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这大祸害, 虽然不在“四害”的行列,却?是社员们的一大公敌,既糟蹋庄稼, 还会伤人,破坏力、杀伤力惊人,人人恨不能一榔头打烂它们的猪头!
就比如, 这会儿邵振国?就一脸的愤愤。
“娘的!敢吃领袖的战备粮,我?们就吃它们的肉, 剁下它们的獠牙当?蚊帐钩!”
他的好伙伴陆世平继续跟进:“对?头!谁敢偷吃领袖的战备粮, 我?们就打谁, 多打死一只嚯嚯粮食的畜生, 就是多保护一斤粮食, 就是多消灭一个?帝修反!”
邵振洲对?此表示深以为然。
而且, 野猪肉虽然柴, 硬,腥, 没啥脂肪,肉质不能跟家猪比,但在这缺油少荤的年月,同样是一道难得的美味油荤,他正想?着怎么再给家里多弄点?肉肉呢,这野猪就送上门来, 岂能放过?
所以,对?于陆朝民的提议, 邵振洲回头得很干脆:“好!”
陆朝民嘴里的老?龙, 叫龙万全,是沙坝大队民兵营营长, 可以调配民兵营的那两支半自动步木仓,至于身为基干民兵的陆朝民,明明平时和龙万全打交道的机会比邵振洲还多,为何还要邵振洲出面?
这也是有?原因的。
话说,这年月,各生产队的庄稼被?一些?大大小小的动物嚯嚯是常事,为此,很多生产队便在农闲时向大队民兵营借木仓和子弹,再加上自家队里老?猎人的鸟枪,磨刀,哦不对?,是磨木仓霍霍向野物,如此,既保护了粮食,也能获取些?荤腥,一举两得。
但这种围猎活动,不出事就罢了,一出事就是大麻烦,一年前,兰桥公社下面的某个?生产队,就是在组织狩猎时,出了意外?事故,伤了人。
彼时,他们在山里遇到了几头野猪,因着野猪冲速太快,老?猎人连着砰砰砰打了五六枪,却?是一根猪毛都没有?打下来,反而激发?了野猪的野性,冲过来就要咬人……
情?急之中,一名拿着木仓的干部冲着那头就开了枪,可是这人一紧张,手就容易抖,开的木仓就失了准头,野猪没打到,却?是一枪打中了同行人的大腿,再加上野猪那么一拱,那人就直接翻下了山坡……
后来,那几只野猪虽然被?打死了一只,但那被?误伤的人却?是躺在红柳条编的抬把子上,被?血肉模糊地抬回去的,人倒是幸运地没死,却?成了个?瘸子,重活累活也干不了了,这在农村就相当?于成了个?废人了!
他婆娘一看,不干了!
叉着腰儿,吵吵嚷嚷着队里之前补偿的粮食少了,要加倍补偿,家里以后还要吃“五保”,可队里哪里能同意,这狩猎是自愿行为,再说也是意外?误伤,开了这个?口子,那以后再有?类似事情?,就不好办了,两厢僵持下,女人一闹就闹到了大队。
刚好当?时公社有?干部下来,听了这事后,虽然知道这其?中的原委,但还是处理?了那名误伤人的干部,就连当?初把木仓借出去的民兵营长都挨撤了职,并特意开会强调,让各大队拥有?木仓支的民兵营营长,加强管理?,不得随意外?借!
去往麦田的路上,陆朝民向邵振洲说完这事后,道:“自从这事以后,除非大队自己的活动,下面得生产队再想?借出木仓来,就有?些?难度了,去年底我?们也想?借呢,老?龙没给,所以……”
邵振洲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第27节
“没事,我?中午过去问问,要是不成,我?们队里不是也有?两杆老?火铳嘛,要说那自动步木仓的子弹儿,力扎还不一定顶得上老?火铳的威力,那砂子、鎏子能够钻进野猪的内脏里,子弹儿可不一定行……”
陆朝民:“老?火铳好是好,就是我?们剩下的砂子、鎏子不多了,这段日子也没能做。”
邵振洲笑:“成,那我?尽量用我?这张脸去试试看……”
邵振国?一听他这玩笑话也乐了,信心十足地道:“就瞧着上回万全哥来喝你喜酒时,那副亲热劲儿,振洲哥你出马肯定没问题!”
