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阿尔托莉雅确实在认真考虑了。

在此之前,她对拯救妖精国,拯救不列颠,推翻女王摩根的统治,成为这个世界的救世主这件事,明显是没有什么动力的。

要不是那个莫名其妙的乐园妖精使命,阿尔托莉雅甚至都不会考虑这件事,更不会进行什么巡礼之旅。

世界对她而言只是恶意的风暴,她却要拯救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

再烂的好人,恐怕都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所以,在离开廷塔杰尔村以后,阿尔托莉雅一度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要是黎格没有出现,那阿尔托莉雅在见到廷塔杰尔村的村民自相残杀,并受到埃克特的奉劝以后,一定会走上巡礼之旅,即使她本人对此根本没有任何的动力。

可黎格的出现,却是让阿尔托莉雅得到了别的选项。

她可以不拯救妖精国。

她可以不救赎不列颠。

她可以不成为救世主,只需要去变强,去取得能够决定自己未来的力量即可。

有了这个目标之后,阿尔托莉雅才暂时摆脱了迷惘的状态,跟着黎格一起来到了索尔兹伯里。

但现在,事实已经证明,就算她想背离自己的使命,别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以伍德沃斯为首的女王拥护派视预言之子为眼中钉肉中刺,势要铲除预言之子。

摩根亦视自己为宿敌,不管是基于泛人类史中的因缘还是两人之间的对立关系,都注定会盯上了自己。

反抗女王的势力已经知道预言之子出世,即便他们不知道真正的预言之子是阿尔托莉雅,他们也迟早会找上门来。

欧若拉和奥伯龙就是一个例子,两人寻上了黎格,打算拥护和协助黎格,将自己和黎格推上对抗女王的道路。

在这种种现实的推动之下,阿尔托莉雅已然意识到,无论如何,自己都会和摩根走上对立面。

哪怕仅是为了自保,她也不得不去对抗摩根。

既然如此,自己就得认真考虑一下,接下来是不是该继续像之前那般,走一步看一步了。

而很显然,在现实的推动之下,最终,自己还是得正视起自己的使命才行。

这也是敲响巡礼之钟,窥视到泛人类史的自己的记忆以后,阿尔托莉雅产生的一个心态变化。

简单来说,就是她不准备再逃避下去了。

不管要不要救世,要不要推翻女王,首先,她都得先前进。

于是,阿尔托莉雅转过头,看向了黎格。

恰好,黎格也在看着阿尔托莉雅,与她的视线对在了一块。

这一瞬间,两人均明白了对方的心里所想。

“照你想的去做吧。”

黎格的眼神便透露出了这么一个简单却令人安心的意思来。

这也让阿尔托莉雅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处境已经和自己相同。

他没想救世。

他亦没想推翻女王的统治。

但是,无论是像之前那样,想和女王派的强者交手也好,如现在这般,已经和女王摩根产生了重要的牵连也罢,他与女王派之间的冲突都已经无法避免。

事实也是如此。

黎格不知道,摩根究竟为何要执意与自己结婚,又为何要给自己种下「桩」之契。

他只知道,自己和摩根之间可能还有很多事情要发生,亦有诸多的因缘需要了解及解决。

加上高文、兰斯洛特、崔斯坦和伍德沃斯等人与自己或是完全敌对,或是似敌似友的关系,双方接下来肯定还得发生为数众多次的对峙、冲突乃至是激战。

因此,他与女王派算是彻底杠上了,不说是不死不休,但起码也算是不做个了断便绝对不行的节奏。

换言之,不管阿尔托莉雅作何抉择,他都会和女王派对上。

意识到这一点,阿尔托莉雅一边感到了愧疚,一边又感到了安心。

愧疚是因为,她觉得,如果不是自己,黎格就不会被视为预言之子,从而被女王派的人盯上。

安心则是因为,虽然感觉有点不太好,可一想到自己不是一个人,黎格接下来还会和自己一起,站在同一战线上,阿尔托莉雅便本能般的高兴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阿尔托莉雅也是下定决心。

“即便是为了黎格,我也得前进。”

带着这样的想法,阿尔托莉雅注视向了欧若拉。

“风之氏族愿意协助我们,这是我们的荣幸。”

这是实话。

就像先前说的那样,姑且不论欧若拉值不值得信任,至少,她的确是想推翻女王的。

有这个大前提在,那接受欧若拉的协助便不一定是件坏事。

即便阿尔托莉雅还是没想推翻摩根的统治,但在和摩根对立的现状下,能尽量争取一些协助和力量,终究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所以,阿尔托莉雅已经决定。

“巡礼之钟的事情,就拜托欧若拉你了。”

阿尔托莉雅接受了欧若拉的协助。

“放心吧。”欧若拉展颜一笑,颇为开心的道:“我已经和斯普里根联系过了,他愿意在你们前往诺里奇时与你们会面,我相信你们会把握好这个机会进入撞钟堂的。”

