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决没想过,当初随口的一句话,扁栀会记这么久。

他急急忙忙的拦住了扁栀。

“我说,我是你亲爸,那是你亲妈,什么后悔不后悔的,如今她回来了,你不想着让我们两相认,成天就会跟我置气。”

扁栀转头看着林决。

她不明白,林决是怎么觉得,自己只是在跟他置气的。

“我说的很认真。”扁栀面无表情的强调着。

“认真?”

“我看你是疯魔了,闲话我不跟你一个小孩子说,你这样,周家我进不去,你带着周岁淮陪同我一起去周家,先把人给我带回来,另外,”林决瞥了眼周岁淮,用一种大发慈悲的口吻对扁栀道:“你陪着我把你妈妈带回来家来,日后,你要跟周岁淮在一起的事情,我不反对了。”

扁栀原本想转头上楼。

在听见林决这话后,她的脚步顿住。

沉默了好久。

攥紧的拳头,紧了又松开,却又不可抑制的再次攥紧。

“您是在跟我谈一幢交易吗?”

之前。

无论周岁淮如何示好,她如何维护表达心意,林决都不同意她跟周岁淮在一起。

虽然,她也并不觉得,自己跟谁在一起,一定要得到谁的祝福。

可,用林决的话来说。

他是她亲爸啊!

扁栀怎么都想不通,林决是如何用一副施舍的口吻来跟她谈论这件事情的。

不失望,是假的。

话说出口,林决也觉得自己稍稍有些失言,故而,顿了顿。

找补着,“说什么交易不交易的,那是你母亲也喜欢周岁淮,我想着你母亲要回来了,同意你跟周岁淮在一起,她也开心不是、”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疑心,不知好歹呢?”

扁栀冷笑。

她认真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实在无法评价他。

说不疼她。

可也是真心的将林家的所有家业都给了他,也并不曾真的强硬的逼着她做什么。

若说疼她。

也是可以很容易的松口,对于她婚姻里的合适人选。

周岁淮从来不是他女婿的人选范围之内的。

“怎么?”

“我现在同意也不行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横竖别的我不跟你说,我希望一家团聚,我希望你母亲回到这个家里来,所以,你们的任性行为,我都妥协,这还不够大度吗?”

林决一脸的愤愤,觉得这闺女也太不懂事了。

扁栀却笑。

她直直的看着林决。

余光落在他身后听见声音从楼梯口上下来的沈听肆跟林野。

两个大男人此刻垂着头,抿着唇,一言不发,面上却难掩被舍弃的悲伤。

毕竟。

也是喊过这么多年爸的人。

今日他们被舍弃,如同她当年一般。

心里的震撼程度,扁栀是可以理解的。

“爸,过去的一起,不是随着你几句话就可以抹平的,”这一次,扁栀将话说的更加直白,“当初,我母亲为什么会死,你心里应该明白,这么多年,以你的地位,你的智慧,你不会毫无察觉,但是,你始终沉默,你早就配不上我母亲了。”

“若您还想给彼此留一些体面,将来,若真的有机会遇见我母亲,你应该绅士的提出解除结婚协议的提议,这才是您最应该做的。”

林决一听。

眉头顿时狠狠皱起来。

这几日,他总也想着那日在晚宴上见到的“扁妖妖”。

那么白,那么美,那么明艳脱俗。

他算是彻底看明白了,扁妖妖才是最合适他的女人。

这一次,他说什么都不会放她走。

为了他想要的,什么王珍,什么沈听肆,都可以靠边。

在他心里,想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

而他对扁妖妖有天然的自信,当年他凭借才华跟细致入微的体贴赢得美人心,就是因为他明白。

扁妖妖是清高的,她从不拘泥于世俗的钱财,所以才会我看上当时一文不名的他。

扁妖妖也是善良的,所以才会在看到王珍孤苦无依时,施以援手,以至于引狼入室,这样心软的人,若他当着恳求几回,她会不心软?

