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小妹面红耳赤,羞人答答的样子,杜心言抓了小妹的手,两人到厨房做吃的去了,很快一桌好吃的做得了,三人无不笑容满面,吃了东西,杜心言带小妹到隔壁去休息了。

睡之前,小妹趴在土炕上,双眼琉璃一样闪烁着欣慰的光,“大姐,念书就能离开咱山沟沟啊?”

“你仔细看看,走出去的都是学习成绩好的,小妹,”杜心言坐在她旁边,微微笑:“你将来有什么梦想。”

小妹雀跃了,“我想要做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

“哎呀,胸怀大志,我家小妹可真是了不得了。”杜心言鼓励的拍一下她后背,爱怜的说:“明天开始,你就不要上生产队放牛了,让他们重新安排人去做事,你安安心心念书好了。”

“我没钱啊,再说了我一学期都没去学校了,哎。”

其实,这一学期内王老师已经三次去找她了。

但谁让杜母是个泼妇呢,王老师第一二次去的时候杜母还客客气气,第三次去的时候杜平安的婆娘顿时变了脸色,“做怎么呢?这里是卧龙岗是怎么的?你一个臭男人你隔三差五就过来,要让我家小妹做你的童养媳啊是几个意思?”

这显然是欲加之罪了。

王老师也生气了,“我和你吵架是我有辱斯文,我今年都二十五了,我看上十岁小孩吗?”

“什么二十五二十六的?”她母亲疾言厉色,因为愤怒,眼睛都快从眼眶里弹射出来了,“你走是不走,你要走就滚蛋,你不走,我要你鼻眼里钻跳蚤——好近难出你。”

王老师一看这不是善茬,只能气鼓鼓的离开了。

那以后,王老师也曾找过一次杜心言,强调了念书的重要性。

但杜心言呢,完全将人家的警世恒言当成了空穴来风。

这一辈子重来过,杜心言要让懦弱的父亲变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要给小妹安排出路,要让二弟的杜衡结束他那不可一世的幻想,更要让母亲脱离这俗辣的人设,变成贤妻良母。

但……

目前看来,似乎难上加难。

“好了,”看小妹不情愿休息,杜心言拉一下她被子,“你成绩好,比我可厉害多了,我一定供你念书。”

“我知道了。”

小妹这才闭上了眼睛。

杜心言吹了煤油灯走了出来。

到隔壁客厅,发现沈乔南还没休息,杜心言才准备张口聊天。

他就指了指旁边的盒子。

那盒子负载了存钱罐的使命,他们两人攒钱都放在里头,今天已经鼓鼓囊囊满满当当的了,“你要的一百元,我借给你了。”

“谢谢。”

杜心言数了数钱,乐滋滋的。

她满足的笑着,脸蛋上有了番石榴成熟的红色。

但沈乔南却皱皱眉,对杜心言这见钱眼开的模样有点憎恶,“准备补贴给孙军波?”

“我没那意思,最近人民公社里头要拍卖村子东边的地呢,那是河道里头天字号的地,我看上了两亩地,咱们买下来。”

沈乔南百思不解,琢磨了许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准备做老地主?那些年……”

记忆中恐怖的画面激活了,半年前还有一个为富不仁的老地主被带到了小镇来游行,关于这老地主的人品有两说,完全是两极分化。

一说是这老地主富甲一方,对长工和短工都很好,算是当地一个有口皆碑的老寿星。

但有人却说这老地主心狠手辣,到了大家揭露黑暗的时候,人们上台去就说他喜欢欺负人云云,后来这老地主是不堪忍受跳河自尽的。

那以后,土地改革来了,一切都从民有变成了公家的。

改革如今还进行的如火如荼,现在的民众是一点不敢要土地了。

“咱们必须要一亩地,现在到了种地瓜的季节,我还要买地瓜。”三个月,足够地瓜长大了,杜心言将一切都计划过了。

但前提是,天公作美,风调雨顺。

听杜心言这么计划,沈乔南只能点点头。

“你家里最近出事情了?”

大约想不到他会问家里事,杜心言皮笑肉不笑,“我爸妈重男轻女,你知道的,他们对我二弟好的不可思议,大家吃苦耐劳都为了他能过的好。”

实际上,杜平安宠溺孩子的事十里八村都有目共睹。

“你父母亲,”沈乔南冷冷的说:“不值得同情,可怜之人就有可恨之处。”

“我知道,我不同情可怜他们,我现在让杜衡上生产队去了。”

这壮举,对于一家家庭来说简直是质的飞跃,听到这里,沈乔南认可的点点头,杜心言再看向她,“我以后当了大夫工资就涨了,我慢慢儿还你钱。”

在她这里……什么时候还成了明算账了?

她不情愿做“手心朝上”的女人,所以当即给沈乔南打了借条,“你自己看看,没什么问题吧?咱们一式两份,我以后真的会还你。”

“不用。”

沈乔南不指望杜心言会遵守诺言,实际上,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头空落落的,似乎在她这里,他们仅仅是一起“过日子”,而不是“生活”。

生活既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也有人情世故,还有一种受不清道不明的甜蜜。

算了,也不想这些了。

沈乔南是正人君子,虽则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名,但他安分守己,从来不对她动手动脚,这让杜心言感动。

她将钞票卷起来放好,又可怜兮兮的看向对方,“你不要着急睡觉。”

“什么意思?”

沈乔南现在是越来越不了解她了。

现在的她可也比之前更古灵精怪了,她做什么似乎都有目标,存在叵测的目的性,但仔细观察,好像目的又是单纯的。

杜心言咬着嘴唇,犹豫不决。

从她这古怪的神情里,他看出了端倪,“你还有难言之隐?”

杜心言急忙点头,结结巴巴的说:“这一百元……是,是……是我准备买地的,但现在……现在、我小妹、她……我希望她能重新回到学堂,谁说女子不如男呢?将来,她也是咱们家的半边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