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依深吸一口气,“一百万。”

傅年怔了一下,“为什么早不跟我说?我来拿。”

荏依怯怯地躲在傅年身后,“我不想连累你,你还有母亲要照顾,再说,这些钱你也拿不出来。”

傅年眉头紧锁,似乎并不满意眼前这个小人如此独立要强,“我不明白,李荏依,我是你男朋友,为什么出了事不想麻烦我?100万,我还是拿的出的。”

荏依惊异地瞪着眼睛,100万不是小数目,傅年一个医生哪来这么多钱呢?

傅年看出了荏依的吃惊,抿着嘴说,“你也太小瞧我了,我现在是科室的副主任,又被聘了C大的研究生导师,还有D大的客座教授,而且我发表的几篇sci论文都引起了很大关注,有的是人出高价买,你觉得我凑不出这些钱来吗?”

荏依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没有想到傅年这么优秀,即使深陷泥泞,也能负重前行。

“钱的事你不用操心,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叔叔能不能醒过来。”

荏依瘪了瘪嘴,一时语塞,见傅年还在忙,就默默地退出去,进了病房。

荏依母亲拽住女儿,“怎么样?傅大夫跟你说什么了吗?”

荏依挤出一个微笑,“没事的,妈,放心吧,爸爸一定会醒过来的。”

第二天早上八点,荏依母亲给爱人擦着脸,突然,他的眼皮动了一下,眼睛缓缓地睁开,荏依母亲惊喜地大叫,“荏依!你父亲醒了,快来!快来看!”

荏依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急匆匆地跑过去查看,果然,父亲睁着眼睛,荏依母亲一下子扑在他身上,“老李,你吓死我了,你干嘛想不开啊!你要是走了,我自己怎么办啊!”

荏依父亲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荏依凑近才听清,“水…喝水,”

荏依赶忙倒好一杯水,把病床摇高了一些,然后扶着父亲喝了几口水,“怎么样,爸爸,现在好点吗?感觉怎么样?”

荏依急切地语无伦次,荏依父亲依然是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字,“没事。”

然后跟母亲说,“你们两个买点饭吧,我饿了。”

荏依看了看母亲,说:“妈,你去买吧,我就在这里陪爸爸。”

荏依父亲摇了摇头,“你们两个都去吧!”

荏依也不知道父亲什么意思,但他既然说了也就顺着他的意思来,反正一会儿就到了傅年查房的时间了,倒也不用担心,索性跟母亲一起离开了病房。

没多一会儿,傅年就来到了病房,“叔叔,你醒了,这下荏依就可以放心了。”傅年见荏依父亲醒了,心情也格外轻松了许多。

荏依父亲盯着傅年,眸子里晦暗不明,他艰难地张嘴吐出几个字,“你跟荏依分手吧!”

傅年一愣,没有想到他付出了巨大努力挽救了荏依父亲的性命,结果他醒来第一句话竟然还是否定他。

“为什么?”

“你和荏依不能在一起。”

“叔叔,我是真的爱荏依,我们认识快十年了,我们感情很好…”

荏依父亲没等傅年说完,就出言打断了他的话,“上次你母亲见到我就开始发疯,难道你不怀疑吗?”

此话一出,傅年的身子僵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难道父亲的死跟他有关?傅年不敢再想。

“有五年了吧,那天晚上我跟朋友吃饭喝了酒,不敢走大路,开车走了小路,因为路径不太熟悉,又喝了酒,我的眼前一直出现重影,我努力地睁着眼想看清楚路,可是就在一个转角,我被一阵强光刺到,一时间睁不开,慌乱之下我打了一下方向盘,接着我就听到对面的那个车急转,轮胎在地上滑出“吱吱”的声音,然后就是“哐”的一声,声音很大,我停下车去察看,发现对面那辆车为了躲避我,已经撞到栏杆上,里面一对夫妻,我不知道他们死活,但我不敢报警,我喝了酒,警察一定会把我抓起来,所以,我就逃走了。”

荏依父亲咳嗽了一声,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以为这件事谁也不会知晓,直到上一次我看到了你母亲,就是那张脸,我慌了神,没想到她还活着。”

傅年的毛孔微张,脚下想被钉住一样动弹不得,他的怒气怨气一下子涌上头,眼睛已经充血,他咬紧了牙齿,原来,母亲说的是事实,只是他一直没在意罢了!

如今杀人凶手就站在面前,他却怎么也下不了手,他想就这样把他的氧气罐拔掉,或者把他的药换掉,亲手杀了他,但是…

他最终还是控制住自己上去打人,他低声怒吼着,“是你…杀了我父亲!是你,让我的家庭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是你!”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他们会为了躲我撞到栏杆,我也不知道他们还有人活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我不祈求你原谅,我只希望你离荏依远一点儿。”荏依父亲眼神很真诚,看得出是很心疼女儿,担心她受伤。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傅年痛苦地哀嚎。

他宁愿从未听到过这些,然后若无其事地跟荏依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是,如今他再也没办法装下去。

“我怕啊,这些真相他们都不知道,但是你母亲知道,如果有一天,你母亲清醒了,她说了出来,到时候我的荏依怎么办?你难道不会报复她吗?”

“你是你,荏依是荏依,我不会伤害她。”傅年虽然语气坚定,但心里却不禁生出一丝别样的情绪,难道,他真的能放下芥蒂,像从前一样跟荏依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吗?

或许,他真的做不到。

荏依父亲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傅年冷冷地看着,心里竟然想着,他就这样死了好了,这样他内心也就解脱了,可是,咳嗽声越来越大,他终究还是不能坐视不理。

傅年扒开荏依父亲的眼皮,瞳孔已经开始发散了,人的意识也不清楚了,或许,刚刚只是回光返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