*
邵振洲既然答应了向龙万全“问问”,吃过午饭后,就在肩上扛着半袋子玉米,又往大队去了。
至于为何陆朝民他们都觉得邵振洲能靠着刷脸,从龙万全那里借出木仓来,主要是邵振洲和龙万全关系够铁,用龙万全自己的话来说——
“振洲老?弟不但是我?老?龙的革命战友,更是我?的救命恩人!”
这里头的缘由,还要从三年前,邵振洲探亲回家说起。
且说,本地男人多嗜酒,“张嘴说话,口口都有?酒气气”,龙万全也是其?中之一。
那次,他去某个?老?表家喝酒,半夜摸黑回来时,走到半道,忽然下了场小雨,夜黑路滑,他又脑壳晕乎乎的,直接就摔到了路边的深沟里,家里人还以为他是在别人家歇下了呢,也没在意,直到第二天,探亲回来的邵振洲路过那里。
邵振洲向来是个?细心人,看到路上痕迹不对?,顺着滑痕往沟里一探,呵,下头还真有?个?人,要不是命好,被?一条胳膊粗的鸡血藤挡着,就直接掉下十几米的悬崖下了……
邵振洲叫了几声,龙万全都没反应,他担心时间久了,鸡血藤撑不住,也担心男人不小心一个?翻身,直接摔下崖去,直接拿随身的军用匕首砍了几根树藤,再小心翼翼地爬下悬崖,把人背了上来,直到那个?时候,龙完全才醒了过来……
打那以后,原本虽然是同一个?大队,却?从来没有?交集的两人,就叙起了战友情?,前段时间邵振洲结婚,龙万全还来喝了喜酒随了礼。
邵振洲这次行动,没带夏居南这个?小跟班,这会儿的他,正一面看着夏居雪把刷锅水倒进家里那头小猪仔的食槽里,又倒进半碗混杂着各种猪菜的麦麸,一面拧着小眉头,跟夏居雪谈论从囍娃儿那里听来的关于野猪的种种凶残情?况。
“囍娃儿跟我?说,别看野猪个?头矮胖矮胖的,但獠牙又长又硬,背上的鬃毛像钢针一样竖起来,皮毛又厚又脏,吼起来像响雷一样,跑起来和木仓飞一样快,就是坏得很,喜欢糟蹋粮食!”
“连吃带拱和打滚,一大片地就被?祸害光了,就像电影里演的鬼子兵进村一样,连根拔起寸草不留,所以,要保护粮食,就要多打野猪,不过,他又说,大人们说了,野猪牯比老?虎还凶猛,说惹熊惹虎莫惹野猪,那姐夫他们要去打野猪,会不会很危险啊?”
夏居雪暗道,危险肯定是有?的,打猎自然不可能百分百安全,尤其?还是要去打野猪这种凶猛的野兽,不过,她来月湾队三年,队里秋冬狩猎时也打过野猪,倒是没见过有?人受伤。
她道:“放心,你姐夫他们有?经验,再说,他们还有?木仓呢!”
“那姐夫,能借到木仓吗?”
“能吧!”夏居雪猜测道。
毕竟,从他们结婚那天的情?形来说,那个?男人在大队的人缘似乎还挺不错的,当?然,这个?不错,不包括之前被?他出手教?训过的大小混混们。
龙万全比邵振洲大四岁,在部队当?过班长,却?没能提上干,复员多年了,还喜欢穿着一身黄军装,脚踩解放鞋,一看就是当?过兵的,也正如大家所猜测的那般,听说六队的玉米地被?野猪嚯嚯了,龙万全很痛快地把两支木仓和20几发?子弹给了邵振洲。
“前几天,前进大队的玉米地也被?一群野猪糟蹋了,他们打死了三头,还有?一头老?猪牯,硬是在他们的重重包围下跑了,还咬伤了队里的猎狗,娘的,这些?该死的畜生,就该挨枪子儿,等晚上吃完饭,我?过去找你们,跟你们一起上山。”
邵振洲点?点?头,爽朗一笑:“行,等今晚打到野猪,再一起吃肉喝酒!”
