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幼说是得去两天.

实际上隔天就回来了。

家里小狗没安全感,她赶着进度给人调试完数据,着急回来呢。

回家之后,就看见秦储礼在窗边的地上坐着呢。

盘着腿,跟夜宵一人一狗,无声对视。

听见门口声音,秦储礼转过头来,看见她,宛若倦鸟归巢,一下子站起来,大步走过来抱住了她。

步子有点快,带起来一阵风。

周恩幼哈哈大笑,“这么主动么?”

往日里,秦储礼都会,“嗯”的一声,然后说,“对你主动着呢。”

今天却不同,抱着她的力道有点重,下巴落在他的肩头,好久没说话。

周恩幼察觉不对,问,“怎么了?”

秦储礼吸了吸鼻子,“没。”

“那怎么没精打采的?”

秦储礼说,“有点感冒了,不舒服,想抱你。”

那一天,秦储礼抱着她好久才松手,吃了饭,也要蹭到她身边,什么也不干,就围着她转。

周恩幼一开始都被逗笑了,后来觉得不对,问秦储礼呢。

他又摇头说没事,起身去了厨房。

周恩幼看着他起身的背影,看了半晌后,才沉默的收回视线。

不过去了一天,小狗就蔫了。

周恩幼满腹怀疑,隔天去实验室之前,途中去找了个一起上台发言的同学,问当晚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那同学满脸通红的对着周恩幼,磕磕绊绊的说:“没,没有呀,周同学,是怎么了吗?”

周恩幼跟人道谢,然后抬步去了实验室。

隔天是周末。

周恩幼跟老头说自己有事,就不去实验室了。

那一整天,她都呆在家里,秦储礼明显很高兴,乐滋滋的跟她早上去晨跑,两人还去外头吃了早餐,路过秦储礼的连锁餐厅时,里头的服务员很懂事的喊她,“老板娘,”把秦储礼高兴的眼睛都跟着亮起来。

回家之后,两人洗了个澡,然后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秦储礼给她切了水果,跟她高兴的讨论剧情。

一切都很好。

下午午睡完之后,两人还一起去看电影了,跟寻常情侣一般在电影院里接吻,她甚至都能够感觉到秦储礼动情,情难自已的迹象。

出了电影院之后,小狗还不好意思了,不敢抬头,血色从耳尖一直蔓延到脖颈,羞涩又可爱,回到家之后,又缠着周恩幼吻了半晌,之后才气喘吁吁,眸光幽深的将下巴落在她的肩头,大口喘气。

周恩幼笑了一下,手拍了拍秦储礼的后背,觉得气氛到了。

也不能光让秦储礼以为两人有什么,实际上只是个空头支票,也太可伶了。

于是,周恩幼踮起脚尖吻他,唇齿亲密间含糊跟秦储礼说:“我没说不行。”

秦储礼情动的很厉害,周恩幼感受分明。

可他却什么都没做,只是抱着她的手越发的用力。

周恩幼问他,“怎么了?”

秦储礼却只是摇头,然后低低的,温柔的说:“你太累了,我没事。”

周恩幼挑眉,问他,“会不会忍出毛病来?”

其实,就是故意逗他,秦储礼却没笑,委屈的把脸埋在她的肩,好久都没出声。

等周恩幼察觉异常时,她微微扯开身上的人,才发现秦储礼已经泪流满面了。

周恩幼惊诧的瞠目结舌。

“你……”其实还是想问为什么,但是也知道他不会说,于是,也只好叹着气,摸摸他的脸,“你怎么又哭了,我感觉你跟我在一起之后,哭的频率也太高了,不知道我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秦储礼重新把人摁回怀里,“没,”声音闷闷的,“你对我最好。”

老爷子那些威胁话让秦储礼毫无办法。

除非老爷子死,否则,无解。

就跟老爷子说的,他现在没什么怕的了,大不了玉石俱焚。

他怕什么?

他一把年纪,一条烂命,他有什么怕的?

