看恶人一般厌恶的眼神盯着我，伸手一下子揪住了我的胳膊，将我甩到女孩面前，冷冰冰地又说了一句：
“道歉。”
“让我道歉?张槐序，你算我什么人?我没有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我道歉？”我冷笑着，一巴掌甩开了他拉我的手。
“张槐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明事理了？我知道你有了新女朋友，我也承认，是我对不起你，你恨我报复我，我都无话可说。但我真没想到，你会为了她变成这样一个黑白颠倒的人。”
他淡漠一笑，反讽道：“明事理的人，有什么好处吗？到头来还不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他说得我哑口无言。
“我说过，我没有推她，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今天就算你要打烂我的嘴，我也不会跟她道歉！”
我从未像今天这样嚣张和固执，也不曾这样硬着脖子跟谁去争辩什么。
之前，不论是被欺负，还是被排挤，我都毫不在意，甚至觉得为这些事烦心简直是浪费时间。但现在，仅仅一句污蔑的话语，都能让我特别在意。
是我变得脆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