邵振洲背着枪和子弹就出了大队,很快就来到了村外?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坡附近,看着那座不高不矮小山坡,他脚步顿了顿,很快就拐了过去。
这座山坡叫小龙坡,翻过去以后,后头还有?一个?坡叫大龙坡,有?一条回月湾队的山路,不过路程较长,路况也不好,需要爬坡上坎,因此,平时走的人不多,但大龙坡沿途有?许多草药,他以前读书时,就经常从这边走,中途捡些?草药,好赶集时拿去卖,或是和人以物易物。
想?到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人容易发?热生病,邵振洲打算顺道去挖些?草药,拿回去晒干后以作备用,只是,这会儿的他却?是万万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半山腰上一棵位于角落处的黄桷树下,郭志勤正和队里的一个?小媳妇儿在野外?,咳咳,叠垒垒……
*
小龙坡只是个?小山坡,平日社员们也不怎么来,何况最近忙着搞“三夏”,就更没人大中午地跑山上来了,所以,倒成了这俩的**?宝地,却?不知道,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处沟底的荆棘丛下,正躺着一头半死不活的野猪,正是在前进大队的围捕下逃出生天的那头。
从古至今,不论城市农村,这男女**?打野食的事情?,就像是春天的野草般,一茬又一茬的,割也割不完,就说郭志勤吧,他自己被?人戴了绿帽子,憋屈多年,而后,在察觉到给其?他男人戴绿帽子的“乐趣”以后,就欲罢不能了……
而此时此刻,正和郭志勤在草丛里只垫了张花头巾呼哧呼哧的,正是大队部最漂亮的小媳妇香草……
郭志勤昨晚在大队部那张嘎吱乱叫的**,对?夏居雪想?入非非了一整个?晚上,想?得两眼冒血,今天上午时,实在熬不住了,趁着上工时,用眼神?示意了早被?他拿下的小媳妇香草,午后,就一前一后上了小龙坡……
“郭书记,你好几天没有?找我?,我?还以为,你,你嫌弃我?了呢……”
旷野里四野静谧,偶尔只有?一两声鸟叫夹杂着山风,无遮无拦地**过来,更显得四野宁静又空旷,黄桷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斜照下来,落在郭志勤那张因为**?而有?些?扭曲的脸上,让香草心里的欢喜犹如兔子般,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胸口,撞得她一颗心都是胀鼓鼓的……
当?初,就是在这里,刚被?男人打,又被?婆婆骂“不下蛋的母鸡,烂口袋,装满就漏在**”的她,一个?人呜呜呜地跑到山上想?要寻死时,被?从后头跟上来的他拦了下来……
然后……
这个?男人,不但是公社的大干部,长得还那么好看,白白净净的,鼻梁上还架着副识很多字的人才戴的眼镜,每次组织他们开展政治学习时,说的话都是一套一套的,一口纯正的官腔,清清朗朗,听得人满心舒坦。
就连那手,也是细长细长的,不像她那个?因为换亲嫁过来的男人,人小脖子短,长得像个?旱老?鼠就罢了,那手也是粗楞楞的,手指头又粗又壮,伸出来像一排小棒槌,锤起人来就像掿着洗衣槌,往死里下手……
她第一见到这个?男人时,心里就像被?麦芒唰地刺了一下,热辣辣的,长久以来被?她潜隐在心底最深处的的少女之心,汹涌膨胀,但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不但帮她说话,教?育了打骂她的男人,还一声不响地随她上山,安慰她,开导她……
就算,是做这事儿,都那么照顾着她,心疼着她,急促促的气息吹得她的心痒酥酥的,让她知道,原来这事儿也是能让女人心生欢喜的,不像她那个?男人,每次都急切切地像猪拱地似的,那拉拉扎扎的埋汰胡子,就像芨芨草扫帚似的在她脸上扫过来刷过去,让她一点?趣味儿都没有?……
香草的声音,缠绵得就像棉花一样,正绷着劲儿的郭志勤,却?是脑子里一边想?象着夏居雪的模样,一边闭着眼睛,老?鹰扑小鸡一样在香草身上吱吱啦啦,嘴里还粗鲁地说着和香草无关却?让她无比欣喜吟叹的话。
“你是我?的,我?的……”
“好,我?是你的,你的,我?的个?人呐……”香草把郭志勤的头搂在月匈口,觉得天上的云都是那么好看……
就在两人气息越来越急,越来越粗时,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沟底,一个?庞大的黑影踉踉跄跄地爬了上来,正闪着一双冷幽幽的眼睛,向他们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