“我也会派人前往北方奥克尼,并让分散在各个城市里的风之氏族妖精搜集情报,找出奥克尼与不明下落的那两口巡礼之钟。”

“至于伍德沃斯和缪瑞恩那边,现在状况似乎变得有点麻烦了,但我会试着为两位寻找机会的。”

因为伍德沃斯接受了女王的命令,已经带着牙之氏族的精锐回到牛津,在那里镇守巡礼之钟的关系,欧若拉想将其支开,恐怕没有先前想象的那么容易了。

翅之氏族的氏族长缪瑞恩所镇守的格洛斯特更是麻烦中的麻烦,欧若拉暂时也找不到介入的空隙。

不过,以欧若拉的亲和力和人脉,即便事不可为,她也能多多少少做些试探,先为阿尔托莉雅的巡礼之旅探探路。

理所当然,风之氏族过人的耳目同样将会成为阿尔托莉雅的情报来源,算得上是肉眼可见的好处了。

对此,黎格便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这是阿尔托莉雅的选择。

这位妖精少女才是真正的预言之子,这些事情,自然是由其本人来进行决定。

他现在只想弄明白,自己和摩根之间究竟会发生什么,再来就是和那些妖精骑士分出胜负。

而和阿尔托莉雅一起行动,明显是完成这一切的途径。

毕竟,这位才是原著中的女主角,至少在妖精国不列颠这个异闻世界里是如此。

和这位一起行动,就算黎格什么都不做,剧情也会自己推进起来的。

这时,欧若拉转向了奥伯龙。

“如你所见,我和这两位算是正式联手了,这应该是你非常乐意见到的局面吧?奥伯龙?”

欧若拉的话,让众人的视线均集中到了奥伯龙的身上。

“是啊。”奥伯龙迎着众人的视线,又是笑着,又是感叹,道:“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我还以为在妖精国不列颠里,想找到能够一起对抗摩根的同伴,应该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呢。”

“这你可就说错了哦?”欧若拉摇了摇头,说道:“伦蒂尼恩的圆桌军、谢菲尔德的反叛军和北方的王之氏族,这些不都是你的同伴吗?”

“但这也意味着我有可能争取到的同伴仅限于此。”奥伯龙对着欧若拉莞尔一笑,道:“现在又多了你,更多了传说中的预言之子,这让我感觉摩根的统治似乎也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牢固了。”

“女王陛下的统治本就一直很不稳定,别的不说,光是存在税这件事,便让许多妖精对她感到了不满。”欧若拉叹了一口气,道:“可陛下还是统治了不列颠两千多年的时间,这不是因为她的统治有多牢固,而是因为她的力量实在太强,让人不敢反抗而已。”

这才是摩根能够统治妖精国不列颠两千多年的主要原因。

通俗易懂点来说,就是对她感到不满的人,即便想推翻她,都会畏惧其力量,不敢付诸于行动。

要不是摩根实在太强,威慑力太大的话,以妖精的残暴,他们怕是早就冲上玉座,将摩根撕成碎片了。

“用武力统治着不列颠的魔女吗?真是可怕啊……”

奥伯龙发表着感慨。

突然,阿尔托莉雅开口了。

“那个……奥伯龙是吧?”阿尔托莉雅对着奥伯龙出声,这般道:“你也想推翻摩根?”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奥伯龙怔了一怔,随即笑道:“我是你们的同伴哦,这点毋庸置疑。”

然而,阿尔托莉雅却是直视向了奥伯龙。

“你的理由是什么?”

询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阿尔托莉雅的表情很是认真。

“欧若拉是认为摩根统治下的不列颠没有未来。”

“那你呢?”

“你也是因为这个才想对抗摩根的吗?”

不知为何,阿尔托莉雅便颇为在意奥伯龙的存在,在意奥伯龙的想法。

奥伯龙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深深的看了一眼阿尔托莉雅。

黎格则是看着奥伯龙,嘴角微微勾起。

他倒是想看看,面对阿尔托莉雅的妖精眼,这位会说出一些怎样的话来。

结果,奥伯龙的回答,竟是做的没有半点犹豫。

“告诉你也好。”奥伯龙微微沉吟,紧接着说道:“我之所以想推翻摩根,理由有两个。”

“一个是我目前的领地,秋日之森——威尔士。”

“那里是被妖精和人类放弃掉的场所,是不被需要的弱小妖精们的聚集地。”

摩根为全不列颠的妖精都刻上了令咒,每年征收着他们的魔力。

这使得一些本就弱小的妖精要么被征收完魔力以后便死了,要么是连被征收魔力的价值都没有。

秋日之森威尔士便是聚集着这样的一群妖精的地方,是因为太过于弱小而被赶出城市,赶出村庄的妖精的栖身之所。

“摩根是个冷酷无情的魔女,她就算不会将这些没有价值的弱小妖精给铲除,也会坐视他们自取灭亡。”

“我无法坐视这一点,这是我选择对抗摩根的第一个理由。”

“至于第二个嘛……”

奥伯龙收起了笑容,认真起来。

“你已经知道泛人类史的存在了吧?”

