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吃饭的过程。

扁栀都没有开口。

饭菜上桌的时候,霍无尊最初坐在扁妖妖那张桌子上,替她布菜,给她装汤,柔声细语的叫扁妖妖多吃些。

看的出来,扁妖妖很信任霍无尊,或者说,某种程度上,很依赖他。

吃了一会儿后,扁妖妖才优雅的放下筷子。

小小动作的扯了扯霍无尊的衣袖。

霍无尊下意识头靠过去些,可又是很礼貌的距离,不至于冒犯。

扁栀听见扁妖妖轻轻说了两个字:“客人。”

霍无尊装了一勺蛋羹给扁妖妖,然后才说:“好,那你自己吃。”

扁妖妖点头。

然后,霍无尊坐到了扁栀那一桌。

三人也没有开口,就这么安静而沉默的吃完了这一顿五味杂陈的饭。

吃完饭,扁栀也没有多逗留。

她走出包间,在霍无尊要跟出来时,朝他摆了摆手,然后轻声说:“你,照顾她吧,其余的事情,我找冷哥。”

霍无尊点头,也没客气,直接转头回了包间。

要彻底走出包间时,扁栀又看了一眼扁妖妖的方向。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所感应,扁妖妖也同时看过去,然后,在扁栀毫不防备时,对扁栀展露一个甜美至极的微笑。

扁栀顿住。

然后,听见扁妖妖对霍无尊说:“朋友,走了?”

霍无尊:“嗯。”

扁妖妖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又小声的补了一句:“我喜欢,那个姑娘,身上的,味道,很香。”

扁栀顿住。

沉默了几秒,她才彻底走出包间。

到了楼下,扁栀看到了门口的冷哥,直接对冷哥说:“今天,我状态不好,你跟霍无尊说,回头,我过来提她把脉,另外,将这些年,她的病案整理一份,我回到家之前,要在电脑邮箱里看见。”

“哦,这些之前整理过给宁脉脉啊,不过,她说什么,医者不自医,那是自己的妹妹,她诊脉几次,说搞不定,就放弃了。”

冷哥说着这话,看着扁栀。

潜台词是:你是她闺女,你就更不行了。

这些道理,扁栀也知道,但是,她还是想试试。

“这些,你们不用管,把东西给我就好。”

说完,扁栀上了车。

周岁淮开着车,明白扁栀要缓和情绪,故而好久没有说话。

车到半路,扁栀忽然对周岁淮报了个地址。

周岁淮问,“去看路遥么?”

扁栀面色在看完扁妖妖之后,越发的冷漠,“嗯。”

等到车子停在看守所的门口,扁栀才忽然又问了周岁淮一句,“你觉得,我身上,香吗?”

她从不用香水。

扁妖妖是为什么会觉得她香的?

是什么样的味道,会让扁妖妖觉得香,她希望,如果真的有的话,能够维持的久一点。

周岁淮闻言,点头,笑了笑。

轻轻摸了摸扁栀的头,“香啊。”

扁栀疑惑的看着周岁淮,自己闻了闻袖口,“有么?我自己闻不到。”

周岁淮:“听说过吗?只有频率相同,灵魂契合的人,才能闻到对方身上特殊的专属气味,我可以味道,你母亲,也能够闻到,所以,她很爱你,在她即便看不见的时候,不知道对面的人是你的时候,她,依旧很喜欢你。”

扁栀闻言,眼眶微微泛红。

低低的确认,“真的么?”

周岁淮:“嗯。”

扁栀又沉默了一会儿,她想起扁妖妖的缩瑟的样子,低弱的说:“可,我宁愿她是因为要逃避这些不开心,所以一直迟迟不来见我,而不是因为,遭遇了这些苦难,我宁愿,她现在有美满幸福的家庭,而不是如今这般,连生人的脚步声,都能叫她惊惧。”

她本以为的被舍弃,她会难以接受。

如今。

她却觉得,比舍弃她更叫她难受的是——

这么多年,你一直过的不好。

“会好起来的,”周岁淮轻轻拍着扁栀的后背,“你跟妖妖阿姨,以后所遇到的一切,都会是最好的安排,霍无尊,对她很好。”

扁栀闻言,吸了吸鼻子。

然后才闷闷说:“敢对她不好,我灭了他。”

周岁淮闻言,笑出了声,然后似松了口气,笑道:“嗯,我们家小乖,也已经强大到,连鼎鼎大名的霍无尊都要觊觎的地步了。”

扁栀没开口,整理了情绪,然后对周岁淮说:“那我进去了,你在门口等我吧。”

周岁淮挑眉,“我不进去么?”

