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牙咽下涌到喉头的猩甜。

血修罗功法白时锦已经练到极致,在被功法反噬之前,白时锦便已经自废武功。

现在的她,虚弱得厉害。

白时锦转身,心中暗道倒霉。

可恶,要不是担心现在的自己保不住宋行止的信物,直接取出那玉佩想来就可以进城了……

白时锦皱眉叹气,正准备回到流民中去,打算等之后看有没有混进燕京的机会。

就在这时,前面的流民突然激动起来,还夹杂着官兵的呵斥。

“施粥了!”

“城中的大户施粥了!”

“都老实点,排队来领,敢抢的就拖出去打死!”

白时锦被人群挤了几下,还是靠着有些残存的拳脚本事在身,才没被人群挤倒。

只是等她挤出人群,看清那已经排出长长几条队伍的流民们。

白时锦感受着越来越强的晕眩感,转身朝一旁的城墙下走去,她想先找地方眯一会,养养精神再考虑其他。

旁的人都去抢着排队领粥,白时锦难得很容易找了个挡风的地方。

只是刚刚坐下,白时锦还没来得及闭眼睡过去。

一个一身锦衣的官差过来:“给你,我家主子赏你的。”

白时锦抬头,是一碗递到她鼻子底下的粥。

瞧着一点也不稀不说,白时锦用勺子绞了搅,甚至是有不少肉末的。

白时锦谢过他,抬眼看那官差离去的方向。

那里,被一群锦衣官差围着的,是一个那时白时锦看不清长相的,穿着大氅的瘦削男人。

那时的白时锦失去武功看不清那么远。

但在这次的梦里,白时锦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清楚了。

那是宋行止,是病得厉害,脸颊都凹陷下去的宋行止。

他远远地站着,定定地看白时锦喝完了粥。

才挥了挥手:“按照她的想法去做。”

于是,还是那个官差过去,说白时锦有路引,便不是流民,可以进城。

带着白时锦顶着所有人讶异的目光进城。

在白时锦进城后,城门外的宋行止正要一起进去,才走了几步,就吐出一大口血,在周围人惊呼中昏厥倒地。

做梦的白时锦没有跟着梦里的自己,而是围着昏死过去的宋行止不知所措。

她想要出手帮帮他,但她根本碰触不到他。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护卫们把宋行止扶进等候在一旁的轿撵里,有人伺候着擦洗喂药,还有候着的大夫上前把脉,直到有随行保护宋行止的人,给宋行止撬开嘴喂下那时的白时锦给宋行止准备的药丸。

过了许久,宋行止才缓缓睁开眼睛。

虚弱问:“……她在哪里?”

锦衣护卫回答:“白小姐在庞府。”

宋行止借着他的搀扶起身:“去找她。”

只能旁观这一切,和幽魂差不多的白时锦都要恼了:“找什么找!你就该好好躺着休息着!”

护卫也想要劝他:“主子,您先休息一会吧,不然身体要承受不住了。”

宋行止淡淡道:“我自己有数,去找她。”

护卫只能跪下应是。

一行人浩浩****地朝着庞府而去。

而在刚刚到庞府,庞府的下人一见到宋行止的轿撵,屁滚尿流地跪了一地。

不等宋行止被人扶着下轿,一个黑衣人突然闪现着出现,跪在地上。

“主子,庞家人正在殴打白小姐,她,她瞧着有些不好了。”

宋行止一晃:“砸了这里,去救她!”

白时锦恍然,原来,她那时临死前,模糊听到的乱响,是宋行止来找自己的吗。

只可惜,她那时本就时日无多,又是气急攻心,死得太快了,没等到他们俩最后见一面说点什么。

白时锦几乎是怜悯地看着又开始吐血的宋行止。

这人现在气成这样,等他知道自己是真的死了,不知道要多伤心啊。

接下来的景象过得飞快,白时锦看到宋行止抱着自己的尸体愣怔良久,缓缓落泪。

看到庞子煜,温香君,庞母还有她的孩子被一个个拖出来杖刑,在打死前被回过神的宋行止呵停,命人扒了他们衣服拖出去丢出了燕京城。

让人专门看着,除了保证他们不会被人弄死之外,旁的什么都不管。

甚至每天都专门提供食水。

但是没有伤药,也没有钱财的情况下。

庞家人只是短暂的报团取暖了一阵,就因为伤口的溃烂开始生病,开始互相指责争执。

再后来,在一天夜里,庞子煜眼看着温香君被一伙流民拖出去凌辱了一番后,第二天,庞子煜便提出,要温香君去伺候人给他们换药,只有温香君哭天喊地的不愿意,其余的庞家人都是默认的。

