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昀平日居住在偏殿,听到萧洛隽说,将聆音拨给他的时候,他脸上的喜色隔了老半天还没有褪去,整天都是喜滋滋的。

尤其是看到聆音艳光四射的模样,更是开心。不过他对聆音的称呼却始终改不过来,一直都是漂亮姐姐漂亮姐姐地叫着。不过等萧洛隽走后,他私底下同聆音说的话,却让她很是啼笑皆非。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太傅那边学会了什么成语,如今还不解其意地用着,道:“漂亮姐姐终于迷途知返了。虽然你肯定是曲线救国,想通过我讨父皇的开心……不过,你会证明这样的举动是大错特错的!”

聆音点了点他的鼻子,萧明昀叫着跑到了一步之外,委屈地看着她,道:“男女授受不亲,不许动手动脚。”

聆音忍俊不禁。还不知道是谁,总是扑入别人的怀中偷香窃玉,吃人豆腐。

不过让她欣慰的是,好像萧明昀对其他宫女倒是没有这样的举动,反而是有礼有节的。要不然,这一路的拈花惹草,可是会让人头疼的。

萧明昀知道了聆音伺候他,不会走之后,便同聆音掰着手指,说起了今天的见闻。萧明昀虽然有时候说话会磕磕绊绊的,不过思路却很清晰。

他说:“今天皇奶奶的病终于有了好转。从前她都不太认识我,看向我的目光……嗯,怎么说,让人觉得有些怕怕的。不过今天,又恢复了温和。”

他说:“今天有一个宫女,不小心撞到了谢太傅。然后整张脸就红透了,为什么会红透呢,是不是撞得太狠了?会不会痛呀?”

聆音笑得不能自已,只能用着万能的回答,回答他,说:“以后殿下会明白的。”

“不许笑。”萧明昀捏着聆音的脸,道,“你们真的都很坏,总是说着以后,那到底是多久以后呢。这肯定都是敷衍,从前我问父皇,母后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那时候他也是说以后。我等了那么多年的以后,她还是没回来。”

而后萧明昀想要午睡,聆音帮他将外套和鞋袜脱掉,把他抱上床。他的小手却攥紧了聆音的手,一直不肯放开,要聆音到榻上来,陪同她一起睡,又要聆音给他讲睡前故事。

聆音没有哄小孩的经验,绞尽脑汁,才想了一个。不过她刚刚说了开头,萧明昀就道:“这个故事我以前听过啦。”

他朝着聆音复述了一遍,脸上得意洋洋的,像是求着人表扬。

聆音所知道的适合给小孩讲的故事,都是民间小孩耳熟能详的,没想到萧明昀都听过。每次她起一个头,对方就把故事的结局给说了出来。就算聆音投机取巧,最后将故事换了一个角度说出来,每次都还没有讲到一半,萧明昀便接下去道:“漂亮姐姐这是想要考校我吗?”

没有把明昀的睡意给勾上来,反而弄得他的精神越发亢奋。聆音无奈,最后开始讲起了宫外的那些故事。

萧洛隽来的时候,聆音正同他讲着宫外的见闻。她说:“……却说那个摊贩看着那人衣衫褴褛,便存了看不起的意思,对那人说,那桃子不上称,要论个卖,一百文一个,你买得起吗?”聆音怕萧明昀不理解,特地给萧明昀解释了一下一百文买一篮子的桃子是绰绰有余的。

萧明昀瞪大了眼睛,道:“那摊贩卖的那么贵,那人会买吗?”

“那人呀,从钱袋中摸出了一百文钱,把那个桃子给买了下来。不过呢,却在那家店门口站住。摊贩家的桃子看起来又大又红润,来买的人还是不少的。只不过,每当那些百姓来到摊位之前,那人总会举着桃子,代摊贩回答,桃子一百文钱一个。百姓们听到,自然就调头走开了。摊贩无法,想着隔天那个人便会走了吧?结果没想到第二天,摊贩担着桃子到了市集,又看到那人已经在他的摊前候着了。”

“他为什么不告诉那人,这桃子是他漫天要价呢?”

“摊贩故意叫高价,是有他的小心思。更何况,他并不想还那一百文钱。摊贩那时候心里想着,他活了四十三年,从来就没有见到这样无所事事的人。那人一连在他的摊前站了三天,到第三天的早晨,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他家的桃卖一百文钱的事情。好多人叫着,对,对,就是那家位于北市挂着红灯笼写着一个桃字的摊子,他们家的桃子一百文钱一个!”

聆音有模有样学着街头巷尾那些百姓们的碎嘴,而后又恢复了一本正经地语气继续说着:“摊贩发现自己家的桃子连着三日,除了最初的那一个外,再也没卖出去过。而且,还有的桃子已经开始腐烂了,再加上这几日卖桃子一点儿的银钱都没有挣到,在家中也被他的夫人数落了。摊贩后悔莫及,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终于缴械投降,对那人说,希望他能够高抬贵手,又把一百文钱还给他……那人不语,摊贩又说了,他愿意再倒贴一百文钱和一篮子桃子。”

“那人同意了吗?花了三天的时间,赚回了一倍的钱,还有一篮子的桃子,听起来也……不错?”

