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艰难地把脖子转动了一点,看向他们。

离我数步之遥的地方,两人相对而立。

“常微,我想跟你好好谈谈。这些年来……”

常微冷笑,“没什么好谈的,你别以为你空口白舌跟我说上几句好听的话,我就会放过她。我告诉你,不可能的。”

她指着电梯:“我给你两条路,第一条,你从现在开始,一句话都不要再说,无论我做什么,你看着就好。你要是不想看,那就离开,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看见。

往后你继续做你的书画泰斗,你会享尽一生的荣华富贵,过去的事,我不追究了。

第二条,你既然来了,你想救她,那你就跪下来,像条狗一样跪在我脚下,好好地求我。如果能求得我高兴了,也许我会发发慈悲,给她留一条贱命。

怎么样,封子骥,选哪一条路,你想好了吗?”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如玉树临风,高洁出尘。

她叫她跪下来求她,要把他给踩进泥淖。

封子骥悲伤地看着她。

“常微,我刚才报警了,警察大概还有十分钟抵达这里。”

“报警,你怎么敢的?”

常微就好像看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封子骥,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这么多年到底给自己经营了一个什么样的形象?德高望重、芝兰玉树,你到时候怎么跟警察说啊?

你要亲口告诉警察,告诉全世界,你,是个负心薄幸的陈世美,你当初为了名利,抛妻弃子,攀了我们常家的高枝,回头又把你前妻介绍给有钱老板,让她去傍富豪?

还是说,你要亲口告诉别人,你又想故技重施,想把你俩那个私生女也拉起来飞上枝头当凤凰?

你没问问,你前妻同意吗,她能让人知道她以前在那种地方当舞女,什么腌臜男人都能随便摸她一把,还生过一个女儿?

你们可真是天生一对啊,她为了给自己造一个体面清白的假身份,不惜把亲生女儿扔进孤儿院!

你报警,让他们来抓我啊,抓了我,全世界都会知道,你是个多么虚伪的东西,什么遗世风雅,在我眼里,你也不过就是一条有着漂亮皮囊的狗!”

她的话并没有让他脸上有多余的表情。

恐惧,愤怒,失望,或者屈辱,统统都没有。

他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了解了一切。

“你想办法假扮我,把她骗出来。所以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需要对她负责。”

他语气非常平淡,神情温和地看着我。

“阿槿,别害怕,爸爸在这儿呢。”

小的时候,他带我去公园玩,把我放在河边的大理石护栏上,高高地站在方形的柱头上,让我看河里的红色锦鲤。

我害怕,腿都会下意识地颤抖,无法站直。

他就对我说,没关系,不会掉下去的,放轻松一点,爸爸在这儿呢。

我就慢慢的真的放轻松了,我甚至可以站在只有碗口大的护栏柱头上学跳飞燕舞。

后来他成了常家的上门女婿,他不再是我爸爸了。

无论我站在什么危险的地方,无论我过得多难,我爸爸都不会再出现了。

我爸爸不在我身后了。

现在他说,叫我别害怕,爸爸在。

稍微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我还能相信他吗?

一大滴眼泪从我眼角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