可秦储礼不一样。

他怕。

他不能用自己最珍惜的人,去碰一个行将就木垂垂老矣的老人。

不值得。

不划算。

他精于算计,可这题无解。

他舍不得离开周恩幼,死也不想离开,可是他也不能让老爷子曝光周恩幼的身份,太危险。

这是个死循环。

秦储礼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只有抱着周恩幼的时候,才能够稍微睡一下,可醒来之后,绝大的不安全感,又会让他陷入更深层次的焦虑中。

他一句话不说,把自己逼疯了。

他有一次甚至都想走了,可看见周恩幼早餐醒来时,笑眯眯的眼睛,怎么都狠不下心了。

周恩幼也不是没察觉反常,她不过是在等。

等秦储礼来跟她说自己怎么了。

人都会有情绪,也有不想告诉别人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

周恩幼给与他充分的尊重。

可在秦储礼又一次睁眼到天亮之后,周恩幼觉得,还是得谈一次了。

“聊聊么?”吃过饭后,周恩幼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沙发。

秦储礼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躲不过了,他指着厨房,“我给你切水果。”

“我不吃水果,你过来坐。”这里的时候,周恩幼还在笑。

“那我给你拿点别的吃的。”

“你过来,”周恩幼说:‘秦储礼,我觉得,我们应该聊聊了。’

秦储礼走过去。

他没在周恩幼身边坐下,像之前一般,坐在周恩幼的脚边地板上,仰着头,略可怜的看人。

通常这样,周恩幼就狠不下心了,可这一次,周恩幼选择无视。

她问,“你到底怎么了?”

秦储礼抿唇。

“秦储礼,你得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得沟通。”

安静又沉默。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周恩幼的音调很平稳,视线自上而下落下,面容再此刻显得难得的认真,没有笑意,“跟你在一起,总有人说,我们年纪还小,未来不确定的因素很多,我从不以为然,因为我觉得我们彼此都是心绪沉稳且可靠的人,

我一直觉得,一个人心智上的成熟要比年纪上的虚长更重要,我也一直觉得,无论我现在是二十岁,还是三十岁,亦或者四五十岁,我的选择都依旧会是你,

我不是兴头上跟你在一起的,我对你其实有亏欠,我很忙,事情也多,勾着你留在身边,已经是我做的最费时费力的事情了,再多的浪漫,我一口气给不了你,

但是也不是没想过,未来该给的,我都能给你,我会抽空都补给你,我一直以为,我们会是长久陪伴的关系,所以我甚至觉得,我们不用许诺任何东西,

比如我喜欢你,比如我们在一起,又或者我爱你,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看重的是你这个人,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彼此成就才是最美好的爱情,可是,”

周恩幼在这里略略一顿,而后叹了口气。

“秦储礼,你现在不开心。”

“并且,你已经不开心好多天了,我允许你有情绪,但是你不能一直不跟我沟通,你这样的情绪,叫我有点慌。”

“我不是让你觉得值得人信任的人么?”

“对我,你还需要隐瞒什么吗?”

“你……”周恩幼说到这里,有点难过,“不是我的小狗么?”

客厅里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秦储礼难受的掉眼泪,周恩幼看了也难受,她已经说成这样了,这人却固执的不肯开口。

她摇了摇头,而后站起身,回了房间。

秦储礼一个人在客厅里,呆了整整一个漫长而孤寂的夜晚。

之后。

周恩幼没再提让秦储礼开口说为什么的事了。

她开始一个人去上学,也不喊秦储礼了,中午秦储礼去送饭,却被老头告知她已经自己去食堂了,晚上也不回来吃晚饭,在实验室里呆上很久,大半夜才回来。

秦储礼肉眼可见的瘦下去,整个人都萎靡的不行。

他也不回房间了,就一个人在客厅里坐着,然后是大段大段的安静。

某日早上。

周恩幼从房间里出来,对上秦储礼那双毫无光彩的眼睛,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她站在秦储礼面前,声音很轻,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对秦储礼说:‘如果在这里实在呆的难受,就算了。’