只是,换来的药,也大多会被其他流民抢走。

庞家人没活多久,很快就陆陆续续地病死了。

白时锦没有关注他们,她一直跟在宋行止的身边,这伙人的消息,还是宋行止的下属给宋行止禀告时,白时锦听到的。

她一直在宋行止的身边,看着他没过几天,收到了那时的白时锦生前寄给他的,有可能治愈他的药丸和医嘱。

但他没有服用或者遵循医嘱,而是消极等死。

甚至拒绝其他大夫为他看病把脉。

他整日里忙着处理各种事务,在又一次吐血昏迷后,长公主带小皇帝过来看他,命人把白时锦给他准备的治病药硬塞着喂了下去。

服下后,又有大夫按照白时锦的方子给宋行止施针,放毒血。

宋行止醒来了。

但宋行止直言不想活,他要立遗嘱。

小皇帝抱着宋行止哭得撕心裂肺,长公主则打了刚刚恢复了些的宋行止一顿,逼着他再活一段时间。

因为他们,宋行止便又活了几年。

明明病已经治愈,但整个人还是死气沉沉,始终瘦骨嶙峋的模样。

除了处理朝政,便是对道法突然产生了兴趣,整日和各种道士混在一处,还在尝试炼丹,但又不许任何的丹药流出或者让人服用。

白时锦在飞快进行的画面中,见到好几次宋行止穿着一身道袍在摆阵法。

在小皇帝娶皇后的那天,宋行止当晚也是穿着一身道袍,在一个他自己研究出的阵法中盘坐冥想。

这一次,他闭上眼睛,再也没有醒来。

这边的白时锦闭着眼睛做梦,哭湿了枕头。

门外吉祥如意听到了些细微的动静觉察不对,忙进来摇醒了白时锦:“小姐,小姐。”

“唔?”白时锦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起身睁开眼睛。

吉祥用帕子给白时锦擦了擦脸:“小姐是做噩梦了吗?”

看白时锦迷迷糊糊地摇头,吉祥笑道:“小姐,是多认了一对爹娘,还马上就要大婚了,幸福得太过所以有些心绪不定吗?”

白时锦清醒了点:“嘿嘿,有点,不过还有白家成为皇商的缘故,我又要跟着宫里的嬷嬷学新的规矩,又要操心生意上的事,大抵是忙得太厉害了,这几天因为马上就要结婚了而闲下来,有些不习惯吧。”

“我想也是,小姐你最近总是睡不踏实。”如意端来了一杯热水:“小姐喝点水吧。”

白时锦喝了一杯,把空杯子给如意:“如意,再来一杯……唉,宋行止那家伙,这几天都不能见他,还有点不习惯,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是担心还有旁的人惦记王爷吧?”如意促狭了句。

“小姐你想多了,之前得知王爷要娶你,长公主可是提着刀冲进皇宫,逼着圣上下旨要求王爷以后无论如何,都只能有小姐你一个王妃,不许有旁的任何人,有长公主在,王爷他可不敢花心的。”

白时锦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啦。”

吉祥掩嘴笑着补充:“不止呢,还有驸马爷呢,他也专门找王爷谈过好几次,我听说啊,朝中的武将大多曾在长公主麾下做过事,而朝中的文官则不少是驸马爷的门生,先不说王爷只怕爱惨了小姐,单单有小姐的亲生爹娘在,王爷他也不会负了小姐的。”

白时锦红了脸,推她们两个离开:“好啦,你们快睡觉去,别在这闹我了,我要重新睡了!”

另一边。

宋行止带着浅笑,正在翻看礼单,时不时地提笔再加上一些。

正写着,桌案旁的灯火晃了一下,恍惚间,身后不远处的等身铜镜中,印出一个身穿道袍,消瘦苍白的宋行止,与在桌案前的宋行止动作一样,对着礼单露出淡淡的微笑。

宋行止似有所觉,低声开口:“还好那时,你告诉我,不能伤害她,应该亲自去和她接触,认识她了解她,否则一定会后悔的。”

宋行止回过头,看了眼已经恢复正常的铜镜。

清润的眉眼微弯。

“谢谢,我会和她一直在一起,我们会很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