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扁栀看着周岁淮艰难的神色,“或者,我回头去问沈听肆?”
除了王珍的事情之外,沈听肆对她还是知无不言的。
周岁淮垂了垂眼,叹了口气后,“没不想告诉你,只是觉得,或许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且,路遥之前也不像有回来的迹象,所以,不想惹你烦心,既然你现在想知道,那,是可以告诉的。”
周岁淮停了停,看了眼扁栀,见她神色如常,于是,缓慢道:
“之前,中医院交到路遥手里,盈利跟管理都在轨迹中,但是后来,你结婚之后……路遥当即就宣布要离开中医院,我猜测……”
“他,当时,就喜欢你。”
“所以,就走了,”周岁淮又停了停。
扁栀敏感察觉,问周岁淮,“是,还有什么问题么?”
“其实,走,也没什么,毕竟,人各有志嘛,但是,他当时走的很突然,基本就是直接一个电话跟我交代了一句,我甚至都来不及找人跟他交接,他就整个消失了。”
这种程度的交接,对于任何一个经营性的单位来说,都是致命的。
整个中医院顿时陷入毫无头绪的杂乱中。
外界对中医院即将倒闭,导致负责人连夜请辞的消息也是在那个时候传出来的。
“因为当时我要走娱乐圈,所以,负责人挂我的名字不太好,主要我当时也怕自己闯不出什么名堂来,倘若日后若身上有黑料,会给中医院带去不好影响,所以,我就跟沈听肆商量,人,钱,我都出了,但是负责人挂他的名字。”
“沈听肆说他可以负责管理,让我别碰中医院,沈听肆没有经营过中医院,所以,期间出了许多事。”
两个门外汉,即便找了最优秀的管理,可人心涣散,总归是拉拢不起来的。
中医院在各种不好的传闻中,也导致对家连连挖墙角,中医院的老医生也屡屡被挖。
一时之间,在口碑跟中医效果走下坡的情况下,中医院以火速走下坡路。
“另外——”
扁栀看着周岁淮又停顿了几下,她眯起眼睛,“所以,这件事,还有别的重点?”
周岁淮“嗯……”
“因为中医院毕竟一家这么大的医院,要接管钱财我都会比较谨慎,当初一开始接手中医院的时候,我跟沈听肆一起找了全国最大的审计所对全盘账务做了审计,本来以为是小缺小漏的问题,就是单纯更换负责人做个账务报告。”
扁栀眯起眼睛,她其实是有些不可置信的。
“你的意思是,账务有问题?”
周岁淮点头。
“在路遥离开中医院之前,叫财务转了一笔药材的预付款,金额,高达两千万。”
这两千万相当于是把整个中医院多年经营的积蓄掏空了。
“那后面怎么解决的?”扁栀接手中医院的时候,看过账本,并没有发现有高达两千万的坏账,“最后,你跟沈听肆出了?”
“我出了。”周岁淮舔了舔唇,“因为,你当时结婚了,路遥是妖妖阿姨最喜欢的徒弟,也是你最倚重的师父,我想着当时路遥的大概意思或许是……这些年对中医院尽心尽力,觉得自己离开,需要从中医院拿走一些酬劳,他出国,应该需要钱财傍身。”
“当时,我也找不到你商量,所以……”
“所以你就自己出了,两千万啊,周岁淮,你,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自己给了?”
今天要是她没问,他压根也就没有想过要告诉她?
扁栀眯起眼睛,无语的看着面前垂头的男人。
“那,不是你师兄么,难道要我告他侵占财产么,再说……他当时出国了……”
即便告发,除了让原本就岌岌可危的中医院口碑更加的一落千丈。
外人只会说,中医院式微,负责人卷款潜逃。
那中医院就再无生还可能了。
周岁淮没有想到,多年之后,路遥会再回来。
转身回来,变成大名鼎鼎的心理学家。
并且,在面对扁栀的时候,丝毫没有无措跟任何异样,就好像——
当年对中医院做的一切不好的事情,不是他一样。
“我不想因为这些给你添堵。”
这些事情,是周岁淮每每想起来,都会觉得膈应并且恶心的程度。
扁栀没话了。
也不知道应该震惊于路遥居然会拿中医院的钱,还是震惊于周岁淮这个傻子为了她能忍受到什么样的程度。
“以后有事,不许瞒我。”扁栀认真看着周岁淮。
“不敢了,”周岁淮极其小声,“之前惹你生气,我真的怕了,不敢再来一次了,你问我,我什么都说。”
说完这话,周岁淮小心翼翼的看着扁栀。
担心她会觉得对同门之谊失望,也担心她不高兴自己隐秘这件事情这么久。
车内陷入诡秘的安静。
许久后。
周岁淮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又勾了勾扁栀的手指头,在扁栀瞧过来时。
嫌着可怜的眉眼,“真的,以后不会了,没想瞒你。”
扁栀看着他无奈一笑。
