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兰岛的赶海时间每天能有两次, 上午一次下午太阳落山前还有一次。

根据潮汐时间,一行人在即将退潮的时候来到了海滩。

彼时夕阳红得一塌糊涂,天海相连的地方霞光万丈, 即使不赶海,看看这美丽的海天美景也是十分有意思的。

好久没来赶海, 孟言望着远方海岸线抻了个懒腰,踩着厚厚的防水雨靴慢慢走进了泥沙里。

头上一顶遮阳帽,一手铲子一手铁桶,捡贝壳、捡海鲜,不亦乐乎。

每天都有许多岛民前来海滩赶海,但这个年代赶海只有当地人,不像二三十年后, 全国各地的游客挤到一堆来赶海。

所以这个时候的海滩,海鲜多到根本捡不完, 每个人来都能收获满满。

邹慧乖顺地跟在大伙儿身后, 看他们怎么挖,怎么捡, 很快就体会到了赶海的乐趣。

伴随四周欢闹的笑声, 她逐渐沉浸其中。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 即使热闹如此,她的在新鲜感在来到海边的二十分钟后就消失殆尽, 开始百无聊赖地环顾起四周来。

不得不承认这片海绝无仅有的漂亮,波光粼粼、又蓝又透, 可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提不起劲, 好像做什么都感觉没意思。

邹慧眺望远方海岸线, 波浪层层叠叠地延长, 长得无边无际, 比她的命还长。

她忽然想到自己的未来,不出意外的话她会永远生活在这里,会在周茹的安排下嫁给一名军人,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嫁给军官。

心里为什么还会有一丝不满足?

她失神地想着,不知哪里忽然传来轻微的一声响动。

回头望去,原来是海岸线上开来了一辆军用吉普车,车子缓缓停靠在了一颗椰子树下,一个高大的男人军装男人慢悠悠从副驾驶走下来。

即使隔得老远,邹慧依旧能凭借男人那优越的外形认出了他。

迅速放下铁桶,邹慧两只手提起裤管跑了过去,快跑到他面前的时候大喊:

“江副团长!”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军装,每一颗纽扣系得一丝不苟,再往上是他优越的下颌线条,被金灿灿的夕阳光照得更显轮廓鲜明。

邹慧呆呆地望着江少屿,即使只匆匆见过一面,却永远也忘不了他的脸,也忘不了他的身份。

江少屿,江副团长,据说是部队里最英勇的男人,也是全岛最俊的男人!

江少屿一心寻找自家媳妇儿,专注力十足,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朝自己跑来的邹慧。

直到她跑到离自己只有二十米距离的时候,才注意到了人。

“有事?” 他只是站在那里,不笑也没有表情和动作,强大而锋利的气场让人不寒而栗。

邹慧站在原地,手心脚心都是汗。

她眼看着江少屿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想开口说什么,张了张嘴唇,竟发不出一点声音。

“江、江副团长。”磕磕巴巴说出几个字:“您好,我是邹慧,是吴参谋的表妹,您好。”

江少屿侧头冷漠地瞥了她一眼,心里顿感莫名其妙,想了很久也没想起来她是谁,只觉得面相有一点眼熟。

直到她开口,原来是吴锡城的表妹。

“有事吗?”神情依旧淡淡的。

邹慧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扭头望了一圈,才发现大伙儿的目光这时候一水儿地投到了自己身上。

心里顿觉不妙,立马指着身后不远处正在专心挖洞的孟言说:“您是来找小孟姐的吧?在那边,我带您去。”

孟言这会儿正挖得愉快,丝毫没发现自家男人来了,周茹也全神贯注帮她堵住洞洞的口子,不让海水灌进来。

两个加起来四五十岁的女人,这时候玩得比小孩还开心。

“好了好了,出来了,妈呀,老大一个了。”

“厉害厉害,这一个能炒两盘菜。”

“哈哈哈,我一个人可以吃三四顿。”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男声:“吃什么三四顿?”

孟言猛地吓了一跳,章鱼本就滑腻腻的,这一松手就给它跑掉了,好在江少屿眼疾手快一脚踩下去,踩到章鱼的一条腿才成功阻止了它的逃跑。

孟言拍拍胸口,埋怨地瞪了他一眼:“吓死我了,差点就跑走了,要是跑了我跟你没完。”

江少屿无奈失笑,弯腰把章鱼捡起来扔进孟言的小铁皮桶里。

正好一道巨大的海浪扑过来,孟言赶紧挽住江少屿的胳膊把他往后带。

“哎呀你还穿着鞋呢,别打湿了。”

“玩得很开心嘛。”在孟言面前,江少屿俨然没有了刚才冷酷的模样。

他笑起来时有种摄人心魄的魅力,硬朗的五官更添几分柔和,实在是太迷人了。

邹慧看呆了,揪住胸口的领子疯狂压抑住内心不该有的念头。

孟言大笑了起来:“赶海么,当然开心,对了,你怎么来了?”

江少屿接过孟言手中的小铁皮桶,一手搭在她的肩膀往怀里带,毫不避讳的在众人面前秀起恩爱。

“家里冷冷清清,不来找你我一个人在家多孤单。”

孟言失笑,一把锤他胸口上:“又不正经,翠花不是还在呢么?”

“翠花也算人吗?”江少屿轻而易举握住她的拳头,大手包小手,往怀里贴得更紧:“时候不早了,今晚就别做饭了,带你去食堂吃。”

孟言担忧地看了眼快落下海平面的夕阳:“都这个点了,食堂还能有好菜吗?”