奥伯龙的询问,换来的是阿尔托莉雅颇为沉重的点头动作。

“那就比较好解释了。”奥伯龙却是语出惊人,这么说道:“其实,目前的泛人类史正因妖精国不列颠的关系,将在不久之后迎来破灭。”

当这句话从奥伯龙的口中传出时,别说是阿尔托莉雅了,就是欧若拉都惊讶了起来。

“泛人类史正在破灭?”

显然,欧若拉并不知道这件事。

“抱歉,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你。”奥伯龙对着欧若拉歉意一笑,随即才道:“不久之后,不列颠将迎来一次湮灭,湮灭会像海啸般的席卷全球,不仅是异闻带而已,连泛人类史都会受到波及,与其一同崩落。”

“届时,我们脚下的行星的寿限将会迎来终结。”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行星终焉,是一旦发生就会毁灭所有生命及事物的大破灭。”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女王摩根。”

根据奥伯龙的说法,他认为摩根之所以会给所有的妖精刻上令咒,以税的名义汲取超大量的魔力,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君临整个妖精国,更是为了向泛人类史发起进攻。

“利用在整个妖精国不列颠内汲取了两千多年的魔力,将妖精国扩大,直到覆盖向外界的泛人类史,这就是摩根想做的事情。”

“她想将地球变成仅存在妖精国不列颠的行星。”

“她想报复泛人类史,对泛人类史发起复仇。”

在泛人类史中,摩根始终都不曾成为不列颠的王,因此憎恨着身为王的亚瑟。

换言之,对于泛人类史的摩根来说,坐上王位,成为不列颠的王,就是一个始终不能达成的愿望。

泛人类史选择了亚瑟王,没有选择她摩根。

所以,这一段历史,对于摩根而言,简直是再刺眼不过的东西。

更别说,泛人类史是正确的历史,是历史的胜利者。

也就是说,摩根不成为王的历史才是正确的,这就是泛人类史无时无刻不在表达的意思。

以摩根的霸道和强势,她会在意识到这些以后做出何等可怕的事情来,那是可想而知的。

“她不需要不选择自己为王的泛人类史。”

“她需要守护的是这个妖精国不列颠。”

“于是,她选择向泛人类史发起进攻,意图让妖精国不列颠覆盖全球。”

奥伯龙不顾众人的震惊,说出了这样惊人的事。

“我就是为了阻止这样疯狂的她,而被召唤出来的泛人类史的从者。”

——「从者」。

这是升格为超越人智的存在的英雄所化身而成的地上之影。

在世界的里侧,有一个记录着历史上所有留下过丰功伟绩的英雄的「座」。

人类史上无数曾经缔造过丰功伟业的英雄,在死去之后都被这个「座」给记录了下来,成为了人类的信仰对象,也成为了类似于精灵一般的存在。

这些被「座」所记录的过去、现在及未来的英雄之灵,就是所谓的英灵。

而当「座」上的英灵通过人类的仪式或者是世界本身的机制被召唤到地上,召唤到现世,成为可以被使役的存在时,这时的他们便成为了从者。

奥伯龙正是泛人类史出身的从者,是以《仲夏夜之梦》为首的诸多文学作品及传承事迹中描写到的妖精王奥伯龙本人。

“由于摩根的行为对泛人类史造成了不可调节的伤害,更是造成了难以想象的威胁,所以我被召唤到了这片土地上,前来阻止摩根。”

奥伯龙对着阿尔托莉雅徐徐出声。

“这才是我要反抗摩根的最主要原因,也是我和你们是同伴的理由。”

毋庸置疑,奥伯龙的话带来了非常庞大的信息量,也带来了相当惊人的消息。

听到这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阿尔托莉雅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看向黎格。

没办法。

在阿尔托莉雅的感觉中,黎格知道的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多。

加上对黎格的信赖,阿尔托莉雅自然是想从黎格这里得到确认,确认奥伯龙说的是不是事实。

然后,阿尔托莉雅就见到黎格一脸平静的点头了。

“奥伯龙个人对摩根的评价和说法姑且不论,但泛人类史确实正在崩落,摩根也默许甚至是赞成性的推动了这件事。”

这也说明,奥伯龙说的是真的。

泛人类史确实在逐步走向灭亡,这是一件正在发生中的事。

顿时,阿尔托莉雅沉默了。

奥伯龙则是蓦然一笑。

“接下来,我会跟你们一起行动。”

这位妖精王陛下便如此表示。

“虽然我没有什么战斗力,但收集情报和后方支援却是我的强项。”

“请毫不客气又妥善的使用我吧。”

“我们的……预言之子。”

这样的话语就在大圣堂的领主房间里不断回**,久久没有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