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灿灿躺在家里烧的热乎乎的炕上, 小口吸溜喝着刘翠梅熬的烫烫的红糖姜水,被全家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一步都不让她下炕。

”姐,你这还有知觉吗?这呢?这呢?”

江楠小心地戳着江灿灿的手、脚, 不放心地问。

江灿灿已经被问烦了, 什么时候江楠这么絮叨了,一件事问个百八十遍不止。

她拿手扳正江楠的脑瓜子, 和她对视, 一字一句地说:

”小四儿, 姐再说最后一遍,好使, 都好使!要不姐打你两巴掌,你试试姐还有劲儿不?”

江楠的脑袋被扳得一动也动不了, 这下他知道江灿灿的手有多有劲儿了,抿着嘴嘻嘻笑。

刘翠梅一眼不错地盯着江灿灿,连平日里不好意思过来的耿小云都天天雷打不动地跑过来, 就是为了给江灿灿送好吃的。

所有人都觉得江灿灿这次能死里逃生简直是祖宗保佑, 天大的运气。没听过哪个人被雪困住, 能在这大冷天在外头过了夜的。

那天早上,全村的人一起沿着路往外找,看到那把路挡死的雪窝子时,心都凉了。

这一晚一家人一夜没合眼, 江大嫂安慰坐立不安的刘翠梅,

”小妹肯定是去公社了,没准是马书记他们找小妹有事呢!“

”不可能, 灿灿就是有事也肯定能往家里捎个信来!“

刘翠梅急得做不下, 非要和江丰年连夜出去找, 可雪太大了,出村的路都深一脚浅一脚的。

江松把人拦下了,自己摸黑摸到了大队,跳了大队的墙摸进屋里,往公社挂电话。

撂了电话的江松脑子一片空白,心急之下摸到了兜里的电话本,他现在满脑袋就一个想头,尹恪说了,有急事打这个电话!

”快都别围着了,让灿灿好好歇歇!“

刘翠梅看江灿灿喝完了红糖水,连忙接过空碗对周围的人说。

江灿灿其实一点都不累,但是被这么多人围着也觉得有点不得劲,就势做出要休息的样子来。

屋里的人都散了,就江松赖着不走,刘翠梅拿他也没办法,薅着他耳朵让他有话赶紧说,说完让江灿灿休息。

等屋里就剩下江松和江灿灿时,江灿灿立马一扫刚刚要休息的虚弱样子,精神奕奕地问,

”二哥,尹恪呢?”

江松白了江灿灿一眼,颇有些明白了”女大不中留”的心情,他没好气地吭呲,

”门口呢,这就给你叫进来!”

然后怀着极复杂的心情,不情不愿地敲了敲后窗。

江灿灿的眼睛刷地一下亮了,眼睛晶亮亮地,期待地看着门口。

冬天为了保暖,窗户都封上了,要不就大佬那大长腿,一跨就从后窗蹦进来了。

江松看到江灿灿这样子,更是憋气,就好像家里的嫩白菜要被猪拱了一样。

偏偏猪还救了家里的嫩白菜,而且他心里其实对猪也是有点认可了,所以就是很憋气!

门被悄声推开,尹恪的身影快速地闪了进来,一点动静都没出。

他看到前倾着身子,看着她眨眼笑的江灿灿,整个人都柔和起来,不自觉挑起嘴角。

江松看着这俩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简直都忘了有他这么个人存在了,气哼哼地直不笼统道,

”有话赶快说,说完好让灿灿赶快休息。我可就在外头...哼哼”

江松还想撂两句狠话,可发现根本就没人听他说话,人家两个正对着笑呢,这两个大傻子!

他大步迈出屋,站到窗户根下,还特意咳嗽了两声,意思是我可就在外头,你们可注意着点!

抬眼就看到不远处的鸡窝那,他妈正冲他似笑非笑呢。

江松一个激灵,就听他妈说:你妹身子虚,少说会儿话就让她歇着。”

说完就拎着刚逮住的老母鸡走了,她得杀个鸡,好好给灿灿补补!

至于孩子们的事儿嘛,让孩子们自己相处吧!自尹恪救了灿灿之后,她现在瞧着尹恪哪哪都好,只要是灿灿愿意,她没意见!

江松的冷汗出了一身,没想到他妈却没说啥,看来他妈这是认可尹恪了啊,这家伙!!!

江松的牙咬的咯吱响,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好像要提醒屋里的人,注意着点儿,他在门外呢。

他现在就是个矛盾体,一方面越来越觉得尹恪这小子不错,另一方面看到他对灿灿好,又气的牙痒痒。

就好像是自家养的精心的白菜,马上就要被猪拱了,他能愿意吗?

小云说他这心情倒不像是嫁妹子,倒像是嫁闺女一样。

江松反口一句,“你乐意让灿灿跟那臭小子搞对象?”

一句话把问的耿小云变了脸色,立马说:

”我当然也不愿意啊!灿灿才多大,我恨不得她一直在咱们身边才好!”

得!他们两个都把灿灿当闺女了!

屋里面,江灿灿靠在软和和的被垛上,看着尹恪笑。

尹恪走到炕沿边,看着俏生生的小姑娘,用眼神急切地描摹着她乌压压的头发、白生生的小脸儿、露在外面的皮肤,好像生怕有哪一点损坏。

江灿灿被这过于灼热的眼神盯得都不自然了,她一向胆子大,只有她盯别人,把别人盯躲闪的,还少有被盯得脸发红心发烫的。

”你,你干嘛这么瞅我?”