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呢。

人都说,年少时喜欢的人,不论过去多久,在见面都还是会喜欢。

对于这一点,林决很坚定。

对于重新博得扁妖妖的心,他很自信。

横竖,当年的事情,都是王珍一手所为,他可什么都没做。

“行,我不跟你浪费时间,”林决觉得扁栀顽固不化极了,“我自己去周家,”

这话落下,在看到周岁淮停好车子进门时,他眉开眼笑的走到周岁淮的面前。

“周岁淮,我刚刚跟扁栀说了,我可以同意你跟扁栀在一起,但是,你们要帮忙我一起把你未来岳母带回家。”

周岁淮有点傻眼。

他看了眼扁栀,迟疑的重复,“未来……岳母?”

按理说,扁妖妖的存在,除了几个知情的人,还没有人知晓。

所以,此刻的周岁淮有点懵逼。

林决却非常爽快的大手一挥,“哎,就给你把脉的那个医生,现在还在你家里呆着的那个,你们嘴里的宁脉脉嘛。”

周岁淮:“……”

周岁淮:“???”

周岁淮:“那,不是妖妖阿姨啊。”

虽然,第一眼的时候,看着确实很像。

可,仔细辨认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气质,举止,一个人的小动作跟下意识,这些事情是改不了的。

再者,霍无尊的出现,也彻底说明了,宁脉脉确实不是扁妖妖,加上大量关于这堆双胞胎的佐证,都可以证明,宁脉脉不是扁妖妖。

周岁淮有些困惑的看着林决。

按理说,以林决的实力,查到霍无尊可能还需要时间,可是,查扁家当年生下的是否是一对双胞胎,这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可林决依旧如此笃定。

那只能说明……

林决根本没去查,或者说,即便查了,他也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其余的,一概不理。

对方的那个人,只要长着跟扁妖妖一样的脸,是不是扁妖妖,还是是宁脉脉,其实,他都不在意?

周岁淮从小生活在阳光明媚的家庭里,他对眼前林决的反应,实在无法理解。

扁妖妖是他的发妻,是随便一个谁,顶着跟她类似的脸,就都可以轻易替代的么?

他是真的,不理解。

面对周岁淮的反问,林决却非常笃定,“怎么不是,那就是你妖妖阿姨,那是我妻子,怎么?你们这些人,还能比我更了解我自己的妻子不成?”

周岁淮顿了一下。

然后非常迷茫的说:“对啊,按理来说,是不应该啊。”

林决:“……”

林决恨铁不成钢的盯着周岁淮,脸色不悦,怒气冲冲的,“我说,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去,我是你未来的岳父,你若不跟我在一个战线上,我可没法同意你跟我女儿在一起。”

周岁淮:“我们一直在一起啊。”

林决:“……”

周岁淮:“并且,您一直没同意过。”

林决被周岁淮四两拨千斤的话气的要命。

他直接大手一挥,怒气冲冲的夺门而出,嘴里大声不满的嚷嚷着:“你们不去,我自己去,我自己的老婆,自己接回家!”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珍六神无主的站在厨房里,等到林决走了,才默默的走出来。

路过扁栀的时候,狠狠瞪了扁栀一眼。

然后,一转头,又恢复成非常无辜的摸样。

她站在楼梯下,仰头看着楼梯上的沈听肆跟林野。

语调哀伤至极。

“孩子们,妈妈,尽力了,可,你爸爸如今心都在外头,我……”

王珍晤面痛哭,“我,也是没有办法。”

在抬头时,王珍满脸泪痕,很是狼狈,泪珠再次从眼眶滚落时,王珍对沈听肆跟林野说。

“听肆,林野,家里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你们爸爸如今是决意要把妖妖姐姐带回家了,到时候,恐怕,也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我辛苦为了这个家这么多年,可也赢不过失去的才是最好的,

我知道,你们之前一直觉得妈妈太爱财,才会不断跟栀栀起纷争,可途经你们看到了,”王珍哭的娇滴滴的,很让人心疼,起码,林野是心疼的,

王珍观察着楼梯上的两人,非常满意林野的情绪变化,余光看了眼沈听肆,见他倒是依旧没表情的样子,心里狠狠咒了一句“白眼狼”后,再次低垂眼眸,

“若一遭家里遭遇变故,咱们娘三,是什么都没有的,林家家财都在栀栀的手里,未来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你父亲不会想到我们,所以啊,日后的日子,咱们都得看着人家的脸色过活。”