秦储礼猛的抬起眼睛。

“去做你高兴的事情,去呆你觉得能让你开心的地方,不用这样跟自己较劲,我真不用你这么难受的呆在我身边。”

周恩幼说完,转头就走人了。

那一天一夜,周恩幼都没有回来。

两天后,周恩幼深夜里回来,一打开门,夜宵跟秦储礼都站在门口。

秦储礼沉默的给她拿鞋,小心翼翼的叫人看了不忍心。

周恩幼依旧没理,去房间里收拾行李。

秦储礼好几日里萎靡的情绪在这一刻忽然被狠狠震动,他带着哭腔,“你,要走吗?”

周恩幼没回答,把衣柜里的衣服整整齐齐的放进行李箱里。

“你别走!”

秦储礼似乎再也忍受不不了,大步走过去抱住了周恩幼,“是我错了,你别走,我不是不肯告诉你,我就是想自己消化一下。”

周恩幼也不逼他了,甚至没回抱住他,站在原地,安静的等他说接下来的话。

可秦储礼最后依旧什么都没说。

周恩幼拖着行李箱,“出差一个礼拜,现在走。”

秦储礼闻言,肉眼可见的松可口气,抹着眼泪,带着哭腔,“那我送你。”

周恩幼:“不用。”

说完,不给秦储礼讨价还价的余地,直接开门走人。

周恩幼确实是去出差的。

跟同事在机场时,师姐指了指周恩幼的肩头布料,“怎么湿了?”

周恩幼看了一眼,说:‘没事,’她在跟隶书他们几个的小群里发消息,对面几人迅速给她回了个“ok”的信息。

周恩幼登机。

酒吧里。

隶书几个进门之前对视一眼,而后心照不宣的开始灌秦储礼。

本酒过大半,昏昏沉沉的微醺时,隶书才试探性的开口问。

“兄弟,什么情况啊,你不是都名利双收,美人在怀了,还这么颓!你叫我们这些坐吃等死的富二代,可咱活!”

秦储礼仰头闷了口苦酒。

耗子瞧着秦储礼的样子,低头也问,“说啊,怎么了?是不是兄弟啊,你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吴卓:“对啊,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不一定能替你解决,但是给你点意见,或许是可以的。”

王天宇:“就是,实在不行,当你个垃圾桶也行啊,你到底说说看,到底怎么了,以你如今的地位,跟周恩幼的权势,什么事情啊,叫你难成这个样子?”

秦储礼依旧闷头喝酒。

王天宇:‘秦储礼,咱们从小就认识,我们可什么事情都没瞒过你,你发生了什么,也得跟我们说啊,怎么,你信任我们啊?’

耗子:“咱们可是过命的交情,你什么事啊,我们不能知道?”

吴卓看着秦储礼冷峻固执的脸,眨了下眼睛,“这样,你要是实在不想说,那我们猜,猜对了,你别否认,成么?”

秦储礼没说话。

耗子于是问,“跟公司有关系?”

秦储礼没说话。

吴卓:“跟钱有关系?”

秦储礼没说话。

王天宇:“跟毒蝎有关系?”

秦储礼还是没说话。

隶书:“跟周恩幼有关系!是不是!你这狗样,也就是跟周恩幼扯得上关系,否则你不会这样,是不是!肯定是因为周恩幼!”

秦储礼依旧不说话。

王天宇撇着秦储礼的冷脸,“端着呢?有关系就有关系,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真服了你了秦储礼,对我们嘴这么严呢?”

耗子也说:“就是,不过周恩幼如今的地位,谁能对她怎么样啊?”

这话一出,几人一顿。

王天宇迟疑的问,“你别告诉我,是你家老爷子?”

酒杯杯重重的放到桌子上,“不是,”秦储礼没什么情绪,脸依旧很冷,他眸色里没光,“别猜了,都不是。”

耗子刚要说话。

秦储礼已经先一步开口,“我知道你们有小群,别跟我她说我今天过来跟你们喝酒了,她出差,别叫她操心。”

说完,起身利落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