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虐待谁?

江灿灿吃饱喝足,把没吃完剩下的半只鸡又放回安全屋里。

鸡骨头和零食包装袋都扔进回收箱,一点痕迹都没留。

她懒洋洋地躺在**,听着门外江家宝想吃烧鸡的话,乐得不行。

这家伙是长了个狗鼻子吧,怎么这么灵!

不过按理来说,江父在邮局上班,江母在供销社,江爷爷江奶奶退休前都是小领导,家里完全不必过得这么仔细。

但谁让江母多年无子,生了三个都是闺女,自觉腰杆不硬,家里财政大权一直是江老太太把着。

等江家宝出生,老太太喜极而泣,发誓要给大孙攒出一份像样的老婆本,于是就一直艰苦朴素了。

江父江母按月交生活费,吃的不好也敢怒不敢言。

好在中午还可以吃食堂,食堂的饭菜都比家里好不少哪!

吃饱喝足,江灿灿继续干活。

把安全屋里的东西整理好,是个大工程。

但整理东西的过程是十分有趣的,偶尔能蹦出些她意外拿进购物车的东西。

比如最后和系统扯皮阶段,她从货架上拽出来的大扳手,她当时是想拿这个锤爆系统的狗头吗?

她边往嘴里塞了个草莓,边遗憾地啧啧,

当时觉得想拿的都已经拿了,现在才发现早知道还是再拿些才好。

比如当时她想着这时候可能没肉,但一定不缺菜吃,现在才知道,冬天这里只有萝卜土豆和白菜。

早知道她就再努努力,把蔬菜区也搬空就好了。

可谁能想到安全屋还能给食物保鲜,这么牛逼呀!

就这么一直到第二天,江灿灿依然没有管江家人要东西吃的意思。

她有吃有喝还有事干,过得十分充实,何必出去看人家的脸色?

这屋子是个类似储藏间的小屋子,原来是江盼娣和江灿灿一起住的,两个人住很挤,转不开身那种。

但现在江盼娣住到了厂里宿舍,她一个人住着倒是正好。

要是不用出去上厕所的话,就更完美了。

江老太太忍不住犯嘀咕,跟提着鸟笼子遛弯回来的江老头儿飞了个眼,朝着江灿灿屋子怒了努嘴,

“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到现在还出来不吃饭,真要绝食饿死啊?”

江老头儿虽然也宠孙子,但心里是颇看不上老妻在这件事上的做派的。

想他退休前可是电业局的领导,对国家政策只有支持的立场,哪愿意像别人一样,这么钻政策空子?

再说了,家宝也该去农村锻炼锻炼了,他就是农村出身的,现在老家还有好些亲戚在农村呢,怎么他孙子就吃不得农村的苦呢?

可老妻执拗,他做不得主,只能冷哼一声,不搭理江老太太。

江老太太白了老头儿一眼,伸手冲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的江家宝招了招手。

好大孙立刻小跑过来,低声跟奶奶咬耳朵。

江老头儿看两人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好的男孩子,就是这么被惯坏的!

两人还没商量出个结果呢,屋门被敲响了。

江老头儿去开门,一个戴着红袖箍的女同志站在门外。

“江叔,都在家呢?”

女同志边说话边探头往屋里看,江老头儿刚让开请女同志屋里坐,闻讯已经警铃大作的江老太太一个箭步窜了过来。

“小宋来啦?这回来家是检查什么工作的?”

宋美兰已经看到钻进屋里的江家宝了,都一个楼住着,谁家啥情况谁不知道啊!

她也不戳破,笑吟吟地开了口,

“婶儿,我就是来多句嘴,咱们知青下乡报名的事儿,明儿个可就截止了。

就您家现在还没报上去呢,回头过期限了再报,我们可报不上了。

到时候该处罚处罚,该下岗下岗,可不会因为都是老邻老居的就讲情面。”

宋美兰现在说这话,腰杆倍儿硬。

因为她儿子是第一个报名下乡的,也算是给新政策开了个好头,还受到领导表扬了呢。

自从儿子定下要下乡之后,她干这知青办的活儿就更来劲了。

我自己儿子都下乡了,你们谁还敢跟我磨叽?

多废一句话,那就是不支持政策,该处罚该批判,她是绝不手软!

宋美兰把对儿子的离愁别绪都发力在工作中,使得他们街道的新政策落实情况最好。

偏偏就是这个江家,迟迟都不报名。

江老太太宠孙子是出了名的,街坊四邻都说怕是不会这么轻易让孙子下乡。

所以宋美兰就来看看,算是下个最后通牒吧。

江老太太当然知道宋美兰是干什么来的,她也正要说道这事呢。

她把宋美兰热情地迎进屋里,

“小宋啊,婶子也正想去找你呢!关于我们家下乡的人……”

...

“什么?让灿灿去下乡?”

宋美兰一嗓子,把江老太太喊的耳朵一震。

江老太太揉着耳朵,掩下了心里的埋怨,扯着笑说:

“政策上只说一家走一个就成,也没说别的啊,我家家宝身体不太好,灿灿去倒是正合适。”

宋美兰皱着眉头,话一点不客气地往外说:

“灿灿才十六,还是个小姑娘,你们也放心?”

这老江家真是偏心到家了,她家也有闺女,跟灿灿一般大。

他们家知道政策以后,立马定了儿子去下乡,谁也不放心女儿自己去乡下。

怪不得她家红英见灿灿几天没上学了,催她过来看看,果然是有事!

