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儿子不孝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话也对也不对。
妈妈总是跟我说，她对不起我，她没有给我一个完整的家，没有让我跟其他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
自从妈妈生病以后，她的眼神中透着越来越深的痛楚，不是疾病带来的，而//是她的心带来的痛。
妈妈的事情，还有在妈妈生病以来，发生的太多太多的事情，那些个人情淡薄都让我冷心。
可是，在这些事，这些人面前，我都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哭。
哭，实在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哭，只是懦弱示软的表现。
眼泪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久得让我忘记了眼泪的味道。
可是不晓得为什么，我会接二连三地在他面前哭。
或许是男儿只能在特殊的人面前才会流泪吧。
我哭着，伤心着，但是我知道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起码我得办理妈妈出院的事情。
擦干泪，稳了稳心神，来到病房，入眼就看到了那个天蓝色的保温瓶，我紧了紧拳，告诉自己，我要坚强，所有的一切都必须要面对。
妈妈吃的很香，我很gāo xìng，这么久以来，这是妈妈吃的最多的一次。看着保温瓶里还剩浅浅的一层，我想着回家要给妈妈多煮一些。
出院程序还是比较麻烦的，他一直在我的旁边，虽然一声不吭，可是我的心里很踏实。
背着妈妈下楼，我看了看住院楼，大概以后都不会来了吧。
来到医院的园子里，天气很好，秋高气爽的，一阵阵的桂花香飘来。
那么清清淡淡的花香味，让我想到了小时候。
从小，我就没有了爸爸，爸爸是谁不知道，爸爸那边的亲人我也都不认识，记忆中妈妈总是在辛苦地操持着生计。
家里的房子是妈妈单位分的，很小，但是我真的很喜欢，这小小的空间很温馨，因为我和妈妈在一起。
wǒ men住的楼一共有三层，wǒ men家住二楼，妈妈和周围邻居的关系还好，尽管妈妈一向寡言，可是妈妈的善良，让大家接受了wǒ men一家。
楼下的园子里有口井，井水很深，可是那水很是清澈，大伙儿都喜欢在井边洗菜，淘米，洗衣服；妈妈上井边的时常带上我，还记得光着脚丫子踏在凉凉的井水上的那种舒服劲儿。
园子里边还有一棵桂花树，枝枝丫丫地长得很茂盛，我记得一到秋天，树上的黄黄的桂花似乎就是在一夜之间全部都挂满了，清香四溢，芬芳无比。
那时总是跟着妈妈在树下捡桂花，有时候，妈妈还会掂着脚去采，或者她托着我，我就凑近树枝去采桂花。
那么一星一星的小花儿，放在手里一会儿，整个手就变得香香的。
然后妈妈就会拿着wǒ men采的桂花晒干，放进枕头里。
只是枕头里塞了桂花，可是我却觉得不仅是枕头了，就是整个床，整个屋子里都洋溢着桂花的芳香。
妈妈做的枕头就像妈妈一样，特别温暖，每每晚上枕着枕头，我一下子就睡着了，一夜好梦。
桂花香味，桂花枕头。
感觉似乎已经是好遥远的事情了。
大概现在楼下园子里的那棵桂花树也已经香飘万里了吧。
妈妈，桂花枕头陪着我长大，以前不懂事，现在我想懂事，想要帮你做些什么都来不及了，儿子不孝。
我陪着妈妈在凳上坐了一会儿，秋风吹着，心里有些缓过情绪。
一对年轻的夫妇，推着一辆童车过来，满面的喜悦，我看着车子里面粉团团的小孩子。
我也是由妈妈一个人带大的吧，从一丁点大，牙牙学语，到现在的上大学，都是妈妈的辛苦汗水换来的。
为了我，妈妈实在是付出了许多许多。妈妈其实长得很好看，我记得就是我上了高中都时常有人过来给妈妈说亲，可是妈妈就是不同意。
有时候想想，我这个拖油瓶当得还真是彻底。
记得有一回妈妈跟我聊天。
那天很特别，因为那天，我从医院的天台把妈妈给唤了回来。当时我一直想着，我不是在跟阎罗抢着妈妈的生命，我是在跟妈妈抢呀。
妈妈的情绪过了很久才稳定。
她抓着我的手，细细地摩挲着，眼里全是后悔与懊恼，还有深深地自责。
“我要看着阳阳从大学毕业。”
“嗯。一定。”
“找个好工作。”
“嗯。会的。我的专业很好找工作。”
“找个好对象。”
“嗯。”
“给我生个乖孙子，跟wǒ men家阳阳一样就好了。”
“嗯。”
一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那时候的妈妈虽然疾病缠身，可是眼睛还是亮亮的，她把自己生存的目标全部都放在了我的身上，希望看见我毕业，工作，结婚，生子。
天底下所有父母最最普通的心愿。
可是对妈妈来说，这一切似乎都没有办法看见了吧。
妈妈，你依旧很期待的吧，儿子不孝。
我背着妈妈慢慢地向家走去，看见什么标志xing的就停下给妈妈指指，有时候也把妈妈放下来。
以前妈妈总是带着我坐在马路上，看来来往往的汽车，来来往往的人。
“妈妈，看什么呢？”
“不看什么。”
“不看什么是看什么。”
“阳阳乖。”
马路边一个稚子，一个慈母，相依相偎。
妈妈，相同的动作，相似的情景，只是以前是我偎着你，现在是你偎着我，我真想一直就这么下去，可是这只是我的痴想罢了，儿子不孝。
一路上，他都跟在身后，没有他，我想我会更加难过的，有他在身边，我相信，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一个人面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