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肆说要让林霜走。

林霜从天台上下来,声泪俱下的跟周恩幼道歉,又跟扁栀几乎要跪下来说:“对不起。”

林霜至少是沈听肆的客人,应该给一些面子。

于是,林霜留下了。

这一次,她不在盯着林灵看,也不刻意的去讨好周恩幼,乖巧懂事的叫人意外。

沈听肆找了一次扁栀。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可能就这个了吧。”

扁栀刚从外头回来,周岁淮接了一部戏,她送了人刚刚回来。

白日里要去中医院看诊,她其实没有很多时间关注家里,在扁栀的印象里,林霜在沈听肆这里过客都算不上,她没必要花大力气去了解。

所以,当沈听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扁栀呆了几秒钟。

“你……认真的啊?”上一次扁栀就问过这个话。

沈听肆笑。

这一次,扁栀再问,沈听肆还是笑,嘴角股挂着无所谓的笑容,“差不多吧。”

态度敷衍,比讨论明天什么天气还要无所谓的语气。

“沈听肆,”扁栀不理解,“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始终奔波,我一直都觉得,你应该找个你爱的人过一辈子,你值得被珍惜,别被从前的人跟事影响了后半辈子,不值当!”

沈听肆挑眉一笑,“我爱的人,你说林灵啊?”

既然沈听肆主动挑破,扁栀也就开门见山了,“不是么?你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啊,喜欢人姑娘,她不答应跟你结婚,就找了个奇葩的来气她,以为我不知道?”

扁栀看了眼沈听肆,“就你这点小九九,我还能不知道。”

沈听肆笑着低头吃周恩幼前头塞给他的小零食,吊儿郎当的,“那人不是不愿意么?那我退而求其次,不好么?”

扁栀看他。

沈听肆便又说:“沈氏是我一手创建的,很早之前公司里的高层就跟我建议过,一个稳定的家庭有益于股市的稳定,创始人的形象很重要,我需要一个能够在外迎合我的人来塑造外人所期待的形象。”

扁栀于是问她,“你觉得林霜合适?”

沈听肆笑了一下,说:“合适。”

沈听肆是真的觉得合适。

听话。

乖巧。

很会看人脸色。

有点心机但是都摆在脸上,他看一眼就门清,好理解的跟一张白纸。

没什么根基的乡下孩子,去了国外,基本上只能依仗他。

她会很懂事的把利益跟他的捆绑在一起,像很多被养在豪门深院里的太太一般,蹉跎年华,却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成为了金光闪闪的人上人。

这种人,没有自我思想,只会依附男人。

之前他找林灵,是有点别的想法,既然实现不了,那就换其他的。

他沈听肆不是脑子不会变通的人,没什么可纠结的。

扁栀怒其不争的摇头,沈听肆揉了一把扁栀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才笑着打开门。

门一打开,林灵站在门口。

沈听肆原本想点头错身而过,意外的是林灵跟了出来。

只一个眼神,沈听肆便知道她有话说。

两人站到大树下。

林灵开口便说:“她不合适你,心里的想法,比你所自以为的多。”

沈听肆调了一下眉,短促的笑了一下,饶有兴致的看着林灵,拖着音调说:“是么?”

林灵点头,“是,她占有心很强,而且从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她并不如你想的单纯,她很有野心。”

沈听肆笑了一下,说:“人都会有野心,这很正常。”

林灵看他,“你知道?”

“我自己选的人,我能不知道?”沈听肆低头笑,视线落在地上的野草上,跟林灵他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过,什么东西,都是从有到没有的,她很聪明,

知道得罪了人,便软下身段去道歉,她几乎都要在扁栀面前跪下了,这种不要自尊心的作法,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

沈听肆的皮鞋碾压在杂草上,淡淡继续,“她跳她的,无伤大雅我都不在意,就当养了一只金丝雀,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怕她对恩幼动手?你放心,她不敢的。”

因为手里的太少,因为觊觎的太多,又偏偏因为沈听肆给的震慑足够,所以——

林霜不敢。

小心翼翼走钢丝一般的设计着走到他跟前,他是不是真心在她能不能顺利当上沈太太这点要微不足道许多。

“我心里有数,别担心。”

有人要爱情。有人要金钱。

对他来说,后者的付出要比前者简单许多。

沈听肆笑了一下,抬手想揉一下林灵的头,被林灵避过去了。

沈听肆笑了笑,“别扭小孩。”

看吧。

这就是沈听肆。

态度亲昵着靠近,实际上什么都在他的算计中,他拥有对一切掌控的能力。

最果决,最决绝,也最温柔。

这样的人,总容易让你沉溺其中。

“小孩,”话说完了,林灵抬步要走,沈听肆看着远方,低低开了口,林灵停下步子,听见身后的人说:“好像,一直欠你一句抱歉。”

“我欠考虑了,当初想的不够温,没经过你同意就把你拉进来。”

“真的……对不起。”

林灵站定原地,好久后,才淡淡一句:“用不着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愿意,你走不到我跟前来,所以既然是我默许的,就不存在什么对不起。”

沈听肆点点头,语调有些哀伤,“正好因为这样,才对不起,我没料到……”

没料到林灵会爱上自己。

勾引最初,是觉得她不会动心。

那么冷的一个人,怎么会动心。

他们之间,不过声色欢愉罢了。

睡了之后,才发现原本坚韧的外表下,内心也不过是个不敢爱最胆小的小孩。

他看懂了。

所以他故意的。

故意若即若离,故意漫不经心冷暴力,他不忍心说分开,所以做着所有混蛋的事情,让她来提。

她很聪明,一下子就懂了。

彼此沉默的很短暂的一段时间里,他备受折磨。

她心照不宣,不能宣之于口的执拗里,她似乎也试着妥协过。

所以他在她闺房中来来去去。

他承诺过:除了最爱你这件事我做不到,其他我都能给你。

可惜,林灵不是林霜。

她不止要他的身体,还要他的心。

所以,他们注定走不到最后。

沈听肆也觉得可惜,他也可以像宠溺周恩幼那般宠着她,但是他知道,她只能止步于此,再多便不行了。

永远不行。

人这一世最悲哀的便是,我清楚且理智的知道,我跟你之间差点什么,可你永远走不过来,我也无能为力。

彼此对望许久,便只剩下无奈的放手。

他给过许多纵容,她也懂,所以他闹着说疼她的时候,她总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也不知道是有些高兴,还是心里在嘲讽他虚伪。

沈听肆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最后,也只剩一句干巴巴的:抱歉。

抱歉你这么多年的青春。

抱歉你给我的,我无以为报的真心实意。

他真的怕了,所以,他清醒的找了林霜,他清楚的看着自己沉沦,他比说有人都明白,有的东西他不行,但钱,这个东西他有。

林灵冷冷看着沈听肆,看着他作茧自缚,也看着他清醒的推开所有有靠近的人。

他跟她一样固执。

他当初故意靠近,后来,她故意提了忌讳。

他恼羞成怒,所以找了林霜来。

他连彻底断了这几个字都不敢当面跟她说,他在怕。

永远自持聪明绝顶的沈听肆居然也会怕,怕她会挑开所有的伪装,让他努力维持的风平浪静成为灾难。

所以在她连那个名字都没说,只不过在心照不宣时,他狠狠愣住了。

他仓皇逃离。

他下定决心要跟她彻底断了。

将近十年的厮混。

他说断就断。

不愧是沈听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