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一声大喝,一个优雅华贵的女人走了过来,身后跟紧了丫鬟婆子。

女人的眼尾微红,看样子刚刚哭过。

“李德福,你在做什么?”

“夫人,明明那个老大夫说了这个女人这里有秘药,他们家老太太和咱们家世子一模一样的病症。

只要拿出药就能救了我们家世子,可是她偏偏不肯拿出来。”

“下官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世子出事。我伯爷要是知道一定会允许在下这么做的。”

看到眼前的伯夫人,显然这位还是迅速收敛了他那一副嚣张气焰。

乔婉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她也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完全不顾身份,直接打上门来。

古人不是都是讲究礼尚往来,要不然就得使点手段,威逼利诱,哪有人这么蛮横上来直接打进门来。

这是要求药的,还是想结仇?

“夫人,顾乔氏这厢有礼。”

可是现在两家已经正面对上,躲肯定是躲不过去。

这位伯夫人一见到乔婉,眼中立刻闪出了希望的光芒。

让乔婉深深的怀疑这两位,难不成在这里演双簧?

一个演红脸,一个演白脸。

“顾夫人,是本夫人管束手下不严,让手下的人惊扰了你们。实在是对不起。”

“伯夫人,您还是请坐。落雁给夫人看茶。”

到了这会儿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人家也已经找上门来,再装作不知道肯定是不成。

乔婉看着这位夫人倒也算是通情达理之人。

从刚才到现在,哪怕是演戏,人家也算是演了全套。

如果真是演戏,能把每一个分寸都拿捏的如此恰到好处也算是一种本事。

乔婉也不得不敬佩,像这样的人,她倒是想看看能不能结交。

既然对方是一位伯爷夫人,显然能结善缘也比得罪了强。

这位永宁伯夫人看到乔婉如此的通情达理,而且镇定自若,不由的脸上带了一丝羞愧。

急忙说道,

“顾夫人,我……”

“还不跪下给顾夫人赔罪。”

永宁伯夫人回头严厉地盯着眼前这个长满络腮胡子的武将。

刚才被叫做李德福的武将,听到这话倒是二话没说,直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双膝着地的那个声响,简直是响彻天际。

仿佛要把地上的地板给跪断了。

而且直挺挺的就跪在了乔婉面前。

本来他这一跪想到眼前这位夫人恐怕被自己是惊天动地,一跪会吓得起身躲开。

对方还受不起自己这一跪。

却没想到眼前的这位顾夫人坐在那里居然稳如泰山。

面上不光神色没变,甚至身子纹丝未动。

挪都没有挪动一下,生生的受了他这一跪。

一时之间李德福有点儿面色微变,他虽然是武将,但是常常借着武将鲁莽的那一面故意去闯祸。

主要是这样办事儿又快捷又方便,比那些文人弯弯绕绕的法子快得多。

到最后就算得罪了人,也可以用一句自己本就是个粗鲁之人,什么礼数都不懂来搪塞。

可是没想到眼前这位夫人看起来是个弱女子,可是居然有勇气能受了自己这一跪。

问题是自古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跪一个陌生女人,这一下让李德福有点儿面子上挂不住。

“顾夫人,小人鲁莽,本就是粗鲁之辈。请顾夫人原谅小人的一片忠心。

要打要罚,您尽管冲我来,夫人只求您救我们世子一命。”

李德福这番话换来了乔婉的一声轻笑,这一声轻笑里满是嘲讽。

“李大人,不知你现在官居几品?”

李德福愣了一下。

“顾夫人,在下官居六品。”

他这个年纪能做到六品官,已经觉得有些洋洋得意,这可是靠自己的军功得来的。

真刀真枪,没有一丝虚的。

“哦,既然如此,李大人,我就想请教一下。

您一个六品官员闯到我五品大员的夫人房里来,是何道理?”

这话一出,李德福脸色微微一变,他虽然是个粗人,粗人不代表不懂这些规矩。突然能从底下的一个小兵升到六品的带兵将领,那是一般人的脑子?