两千万。
那可是两千万的。
这人,就这么掏了,她若是在生气,连她自己都觉得替他亏的慌。
“嗯,”扁栀的面色缓和了些。
“为什么今天忽然问这些?”周岁淮看着扁栀,困惑的问。
扁栀看向窗外。
她,之前确实没有想过路遥离开会有这样的纠葛,所以,她从来没问。我
是因为相信吧。
相信,记忆里的师兄,那个一直对她好的师兄,会一直对她好。
那个路遥从小长大的中医院,会是他的羁绊,他不会忍心下手。
倒是没想到,真相永远叫人迫不及防。
“忽然想知道,所以就问了,”扁栀的眸色清浅,其实,从路遥跟她说喜欢她的时候,她忽然就想问了。
从胖子告诉她,路遥私下跟王珍进入咖啡厅时,她就想问。
更是——
从路遥说,他在晚宴上认识一个姑娘,要交往的时候,她就想问了。
偏执的眼神,跟若有似无萦绕的占有欲,不小心流露出来的阴鸷眼神,还有,每每看见她跟周岁淮站在一起时的不受控的执狂目光。
这些,一切的蛛丝马迹,都让扁栀认真的在怀疑,路遥从前表现出来的,真的是她认识的师兄么。
“周岁淮,咱们回周家吃饭吧,”扁栀笑了笑,在周岁淮困惑时,主动解释,“我想去替元阿姨再复诊把个脉。”
车子驶入周家。
饭后,扁栀进入元一宁的书房。
“儿媳妇,你有事找我么?”扁栀庆幸元一宁的聪慧,一个眼神就借故把她叫到楼上了,
跟元一宁,扁栀一向是开门见山的,“元阿姨,我最近在给岁淮把脉看诊,治疗她的狂躁症,可,效果都不太理想,我听说,国外有位名医,是某位中医世家的传人,有病患说看完后,彻底根治病症的,我也再找人寻找这个名医,
这几日,我听周岁寒说,您在国外的时候,住的地方,就是这位名医曾经居住过的小镇,说您一开始的偏头疼,就是那位名医治好的,所以我想问您,您是否有这位名医的联系方式。”
这话落下。
元一宁的神情顿了许久,手里的水杯“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啊?”
“名医?”元一宁匆匆蹲下身子,捡起水杯,“也,不算什么名医,就是,听说还不错,我就随手过去给她把了个脉,”
元一宁背过身子,将水杯放在桌子上,笑声有些杂乱,“丫头啊,阿姨觉得,你的手艺要比那个名医好多了,”
元一宁在转过头来时,神色还收敛不及,起码跟路遥这种心理学大师的伪装程度来说,元一宁这种急性子的人,神色略显慌张的程度,是很容易被扁栀察觉异常的。
“丫头,”在扁栀的目光中,元一宁原本就不善于伪装的性子沉了沉,她又拿起刚刚放下的杯子,笑容牵强的看着扁栀,“你的医术远近闻名了,何必再出国去找什么名医,你就只管替那臭小子看久行了,不用外头找什么咱们不相熟想人,阿姨啊只信你。”
元一宁的反应出乎扁栀的意料之外。
周岁淮是元一宁最小的儿子,在家里备受宠爱,元一宁也很是偏爱,对周岁淮是无有不从的。
对他的病情,当然很上心。
可是,如今,面对或许可以彻底治疗周岁淮病症的名医,居然没有要试一试的想法。
这,很可疑。
不过,扁栀也暂时没有往别的地方想,而是,担心自己没有表述清楚。
“元姨,我替岁淮调理过一段时间了,效果都并不是太好,所以,我很希望,有机会可以跟这个名医交流一下,您,有联系方式么?”
其实,在来之前,扁栀已经找情报局的手下调查过这个名医的信息了。
可,除了名字,情报局一无所获。
甚至连那个人居住的小镇也是意外从周岁寒那里探听出来的。
这让情报局一度觉得自己遇上对手了,最近情报局因为这个事情,备受耻辱,整个情报局都在千方百计的探寻这个名医的消息。
结果,一无所获。
这说明,有人刻意在隐匿这个名医的消息,若不是当时这个狂躁症的患者说,她跟那个名医看诊方式跟用药手段很类似,扁栀也不会对这个名医有这么大的兴趣。
她看过那个名医开出来的药房。
手法……
确实似曾相识。
让扁栀莫名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
她看过这个人的方子,她甚至可以透过这个房子想象的出来,这位名医,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因为,她药方下的非常通达,兼顾了这个病人病症的方方面面,可药量极小,可配伍却深奥。
让扁栀更加信重,这位名医,也许真的可以替周岁淮根治病症。
当然,还有更深一个层次的原因。
关于路遥的病态心理催眠,若周岁淮治疗好了,催眠就对他不起作用了。
这算是扁栀更深的筹谋了。
她是满怀希望来问元一宁的,却没想到,她却没有提供任何可供调查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