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墨渊追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扁栀已经离开了。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忽然有那么一瞬间,心里的怅然几乎令他窒息。

他浑浑噩噩的去了停车场。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陈嫂站在门口,手里拿了个什么东西,见他下车,欣喜的跑过来。

“少爷,我知道之前扁栀给您还有家里人炖的是什么汤药的,”陈嫂扬了扬手里的牛皮封面的笔记本,“这里,有之前扁栀做的所有调整的药方记录。”

欧墨渊一个字都不想听,此刻的他一肚子的火。

可在听见“扁栀”两个字时,他鬼使神差的停下脚步。

“这是,她的?”

“对,”陈嫂忙不迭的点头,自从被发现汤药不是她调理的时候,少爷就重新把她调回卫生岗位,可卫生岗位哪里有后厨轻松啊。

整天拖地,擦窗户,还要刷臭死人的马桶。

更重要的是,之前在后厨的时候,那些调理药材的采购款都是进的她的口袋,如今少了这个进项,皮包一下子就瘪下去,她急的不行,隐约记起来扁栀有记录的习惯,故而她在家里掘地三尺,才找到了扁栀的这个日记本。

“少爷,里头的配方记录的很详尽,”陈嫂邀功的情绪很明显,“我结合着之前的经验,再按照之前去做养生汤药不是问题的,您就把我调回后厨岗位吧。”

欧墨渊没吭声。

手指摩挲着笔记本的牛皮封面。

“少爷,可以吗?”陈嫂急的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我一定会用心的,之前扁栀在的时候,也说我的悟性高,您再给我一个机会。”

秘书李林看了眼陈嫂,正打算摆摆手,打发了她。

却听见欧墨渊忽然开口,“去吧。”

这是答应了?

陈嫂喜出望外,李林惊诧的看着欧墨渊。

欧墨渊是那种性格严谨的人,但凡一次事情做不好,他一般很难再给第二次机会。

何况,这个陈嫂还欺上瞒下,能留在欧家看的是老夫人七弯八拐的亲戚关系,怎可能再调去后厨呢。

李林忽的眸子一敛。

是因为提到了夫人吗?

今天他去接欧总的时候,脸上就带了伤,保镖说似乎是跟段成枫,两人因为夫人打了一架。

他觉得事情诡异,段成枫?从前不也是瞧不上夫人的一员么?怎的,会为了夫人跟欧总打架。

刚刚前一秒欧总明显觉得陈嫂啰嗦,眉头微微皱起来,却在听见夫人名字时,眉头松泛了些。

李林顿感不妙。

总裁这是——在离婚之后,忽然在意起前妻了?

欧墨渊眸色沉冷,如临大敌的看着桌面上静静躺着的笔记本。

总觉得,里面是扁栀的又一个阴谋诡计。

良久后。

欧墨渊荒唐一笑,不过是一个笔记本而已,有什么不敢打开的。

他瞬然俯下身子,猛的拿起笔记本,干脆利落的翻开。

而后。

顿住。

娟秀的小字落入眼帘,是扁栀的字。

她的字一向小巧圆润,妥妥帖帖的像她那个人一样,做什么事情都叫人特别放心。

【2019年6月15日,阴。

墨渊上楼的时候,揉脖子了,看着像是工作累了,我跟上去看时,他的腰背挺直,可略略僵硬,有腰肌劳损的现象。杜仲15g,红枣两个,观察三日。】

【2019年6月18日,晴。

听见墨渊在跟陈语嫣聊天的时候说,脖颈最近轻松多了,可我一旁看着,五分钟内,他捏了两次眉尖,似乎有偏头疼的迹象,问了李林才知道,墨渊一直有偏头疼的症状,怪我,没照顾好他,调了一副药剂,看看能不能缓解症状。】

【2019年6月25日,雨。

要找个时间给墨渊把个脉,他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黑眼圈那么大个,一定是集团的事情很辛苦,陈语嫣的病况我一定会好好把握,别叫他操心。】

“……”

日记一直截止到他们离婚的前一天。

她还在担心,他酒醉回家胃不舒服。

厚厚的一摞笔记本,密密麻麻的好多他的名字。

欧墨渊撑着头,想着在那些被他忽视的日子里,她写下这些文字时,会不会很难过。

他逼她做选择时,她会不会觉得自己的付出都喂了狗?

欧墨渊眸色沉冷,心绪因为认知被颠覆,整个人都显得凝冷而深沉。

“李林。”

“欧总。”

“你说……我从前,对她,是不是不太好?”

李林抿唇,低头。

有些大家都知晓的答案,不如不说。

欧墨渊偏头看他,眼神里带上强势逼迫。

“是,不太好……”李林尽量措辞委婉,“可是,您是公司总裁,事情多,也是可以理解的。”

欧墨渊闻言,神色陷入沉思。

“那你觉得,她是真心喜欢我吗?”欧墨渊忽然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个问题,比前面一个还致命。

李林想敷衍,可是最终磨不过良心,“在李林看来,太太是喜欢您的。”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在李林以为欧墨渊不会再开口时,欧墨渊忽然说:“可,没有道理。”

他的手紧紧攥着笔记本。

整整三年,从第一天开始,她就用那种爱恋之极的心情在观察他的身体状况,极尽一切的想对他好。

甚至,对陈语嫣好。

他知道,她一直以为他喜欢陈语嫣。

可他从来没有跟她解释过。

就这么由着她误解,也由着身边的人因为他的态度对她轻慢。

他很想把这本笔记本归咎于“处心积虑”的谋划。

可才刚一这么想,思绪就戛然而止被生生扯断。

眼前的笔记本,像一记狠辣的皮鞭狠狠的甩打在他的脸上。

转眼间,沈听肆跟林野的,乃至周岁淮的维护又翻然眼前,他脑子很乱,像是一团杂乱的线,他怎么都找不到线头。

这一切都让他头痛欲裂。

欧墨渊迫不及待想的知道答案,他猛的站起身,直接坐进了车内。

可车子贯穿进车流中,他蓦然无力的发现。

他找不到她。

三年了。

他对她,一无所知。

车子在同心堂不远处的停车场停了一夜。

早上九点整。

他才看到扁栀端着一杯豆浆,进入同仁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