林野看着这样的王珍,心里很是不忍。

他三步并作两步迅速下楼,站到王珍的身边,低低的宽慰着:“妈妈,”

王珍心里一喜,以为林野要说出什么有志气的话来。

结果。

林野看了眼扁栀,非常认真诚恳的对她说:“姐姐不会这么对我们的,你看姐姐拥有了林家的财产,可,也不曾亏待我们啊,也从来没有赶我们从这个家里离开的,妈妈,您别想多了,爸爸如今是魔怔了,姐姐不是也没同意妖妖阿姨回来么?所以,您放宽心好不好?”

王珍还以为,能够从林野的嘴里说出“要争家产”之类的豪言壮志,结果——

就这!

王珍当即就无法克制的翻起白眼。

她恶狠狠的瞪了林野一眼,低低怒道:“你懂个屁!你以为看人脸色,在人手底下讨生活是那么容易的?你有没有一点志气?你到底是不是我王珍的儿子,怎么这么窝囊废!”

林野一脸的委屈。

王珍懒得看他这期期艾艾的样子。

王珍看了眼依旧站在楼梯上默不作声的沈听肆,顿了顿后,转头。

这一次,王珍看向的人是扁栀。

她不再是从前跋扈,嚣张又偶尔失心疯的样子。

此刻的她,姿态极低。

“栀栀,我知道,你怪我当初介入了你的家庭,有些话,我本不想说,想着,咱们是一家人,有些误会,误会也就误会了,也没什么,反正时间能证明一切,你总会知道我对你的好,是不图回报的,

可如今,你母亲回来了,那有些话,我还是想跟你说清楚,也是担心,以后会没有机会,”王珍抹着眼泪,“当初,是你爸爸先喜欢上的我,在一个酒会上,他喝多了,借口让我扶他回房间,就在酒店的房间里……”

王珍非常有技巧性的顿一下。

然后,眼眶里挤出两滴眼泪。

“事后……我觉得非常对不起你母亲,我羞愧与你母亲对我的好,我本想着要告发你父亲的侵略行径,可,我又害怕伤害到你母亲,并且,当时你父亲苦苦哀求,说你母亲日日在中医院治病救人,彻底忽视了他,以至于,他空虚寂寞冷,所以才会失控下,对我……”

“他一再要求我原谅他,我感恩于妖妖姐姐对我的好,不希望破坏她没好的家庭,所以就隐忍下来,可,”

“可我没想到,之后的一个月内,你父亲频繁来找我,跟诉说你母亲的各种忽略,然后,一次次一下……”

“就,就不小心有了林野。”

站在一侧的林野第一次闻言自己的身世,脸色一白。

王珍却还在继续,“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林决的,因为,彼时,我也处于婚姻中,我天真以为,这是我丈夫的,也想着,即便是林决的也没关系,毕竟,你跟我丈夫说,两家就还是圆圆满满的,只要我远远的里离开你父亲就好了。”

“谁,谁知道……”

王珍面容薨动哀伤,像是收到了极大的打击,“谁知道,我当时的丈夫,会救这么走了!”

“剩下我跟听肆,还有肚子里的孩子,我一个女人家,没什么主意,只要去找了你父亲,彼时,你父亲非常想要一个儿子,所以对我说,让我把孩子生下来,若孩子是他的,那就迎我进门,若不是,那也做我孩子的干爹,这样的话,我母子也还有人照顾,我这么想着,便同意了。”

“栀栀,从始至终,我对你母亲都是心存敬意的,对你父亲也从来没有占有的念头,你,你这些年,真的是错怪我了。”

“一切的一切,始作俑者,是你父亲,若非他当年的强迫,之后的一切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王珍哭的肩膀一抽一抽。

“栀栀,这些年,我对你一直很好,是因为,对你母亲的愧疚,也是因为,真的喜欢你,把你当亲生女儿对待的,如今的局面,你也看到了,你父亲要再次始乱终弃,你可要为我主持公道啊,毕竟,我现在还是林决的合法妻子。”

“你说,对吗?”

“栀栀,你一向是明事理的人,你一定会明白我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