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爱新觉罗·永琮。

我从小就知道我跟别人不大一样,我好像生而知事。

三岁之前,我生活在长春宫,那是我亲额娘孝贤皇后生活的地方,我的身体也很不好,整日里只能躺在**,偶尔出去一趟,必定生病,明明我感觉很好,身体根本没什么事,但还是生病了。

于是他们就不让我出去了。

因为我一生病,他们就会被孝贤皇后责罚。

所以,三岁之前,我根本就是躺在**度过的,没人跟我说话,没人跟我交流,他们只会让我睡觉,休息,因为这样就不会生病了,他们也就不会被责罚。

但很奇怪,即便没有任何人教我任何事,可我就是懂。

我明白他们让我休息的意思,了解孝贤皇后每次看着我拿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清楚皇阿玛那可惜的目光的含义,我想,或许我该离开了。

有一天,我感染了天花!

于是他们便把我挪到了一处院子里,放了几个人,然后把门关上了。

等乳娘和另一个大宫女也感染了之后,便再无人敢靠近我,如果不是有个小宫女心生不忍,偶尔喂我两口迷糊糊,我估计早就没了。

我也以为我会这么就没了,我想着,这也许也是件好事,毕竟因为我的体弱,我并不被生身父母待见,只是一想到要离开人世,我也不免悲从心来,竟控制不住地哭泣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额娘,她真好看!

我听长春宫的宫人小声议论过,毕竟他们都以为我睡着了,很多时候不需要做事,便都在八卦宫里的事情,他们说景仁宫的贵妃娘娘是宫里最好看的人。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她一点都不嫌弃我满身的药味,一进来,见我在哭泣,便把我抱怀里,暖声安抚着,她看着我的眼神很温和,还道:“可怜的小东西。”

声音温柔又动听。

接着她便斥责了那几个怠慢我的人,有她陪着的那个月,是我最幸福的一个月了。

她会抱着我,哄着我,还会温声细语地跟我说话,给我讲故事,小心翼翼地喂我吃东西,喂我喝水喝药······

可是很快,我的病好了,出了那个院子之后,我又见不到她了,孝贤皇后不许任何嫔妃看望我,所以我又只能日复一日地带着长春宫的那张大大的**,百无聊赖地睁眼闭眼地过着。

偶尔听宫人们小声议论:皇阿玛带人东巡去了,孝贤皇后身体又不好了······

一天晚上,孝贤皇后来到我的寝殿,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她看着我的眼神,第一次这般地温和,也是第一次摸了摸我的头:“永琮,皇额娘许是撑不下去了,你以后可怎么办呢?”

我挣转头看着她,我想我的眼底应该是没有什么情绪的。

因为她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又恶狠狠地捏着我的胳膊,说:“你的身体为什么就这么差,你为什么不是健康的孩子!”

我的隔胳膊很疼,但我还是没说话,我已经忘了我会说话这回事了,只是看着她,我听宫人们说过,孝贤皇后怀我的时候,身体就不好,却还是抓着宫权不放,所以导致我早产了!

这会儿她却还在这里问我,我为什么不是健康的孩子,我只觉得讽刺!

许是我眼中的讽刺之意泄露了。

她突然又掩面痛哭:“永琮,对不起,永琮,对不起,额娘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怜,只是我不会说话,无法安慰她。

许久,她哭完了,用那红红的眼眶看着我,语气悲伤地说:“永琮,额娘的身体已经坏透了,你是额娘的孩子,额娘定会把你交到一个可靠的人手里,最好是下一任皇后,这样,你才永远都是嫡子!”

我无所谓地看着她,我的身子,嫡子还是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直到,我听到宫人们说,孝贤皇后要把我给娴贵妃娘娘,我的心第一次跳得那么快,躺在**的时候,忍不住想:她会要我吗?一个药罐子的阿哥。

没想到,我果真搬进了景仁宫,额娘很疼我,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她晚上甚至还会带我睡觉,会亲昵地亲亲我的额头······

宫人们说,这是额娘为了当上皇后,才如此这般作态的,但对我而言,无论额娘是为了什么,我喜欢这样的生活,她让我第一次有了挣扎着活下去的念头!

许是额娘的细心照顾,许是我自己萌生了强烈的求生意志,我的身体竟日复一日地好了起来。

皇阿玛看我的目光也渐渐地充满了希望,但其实我不在乎皇阿玛的看法,只是额娘似乎很高兴皇阿玛这般看重我,既然是额娘希望的,那我就尽力做到最好!

接着,皇阿玛对额娘说,他要亲自教导我,我们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心照不宣罢了。

可笑的是,额娘怀孕之后,所有人都在打听我的心思,生怕我因为这个孩子,与额娘生分了,或者是想借着这个孩子,让我与额娘生分。

我只笑他们根本不明白,额娘的孩子,若是弟弟,我便给他我的一切,若是妹妹,我便做她最坚实的后盾。

忽然有一天,皇阿玛找我谈话,他说他知道小栗子的事情。

我忍不住心口一跳。

小栗子是自小跟在我身边的小太监,但他其实是富察氏的人,只我慢慢长大之后,便时时在我耳边说着富察氏的好话,还有······额娘的坏话。

所以几年前的有一天,我让他“不小心”掉进了枯井,自此,他便不在了,接着喜雾和喜雨也因为年龄到了,被我放出宫去了。

额娘安慰了我许久,后来便遣看另一个“小福子”来伺候我,说是希望能给我带好福气。

我低着头,想着皇阿玛提起这个的意思。

“朕也知道他是富察氏的人。”

没想到却又听到了这句话,我顿时抬起头,看他,我第一次发现我们父子两的眼神很是相似,薄情冷漠。

他笑了笑,笑意却不到眼底,道:“朕并不生气,永琮,身为君主的一切,你都具备了,朕打算明日便宣布立你为太子。”

“为何?”我看着他,脸色平静,并不因他的话或战战兢兢或兴奋不已。

他似乎更加地满意了,道:“永琮,你要知道今日你所拥有的一切,是谁给你的,永琮,从你被抱到景仁宫的那一天开始,你的额娘,便只有乌拉那拉氏,明白吗?”

我心里一震,直到这时,我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竟······也如我一般,我们俩对视之间,竟明白了对方的心思,不必说话,已然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