江老太太不乐意了,气势陡然升成一米八,占据了各种制高点,

”瞧你这话说的,他们去下乡是锻炼去了,是好事,我有啥不放心的?

这也是你一个知青办的同志该说的话?“

宋美兰...

她真是该啊,闲的才管老江的破事!

她立马打起精神,冲着江老太太亮爪子,

“婶子你这话才不对,我什么时候说过下乡不好了?

我的意思是,该谁去就谁去,这不是你想让谁下乡就让谁下乡的事儿!

我们知青工作,可不允许强迫别人代人下乡,特别是灿灿还在上学!”

政策说的是没有工作的人下乡,当然是不包括还在上学的学生了。

老江家这种情况,怎么看都该江家宝下乡,怎么可能轮到江灿灿?

江老太太硬梗梗着脖子,

“谁强迫了?是灿灿愿意替她哥去下乡,她主动去的!

你们就把名儿报上就行了,管那么多事儿呢?”

宋美兰狐疑地皱着眉头,

“真的?”

她怎么不相信呢,她家红英明明说灿灿很愿意念书的。

“这还有假?”

江老太太叉着腰,气势十足,像个刚打上气的气球。

一道声音从小屋的门缝里飘了出来,

“我不愿意!”

嘭——

气球泄气了...

宋美兰没忍住咧嘴笑,又立马收住,特意板起脸来,

“婶子,这我就得好好批评批评你了!

都是新社会了,怎么还能做出这样强迫妇女儿童意志的事儿?

你这个思想很有问题,我们肯定是要批判的,回头开街道居民大会的时候,你得在邻里邻居面前做检讨!“

见江老太太要说话,宋美兰一抬手,把她要说的话都拦住,

”反正我丑话说在前头了,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你们家要是还不报名,那就不是做检讨的事儿了。

你们家可是双职工家庭,可别真闹到下岗的地步!“

宋美兰占据了制高点,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把江老太太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农村妇女,当然知道宋美兰说的都是真的。

她既不想当众作检讨,也不想让儿子媳妇下岗,但她更不想让孙子下乡啊!

宋美兰走到门口要走,在江老太太好声好气的恭送下,突然转过头来,指着江灿灿的屋子道,

”你们不会是把孩子关进屋子里,以此逼迫孩子下乡吧?“

江老太太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是她自己要在屋里呆着的。“

紧闭着的房门里,又传出虚弱的声音来,

”阿姨,我都两天没吃饭了...“

江老太太...

这死丫头咋不是个哑巴呢?

“胡搞!简直是胡搞!你们这是犯法啊!

我看你不是想去当众检讨,你是想去公安局了!“

宋美兰指着江老太太的鼻子怒斥,筒子楼本来都不隔音,招来了所有在家的邻居们。

听到江家人的“恶行”之后,所有人都义愤填膺,纷纷声讨。

“老江媳妇,不是我说你,偏心也没有这么偏的。

那就是个丫头,不也是你老江家的种儿吗?你咋能狠心饿死孩子啊?”

"恁家咋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好歹老江原来也是领导,还能不给娃饭吃?“

...

江老太太快被唾沫淹死了,偏偏百口莫辩。

她想说她没有吧,偏偏这些还都是事实。

可也不是她不让江灿灿吃饭的啊,是那死丫头自己关屋里,不出来吃饭,能赖到她身上吗?

坐在屋里,臊得脸通红的江老头儿,几步奔了出来,使劲拽了江老太太一把,

”还不赶快去给孩子做饭?你想让人戳死脊梁骨啊?“

江老头儿的手都哆嗦了,他这辈子也没让人这么说过,真是晚节不保。

”就是说,赶快给孩子做饭!还得做点好的,孩子都两天没吃饭了,丧良心的才拿萝卜干子糊弄孩子!“

“ 我说灿灿咋那么瘦呦,合着是不给饭吃啊!

咱们都好好看着,看看你们给孩子都吃点啥?”

江老太太被架到这份上了,本来确实是想拿点剩饭和萝卜干子给江灿灿糊弄一顿的。

但这么多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也不好顶风作案,只能硬着头皮去挖米拿蛋,嘴里念叨着,

“谁说的?我可是要给孩子做大米粥,煮鸡蛋的,这可是我亲孙女,哪个能虐待她?”

一直到江老太太小心翼翼地敲门,江灿灿接过一碗浓稠的大米粥和煮鸡蛋,看热闹的人才算罢休,依依不舍地散了。

宋美兰看了眼缩在门缝里,只伸手出来端饭的小姑娘,温和地安慰,

“灿灿,多吃饭,不想干到事情一定不要干,有什么困难去街道办,叔叔阿姨们给你做主!”

屋里的江灿灿乖乖点头,小小声礼貌道,

“谢谢阿姨。”

宋美兰的心软成一团,这么好的小姑娘,怎们就摊上这样的人家!

她斜睨了江老太太一眼,离开了江家。

江老太太顶着压力把人送走,想着还是应该让江灿灿出去,替她向邻居们解释两句,要不她的名声不就毁了吗?

她凑到小屋门前,刚说一句,

“灿灿啊,回头你...”

“啪”地一声,小屋门再次狠狠关上,差点把江老太太的手指头夹掉!

又吃了闭门羹的江老太太...

刚才那些人呢?你们过来好好瞧瞧,就她这么横,是我虐待她,还是她虐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