那是能不懂律法?

“顾夫人,在下只是一时鲁莽,情急之下才做出了如此头脑发热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世子病情恶化,在下急于求药,平日里在下肯定不至于这样。”

“就算是求药,难道你不会送上半拜帖?

反而敲门一脚把门踹开,进来之后大呼小叫。

把我们家的老太太,我女儿吓得差一点儿晕过去,这就是你身为六品官的礼数?

不知道像你这种以下犯上的所作所为又该如何论处?”

李德福有点儿不甘心的梗着脖子,他当然知道他这种以下犯上。

轻一点儿的话一顿板子,重一点儿的话是绝对可以压到官府降职查办。

平日里他这么做,没人跟他计较,那是因为有伯爷在那里顶着。

是今日显然他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外地一位官夫人居然敢摆出这样的姿态,来找自己的麻烦。

可是他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是个五品大员的夫人,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按照律法,如此以下犯上,轻则50大板,重则直接送到官府停职查办。”

顾聿安迈步走了进来,他已经接到沉鱼的报信。

一个男人居然敢闯到自己夫人的房里,这还要反了天。

虽说他是现代男子,对于这种男女大妨没有那么严重。

这可是古代名正言顺的古代。

简直是一种**裸的鄙夷和蔑视,完全没把他顾大人放在眼里。

他在前面商量个事情,后院儿居然起火,这还把他顾聿安放在眼里,他自己的老婆孩子都要被人家这么威胁。

顾聿安能忍才怪。

顾聿安带着人一进来,眼前的李德福瞬间有点儿绷不住。

一个大男人跪在这里,眼前又多了一个人,他跪谁也不可能跪眼前这俩人。

立刻直接起身,他想起身站起来,谁知道膝盖上突然挨了人一脚。

刚刚直起的身子,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

这一次扑通的声音比上一次还响亮。

乔婉不由得有些牙后跟儿疼,这位的膝盖还要不要?

顾聿安走到眼前的永宁伯夫人面前拱手说道。

“永宁伯夫人不知您带着您的下人闯到我夫人的舱房,所为何事?”

顾聿安是真的有点儿生气了,刚才那一瞬间他们正在书房里商量对策,毕竟现在他的软肋就暴露在敌人的目光之下。

只要对方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如何拿捏他。

这一次和漠北不同,漠北人们虽然民风彪悍,但是大多数官员还是一心为攻,可是这里可不是这样。

显然这里上上下下已经凝成了铁桶一块,大家都同流合污。

和这些人在一起,顾聿安他们自然就是异类,必然会遭到对方的反噬。

明面上他算是沿海四省海务都督。

这也是一个特殊的官职,也就是比五品官稍微高半级,可是又不到四品官。

相比较圣上圣旨里所说的知州大人来说,这个称谓是半路上皇上又派人800里加急送来的。

显然圣上是生怕这把火烧的不够旺,使劲儿往里添柴。

当然了,皇帝陛下也是真是这么想的,他生怕顾聿安一个知州驾驭不了这个地方。

所以特意把他的权利放开,四省海事都督当然权力更大,可惜权力更大,死得更快。

顾聿安这阵儿正心急如焚,在想对策,却没有想到有人冒出来,跑到他后院儿里闹事儿。

这会儿真的是脸色铁青,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管他是什么永宁伯,管他是什么王爷,侯爷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永宁伯夫人一听这话心里就明白,这回把人家两口子都得罪了。

急忙说道。

“顾大人,顾夫人。这里面真的是有误会。

本夫人绝对没有想过要侮辱你们两人,只是下面的人太过于担心世子的病情才会如此莽撞,做下这样的错事。

顾大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没有约束好下人,请你们二位万万原谅。”

“本夫人在这里亲自给你们赔礼。”