周茹抢答道:“有,肯定有,咱部队的军官喜欢中午留食堂吃,晚上都回家吃。”

孟言点点头,抬头看向江少屿,语气软了下来,带点撒娇的味道:“可是走路好累的,不想走了。”

江少屿笑道:“我背你。”

说罢蹲下身,好像真要背她。

孟言疾步走到他前面:“才不要,被人看见你知道的。”

尤其是被八卦又闲出屁的小孩们看见,简直了。

江少屿站起来三两步追上她:“逗你玩的,周柏涛开车来的,坐车过去。”

孟言垫脚看向海岸,确实停了一辆军绿色吉普车,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还真是。”孟言睨他一眼,玩笑道:“又占公家便宜。”

江少屿揉乱她的发:“说什么呢,这是公事。”

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还挺正经。

孟言忍着笑意:“带我吃饭是公事啊?”

“是啊。”某男一脸理所当然。

孟言笑得肚子疼,用沾满泥沙的手捏他的脸:“淘气。”

江少屿也不生气,甚至微微弯腰,顺从地给她捏。

孟言捏爽后,这才转身冲大伙儿挥挥手:“周茹姐,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玩!”

周茹也挥手:“好,我们也差不多要走了!”

“孟言姐再见!”

“再见小麦!”

夕阳越落越小,赤脚的女人被穿军靴的男人牵着,两人慢悠悠走在金光闪闪的沙滩上,越走越远,留下一串大大小小的脚印。

邹慧望着嬉笑打闹的两口子,眼里是止不住的羡慕。

……

是夜,夜凉如水。

邹慧在灯下埋头缝线,本来周茹说给她做新衣裳,这姑娘非要自己做,说是什么不好意思麻烦嫂子。

一开始邹慧不会用缝纫机,周茹还教了一下,现教现学。

这姑娘脑袋挺好使,聪明又好学,几分钟就把要领学得七七八八,然后开始上手。

一般来说新手初次使用缝纫机会容易缝歪,掌握不好度,但邹慧只用碎布练习了两三遍,再上手时,做工瞧着同老手没什么区别。

在做衣服这件事上,邹慧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积极,回到家洗了手就开始学缝纫机,学完马不停蹄地做,然后吃晚饭,饭后不休息还继续做。

做到晚上八九点的样子,仍旧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吴锡城调侃儿子:“你要是读书有你表姑母做衣裳这么用功就好了。”

吴沛看了眼缝纫机下埋头苦干的邹慧,耸了耸肩:“我可做不到。”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军号还没吹响呢邹慧就起床做衣服了,缝纫机踩得嗡嗡响。

周茹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慧慧,不用着急还回去的,你小孟姐又不是只有这一条裙子穿。”

邹慧甚至没空回头看她,埋头回复道:“人家能借给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哪能耽误呢,早点做好给人家还回去才对。”

周茹无奈摇头,走上前抚了抚她的脑袋:“你这孩子,在老家吃了不少苦吧?就没见过比你还善解人意的姑娘。”

太过善解人意可算不得什么优点,这代表什么?代表孩子从前在农村没少看人脸色,生怕稍微不注意给人添麻烦。

——至少周茹是这么想的。

邹慧腼腆一笑:“没有,没吃什么苦,就是觉得嫂子和小孟姐人这么好,我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

“好孩子。”周茹笑了起来,心下愈发觉得这邹慧是个好姑娘,便愈发坚定了一定要为她找个好人家的想法。

邹慧最后赶在军号吹响前把裙子做好了,届时吴锡城一家三口刚从**起来。

周茹挽起头发进卫生间洗漱,然后进厨房给大伙儿做早饭。

趁这个时间,邹慧把做好的裙子叠得整整齐齐,来到厨房门口对周茹说:“嫂子,我去小孟姐家还裙子,你们不用等我,做好了就先吃吧。”

“急什么,把饭吃了再去。”

话音未落,邹慧就跑没了影。

这边,孟言家。

昨晚被江少屿折腾了一晚上,孟言睡得挺沉,距离军号吹响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两个人还赖在**没起来。

孟言一睁开眼,就撞进了自家男人一双黝黑的眸子,眼里笑意盈盈,两只手环在她腰间舒服地揉捏。

孟言向来有赖床的臭毛病,是来到培兰岛养成的习惯,而江少屿向来军号吹响就准时起床,从来不赖床的人,难得这么大早还抱着她在**磨叽。

“小心迟到。”

说起来还挺惭愧,作为铁骨铮铮的军人,江少屿向来恪守规矩,不论做什么事,总把部队那一套规矩执行地滴水不漏,而今却陪她赖床,

江少屿握着她的手指往嘴边送,咬了一口:“怕什么,我有分寸。”

反正有车坐,跟媳妇儿温存到前几分钟再走也不迟。

孟言端详着他俊朗的五官笑了起来,心口甜滋滋的。

赖床是人生一大美事,跟喜欢的人一起赖床,那是美上加美。

太舒服了。

看着眼前女人睡醒后亮晶晶的眼眸,江少屿心神一**,没忍住把人圈了起来,压上去又亲又啃,好久才肯放开。

“好困啊,今天就不做饭了吧,你自己去食堂买。”孟言揉着眼睛说。

“那你吃什么?”说话时,江少屿的呼吸洒在她的肩窝。

孟言往他怀里拱了拱:“柜子里还有点饼干,随便吃点,大不了中午早点做饭。对了,你中午回来吃吗?”

江少屿正要回答,门外响起了不大不小的敲门声。

孟言烦躁地翻了个身:“谁啊,大清早的……”

江少屿无奈一笑,在她脸颊嘬了口:“我去吧。”

江少屿披上外套和长裤去开门,结果映入眼帘的,是邹慧神采奕奕的一张脸。

见到他似乎非常意外,抑制不住惊喜地喊:“江副团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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