像要吃人似的。

她白生生的脸上染了些红,看尹恪的眼神又有些躲闪,像是刚成熟的水蜜桃,诱人不已。

尹恪的嗓子有些发干,他想开口说话,发出的声音却只剩干哑,

”身上有没有冻伤?我去医院开了冻伤膏,你身上...哪块要是冻上了,让婶子帮你抹上...”

江灿灿在车里捂得厚,倒是没有那个地方被冻伤,但是听了他这话,身上却像冻着了一样,又麻又痒起来。

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久到江灿灿每天都在骂他:说没影就没影,肯定是出去玩儿的太开心,都不想回来了。

等他回来一定不理他,只顾着自己出去玩儿,光往回捎东西有什么用,要出去也带着她一起啊!

可现在大佬就站在她面前,江灿灿每天都练习一遍的闹脾气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她用手背贴了贴自己发烫的脸颊,他干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啊!

尹恪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吓人,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好久没这么看过她了。

要不是他刚好回来,又听镇上的人说江松打了电话让人帮忙找江灿灿,他都不敢想后果。

他不敢想象再也看不到她的样子,她是这个世上仅剩不多让他眷恋的事,如果连她都不在了,那这个世界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正是这种失而复得,这种庆幸,让他更是珍惜。是那种恨不得一眼不错、恨不得把人吞吃入腹一样,才能好好宝贝的珍惜。

他伸出手去,下意识的,出于本能的。

江灿灿看着他伸出手来,朝着自己的脸。

他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她,入迷一般。

江灿灿的心脏砰砰乱跳,人像被施了法一样动也动不了。她轻轻咬住下唇,好像这样就能止住心脏蹦出来一样。

随着那双手越来越近,江灿灿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不顺畅了,可再急促的呼吸也没有心脏跳的快,她要窒息啦!

江灿灿眼看着那手越来越近,却无能为力。事实上她好像也并不想做什么来阻止他,她也阻止不了。

他也应该是紧张的吧,江灿灿能看到他指尖微微颤抖,即便这样,那手也是越靠越近,没有迟疑。

就在他的手指下一秒就要触碰到她的脸颊时,江灿灿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息是这样漫长,那意料中的温热却没落到她的脸庞上。

她好像听到一声绵长又无奈的叹息,随之而来的是落在她头发上的重量。

”以后这样危险的事情不要去做,如果一定要做的话...我陪你。”

他庆幸他是从镇上赶回来,由于山势,往镇上方向的积雪并不厚,他带着人用最快的时间就清理了积雪,找到了灿灿的拖拉机。

要知道,在这样冷的天气里,多在外面待一分钟,就多一份冻伤的风险。

要是再晚些的话,那她恐怕就...

他不敢继续往下想,每当有这样的念头,他就心疼得不行,恨不得把她揉进他胸口的位置,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心好受些。

他的意志力只够用一次,已经都用在刚才了。

什么克制力,什么告诉自己要等待,在这一刻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屋里的气氛有些不一样了,江灿灿是能感觉的到的。她的脸热的厉害,甚至灼的她不敢抬头。

余光感觉到黑影慢慢靠近,江灿灿紧张地攥紧了被角...

江灿灿的鼻尖溱出了些细汗,呼吸之间都是尹恪身上干净的皂香味儿。

那种霸道的,能侵占全部嗅觉的味道就在咫尺之间,让人不能忽视。

江灿灿能感觉到尹恪靠近了,尹恪弯下腰了,尹恪的鼻尖离她越来越近,甚至马上就要碰到她了!

她紧张之下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要碰到她的刹那,”砰砰砰”,传来轻敲窗户的声音。

”差不多的得了啊,我妈要进屋了!”

是江松的报信声。

尹恪的动作霎时停住,撑在江灿灿被子边的手紧了紧。

门外传来刘翠梅特意放大的声音,

”我刚才瞧着是尹恪来了?让他别走了,晚上咱们炖小鸡吃!他走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和灿灿一起补补。”

尹恪无奈的笑了笑,将唇从她的唇边挪到她的耳边,似是催促似是盼望地低喃了一声,

“快些长大吧,灿灿”

江灿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尹恪立时直起身,在刘翠梅推门进来的瞬间,恢复到离她一步的位置。

看起来像是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极正常地与刘翠梅招呼,

”婶子,我刚刚来的时候没看到您,那晚上我就打扰了,留在您家吃饭。”

刘翠梅的眼神瞅了瞅江灿灿,最后落在尹恪身上,

”好好,婶子盼着你在家里吃饭,以后天天来家吃才好呢!”

然后又状似无意地说了句,”灿灿今年十七,按在咱村里算的话倒是大姑娘了,但咱现在不是新社会了嘛,婶子也不懂哈,但婶子当妇女主任这一阵,总去镇上听课,都说现在姑娘十八才算成年呢...”

”婶子我明白。”

尹恪看着刘翠梅说,”什么都等灿灿成年了再说。”

”我等得起。”

刘翠梅满意的看着尹恪连连点头,张罗着晚上再要加几个菜。

她现在瞧着尹恪这小伙子呀,是越看越满意,要是灿灿喜欢的话,那她这儿是没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