扁栀摇头,表情颇为认真,“你在车上好好想想,若日后,我真的哟啊击垮霍无尊,咱们得有什么样的筹备。”

周岁淮明白扁栀是在开玩笑。

毕竟,如今这么看,霍无尊是把扁妖妖放在心口上宠了,哪里能叫扁妖妖受委屈,霍无尊看着扁栀的眼神里也从满怜爱,估计未来,要疼扁栀比林决更甚。

周岁淮估计着,扁栀是不愿意他进去看到那污糟的路遥。

所以才借口说了个玩笑话。

“好,那我在门口等你。”周岁淮十分听话、

扁栀点头。

然后进了看守所的门。

律师早就等在门口了,看到扁栀过来,高兴的不得了。

好话说了一箩筐。

“扁栀小姐,你真的是个好人,也就你这样人美心善的人,才会依旧顾念同门情谊,在这个时候,还愿意来看他。”

“他这几天,不吃不喝,自杀之后,失血严重,输血好几回了,你进去之后,可好好劝劝他,人生路茫茫,即便要接受法律制裁,可日后,接受了改造,也还会有重新开始的日子,所以啊,您也千万帮我劝劝他。”0

“他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心理学大师的模样啊,扁栀小姐,你今天就算过来做好事的,千万帮我跟他说,一定要珍惜生命啊。”

走进铁栅栏之前,律师似乎听见扁栀回应了他一句。

当时,律师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啊”了一声。

扁栀也没再说。

而是踏步,进入了看守所。

她在指定的位置坐下,不多一会儿,路遥从里面出来。

律师非常殷切,笑眯眯的说:“路遥,你要见的人,来了,来,你们两好好说说,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

路遥盯着扁栀的脸,慢慢的在椅子上坐下。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扁栀眸光浅,视线从路遥的脸上落到他的手腕上。

轻描淡写的问,“听说,你自杀了?”

路遥以为扁栀在意,摆起脸,“嗯”了声。

扁栀点头。

律师也满意如今的谈话进度。

结果。

下一秒、

“哦,”扁栀:“我还以为,我来能看到一句尸体呢,可惜了呢。”

律师脸色僵住。

路遥也呆滞。

扁栀却很平静,“原本,只想告你一个绑架,后来想想,估计绝望的不够彻底,所以没死成,所以,之前中医院的贪污,我也会一并叫律师方起诉。”

这下轮到律师呆滞,他反应过来后,连忙问路遥,“什么贪污!”

路遥脸色大变。

扁栀笑笑,十分好心的转头,对律师道:“您不知道吗?他贪污了我们中医院许多钱,这些钱,估计能让他牢底坐穿了,你刚刚不是跟我说,以后他还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吗?”

扁栀笑着,偏头似乎在思考,然后又十分无辜的对律师说:“加上这些的话,他下半辈子,还能出的来么?如果不能的话,我回家去想想,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路遥闻言,眼神顿时失望又凶恶起来。

“你,当真,要这么绝情?!”

扁栀十分无所谓的坐在椅子上。

没什么兴致应对路遥,她满脑子都是今晚看到的扁妖妖的样子。

耳边听着路遥的质问,她觉得好笑。

扁妖妖那么好的一个人,居然要受此苦难,那么,害过她的人,图谋过她东西的人,凭什么好好的活着?

就该!

一个个的!

生不如死!

才对得起天地正义!

于是,抬眸对上路遥的眼神时,扁栀淡淡的说:“你手里一直有王珍谋害我母亲的证据,你一直没拿出来,一直用那些作为威胁我的手段,今天叫我来,是以此为底气,要挟我对吧?”

被说中心事的路遥瞳孔一缩。

可又很快得意的舒张开来,可,还不等张口,就听见扁栀淡淡的落了句,

“可是,怎么办呢?”

“她没死。”

“你手里的那些,没用了。”

路遥呆住。

“不可能,你,你骗我,师父,师父不可能没死,你一定在炸我对不对!”

“你一向爱骗人,你一定在骗我对不对!”

路遥忽然情绪激动起来,抓着铁栏要跟扁栀求证。

扁栀始终纹丝不动的坐在椅子上,她用一种极其淡漠的眼神看着路遥。

然后,在警察要上来控制住他,把人拖走时。

扁栀再一次开了口,“你说,若我母亲见到你如今这个丑态,会不会想着,当初,要是从来没有收留过你就好了。”

这话,叫执狂的路遥安静下来。

扁栀天真无辜的笑了一声,一字一句的补充,“她,一定,是很后悔的。”

“所以,你不配再喊她师傅。”

“路遥,即刻起,你不再是扁氏弟子。”

对面的路遥仿若在这一刻被审判,他双膝瘫软,“啪!”的一声,绝望的瘫倒在地上,起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