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过后,燕七歌称需要购置些物品以作明日赶路之用,茗然陪他左右同去,而玉桑则被打发去市集最南的马场雇马车。玉桑摆出十足幽怨的姿态看燕七歌,似是在报怨现在他有了茗然就不想要她一般,又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模样做足戏,哼哼唧唧地着应了声儿这才朝南边去。
在马场选了合适的马车,玉桑并没有回胡柳镇,而是赶着马车直朝红珠江去。模约半个时辰后,玉桑到了江边,正值日升江中,时不时有水鸟自江面成群鸣叫着飞过,江风习习不断,江水波澜起伏带着一波波白水花扑打在岸边的沙滩上。
玉桑驻车而立,见到有身着麻衣头裹方巾的妇人正提着竹篮在沙滩上捡拾海货,便跳下马车小跑了过去。
“大婶儿,能向您打听个事儿吗?”
“你说。”那妇人应声,却没有抬头,依旧弯腰低头捡着地上的东西。
“我想问问,红珠村怎么走。”
“向西一里,长着一棵大枯树的地方就是了。”
“哦,多谢。”
玉桑以手遮额,拂着被江风吹乱头发向西眺望,不经意间眼角的余光扫过妇人的手,见到她正从浪花退去的细沙里拾起一只贝壳。那贝壳如巴掌大小,表面凹凸不平,呈斑斓色彩,一下就吸引了玉桑的目光,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漂亮的贝壳。
“姑娘,这彩贝可漂亮?”就在玉桑心中暗自稀奇时,那妇人竟似能听到她的心声一般发问。
“漂亮,真漂亮。”玉桑看着那彩贝感叹。
“那就送给姑娘吧。”妇人说着,竟真的将彩贝递到了玉桑面前。
“这……这怎么好意思。”玉桑惊喜,心里觉得有些不妥,但手却已不由自主地将其接了过来。
“姑娘,水里生出来的东西都是有灵性的,可不要弄丢了。”
“嗯,我知道,这么漂亮,我肯定好好保存。”玉桑应着,低头仔细看那彩贝,伸手摸了几下,想到妇人捡这些东西应该是拿去换钱,便摸了摸腰间,将仅余的一点碎银钱取出来想要给妇
人,可当她摸出银钱抬头时,却发现妇人竟然已经走出了甚远。
玉桑心中大骇,想不到这个妇人走起路来悄无声息不说,竟然快到如此,若不是沙滩之上留着她走过的脚印,她就要觉得她是个靠划地移形的妖怪了。
离开红珠江岸,向西行了一阵儿,果然便如那妇人所言见到一棵枯树,树高丈余,粗如石磨,树根盘错于地,看起来这树少说也有几百年寿命,树下有一只像是狐狸的石雕,看起来栩栩如生。。
“看你这样子,也是有些年月的古树了,若是有灵性的话也应该修炼出精魂来了,只可惜你死了,现在就剩这个枯干。”玉桑跳下马车走近那枯树,抬头望着那枯死的枝干感叹。因为马车太大村路通用不便,玉桑便将马缰系到了枯树的一节盘根上,还颇有些调皮地拍了拍树干,道:“老树,就劳烦你代我看管了。”
又用脚踢了踢树下的石雕,道:“雕得到是挺像,就是太瘦矮了些,栓马都不行,真是中看不中用。”
系好马,玉桑向村内左右四顾着看了看,发现眼前是一处三面开阔的地方,自己所来之处及左右皆是长满矮小草木的平原之地,独有正对着枯树的地方是一条泥路,路不宽,但尚算得平坦。依稀看到那路的前方有屋檐林立,想必便是村民房屋。
玉桑沿着泥路入村,村子不大,走在其中身侧偶有妇人和老者行过,不过大家似乎都不怎么开心,全都低着头朝前走,步子虽然不快,但却显得很赶时间一般,都不做任何停留。
玉桑觉得想要弄清关于祭嫁的事,得先找到一个知道前因后果的知情者才好,想起那日在江岸边听到芦苇后面的谈话声,似乎是有一个村长在主持大事,便伸手拉住个过路的老妇想要问一问村长家怎么走。
“啊!”就在那老妇抬起头的瞬间,玉桑被吓得忍不住暗叫了一声。那是一个身着蓝色粗布衣袍的老妇,十分消瘦,满脸皱纹沟壑,双目混浊,眼眶凹陷,乍一看来竟然像是披了层旧皮的骷髅。
“请问村长家怎么走?”玉桑浅吸了口气,才尽量镇
定地客气发问。
那老妇人看着玉桑,似是听到了她的话,又似没听到,好像在全神打量她,可眼睛却没有一点亮光,这让玉桑怀疑这老人是否还看得见东西。
就在玉桑打算再去问别人时,那老妇人抬起枯瘦的手,指了指玉桑身后十几丈外的一所泥墙围起的房屋院子。
玉桑顺着老妇人所指看了看后收回目光,扭头要向老妇致谢,转过身却发现那老妇已经不在,四下张望了一番,依稀看到好像是她的蓝色布衣背影消失在一所房屋的墙边。
“看不出来,她眼神儿不好走起路来倒蛮快。”玉桑嘀咕着,转身朝院子去。
院子不十分大,但也算不得小,四周以两丈高的泥墙作围,居中是一处风化厉害的木制正门,门上还粘连着一些掉了颜色的残破年画,门两侧贴着同样掉了颜色的对联,不过依稀还能认出上面的字。
“有人在吗?”玉桑抬手扣了扣门,在等人前来开门的空闲,她将目光落在了两边的对联上。
“春满乾坤福满堂,水覆姻缘树遮阳。”
玉桑虽然算不得文采斐然,但好歹也知道对联要的就是图个吉利,图个工整,可看这对联,上联到还是很像百姓人家求福常用的,可这下联真是错了十万八千里,不工整不说而且还不吉利。
玉桑下意识地抬头去看门楣,更是让她吃惊不小,虽然两侧对联已经掉色风化,可那横联却十分新,赤红的纸张上面用明黄的颜料写着四个大字,八角祭魂。
玉桑疑惑着思索,忽然一个想法在她心中涌起,背后的寒毛在瞬间立起,转身就要退开这扇门,但还是晚了步。就在她转身之际木门突然大开,赤底黄字的横联发出刺目的光,打开的木门内腾出一道像是丝绸又像是烟雾的东西拂上玉桑的脸,绕过她的脖颈再迅速绕上她的胸和腰,不时她就像是被困在了一只大大的蛹中。
“第八十一个,终于够了……”在玉桑最后失去知觉前,她依稀听到有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后,玉桑的所有知觉消失,一切陷入黑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