乔婉也没有想到这位理论上应该高高在上的永宁伯夫人,居然站起身真的向两位施礼。

要知道在古代阶级等级分明。

这位永宁伯夫人按照品级来说应该算是一品诰命。

永宁伯就不用说,顾聿安在永宁伯面前自然还是不够看的。

这也是两口子气愤之余,觉得对方有点仗势欺人,却没成想这位永宁伯夫人倒是真的能屈能伸。

“顾夫人,顾大人,这件事都怪本夫人。

世子身子一直不好,没想到这一次跟本夫人还乡去看望娘家的父母,路途遥远,激发了他的病症越发的沉重起来。

也是病急乱投医。

刚才听到船上的老大夫说,居然有人和世子的病情一模一样,而且还起死回生。

李德福才会如此莽撞做出这样的事情。”

“请两位见谅,我知道二位有一位九岁的小姐,希望看在同是父母心的份上体谅本夫人一二。”

乔婉听着这话不顺耳,仿佛是道德绑架一样,仿佛他们不原谅,就是他们的错。

可是一想到如果自己的女儿真的身体羸弱,生死一线,说不准自己会比这位夫人做得更过分。

有时候也不能过分去挑剔这些,人有私心没有错。

谁没有父母亲人,谁没有子女?

人都过不去私情这一块儿。

“永宁伯夫人,这件事本和你没有关系,毕竟也不是你非要这么做的。”

顾聿安却淡淡地回了一句,看顾聿安的表情,乔婉就知道顾聿安准备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顾大人,我知道这一次的事情是我们不对,给你们造成了麻烦。顾大人,顾夫人,我知道千言万语都弥补不了我们这一次所做的事情。

我只希望看在同是父母的份儿上,能够帮我一二,那病药能不能……”

永宁伯夫人知道只能破釜沉舟这么一试。

哪怕明明刚得罪了人家,知道人家很可能会拒绝,可是身为一个母亲,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怨气。

“不……”

顾聿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乔婉按住了他的手臂。

“永宁伯夫人我家的这个秘药有一些特殊之处,不是我不愿意救世子,而是这药用好了也许会救命,可是用不好也许能让人一命呜呼。”

“这其中的风险永宁伯夫人您愿意冒险吗?”

乔婉出言打断,自然是觉得,毕竟这是一个12岁的孩子,真的看着12岁的少年一命无辜,她也有些于心不忍。

但凡是当母亲的,就不可能真的面对一个同样差不多大的孩子,会忍心拒绝。

“什么这药还会让人一命呜呼?”

李德福蹭一下,从地上站起身来。

“没错李大人,你只知其一并不是其二,你以为我们不愿意拿药救人,却不想一想如果这药能救人,我们为什么放在手里?

祖宗上传下的规矩,不能给外人用药。

就是因为这药有风险,自家人用了如果有生命之忧,生死由天,各安天命。

可是如果给外人用了出了人命,请问您会不会恨我们?”

这话让李德福瞬间哑了嗓子,他也知道以他的暴脾气,世子要是出了一点儿事情。

自己恐怕首先得冲过来把这顾夫人和顾大人直接下了大狱。

一时之间有些懊恼。

他只听那老大夫说了其一,却没有想到其二。

对呀,如果人家真有这种秘药,包治百病,这顾家怎么会从来默默无闻?

永宁伯夫人有些失望的望着乔婉问道。

“顾夫人,难道这要就如此的凶险,一点儿希望都没有吗?”

“永宁伯夫人,这药服用之后,生和死的概率一半儿对一半儿,也就是说有一半的机会能活下来,一半儿的机会可能会殒命。

你要不要问我要这秘药由你自己决定。

我不给当然是不想结仇。”

乔婉把事实放在了面前,让永宁伯夫人自己选。

当然她命落雁从房里也取了一瓶药水出来,这药水儿早早的就用小瓷瓶儿全都装好。

这样拿出来也不会被人诟病。

把那瓶药水儿放在了永宁伯夫人面前的桌子上。

“夫人,这要如此凶险,您自己想好。

您儿子的生死就握在您的手里。”

就在这时只听舱门外一阵骚乱。

“夫人,夫人,不好了,世子咽气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