“摊贩在民间的风评并不好,卖人桃子经常缺斤短两,有时候呢还以次充好。那人本来就只是心存教训之意,于是就是冷着脸将摊贩教训了一顿,让摊贩以后不要再狗眼看人低,也不要做这种贪小便宜的事情。最后把最初的那个桃子还给了摊贩,拿回那一百文钱,就走人了。”

萧明昀努了努嘴,显然是不赞同:“其实我觉得那人也是闲得慌吧,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不务正业地在别人的摊子前守了那么多天,并且还一分钱都没赚。换我肯定不会这么干。那摊贩之后肯定会故态复萌,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聆音有些汗颜,怎么明明讲起这种具有教育意义的故事,想告诉他,永远不要把别人看低,就算对方那个时候身处困厄之境,也说不准哪一日就能青云直上了。有一句话叫什么呢,莫欺少年穷……不对,哪里是这个意思。

聆音抬头的时候,正看到萧洛隽站在殿内,目光淡淡地看着这边。显然……似乎在这边已经站了很久,听她讲那样无聊的故事有一会儿了。聆音想起刚刚说起人物对话的时候,还似模似样地模仿,便觉得汗颜……

萧洛隽见聆音发现了他,父子俩联合说着聆音故事讲得烂。萧洛隽道:“换我肯定也不会这么干。对于这样的人,一开头便不买他的桃子就好,花三天的时间同人较劲,就如同昀儿所说的一样,不务正业。一寸光阴一寸金。等到了哪一日,有足够的能力,再给他一个教训,断然会比此时更加深刻。不过真到了那时候,不用刻意再给他教训,也够那摊贩担惊受怕了。”

萧明昀虽然唾弃这个故事,不过刚刚听着聆音说的时候,还是聚精会神的。虽然漂亮姐姐讲的故事不好,但是她的声音却很好听,带着温柔的讨好,比起宫里其他人说的故事,都好!

“父皇父皇……”萧明昀唤着。

聆音见他走过来,本想从榻上起来,却被萧洛隽按住了肩膀,让她坐着。

然后萧明昀又逼着萧洛隽同他讲故事。聆音本以为向来冷血的萧洛隽,讲故事必然比她差上许多。不过没想到他却一本正经地讲了起来,讲的是那些古代先贤的故事,说得也枯燥乏味——对于小孩子来说,那些道理实在是太高深了。

然而萧明昀却听得很专注,萧洛隽还时不时地抛出一些问题让萧明昀解答。而萧明昀神情认真,倒不像是在听睡前故事,而是在考校自己的功课一样。

不过萧洛隽说起故事时,连聆音这个大龄人,听着都觉得甚为享受。他许是刚刚沐浴过,一头墨色的乌发散着,甚至还带着几分湿润。发梢的地方,将深色的袍子晕染得色泽更加深沉。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慵懒。

他和衣卧下,拿着枕头靠在**,姿态慵懒肆意。萧明昀躺在中间,眼神透亮地看着萧洛隽。结果还没一会儿,他的身体就往侧边挪动,渐渐地滚到了聆音的怀中,听着萧洛隽讲。

萧洛隽博文广识,那些故事都藏在他的脑海里,信手拈来。故事旁征博引,甚至将几个故事糅杂起来,看似毫无章法,却是将那些故事分门别类过。故事说到后面越来越复杂,到后面,连聆音都跟着思考起来了,更遑论萧明昀。

萧明昀渐渐被那些越来越复杂的故事给绕糊涂了,最后打了一个哈欠,已有了昏昏欲睡的迹象了。等到他将眼睛合上,终于入睡了。聆音却发现,萧洛隽完全没有离开的征兆,似乎就想在这里过夜一样。

不过萧洛隽不提,聆音也不说。怀抱着萧明昀,好不容易才哄得这个小团子入睡,她实在是不想再把他吵醒,故而不敢再往外头挪开。

萧洛隽知道明昀已经睡下,也不讲故事了。

聆音听着萧洛隽悠长的呼吸声,觉得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她小声地道:“你——”

却看到萧洛隽的目光已经望了过来,目光灼灼地落在她的脸上。而她这时候才发现,萧洛隽沐浴完后,仅着了一件外袍,内里却是不着寸缕。他转头看过来的时候,衣袍有些敞开,露出了壮实的胸膛。

“嗯?”他应着,声音低沉至极。

“昀儿已经睡着了,你……要不要?”聆音委婉地表达了她的意思。

不过萧洛隽却故作不懂,眼里甚至露出了些许的迷惑,道:“要不要什么?”

聆音摇了摇头,说不出拒绝的话。事实上,她也希望这段时间,萧洛隽能同她更亲近一点儿。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新城长公主才会给她带来消息?

“朕陪昀儿一起睡觉,有什么不妥之处吗?”萧洛隽道。他的位置朝外移动了一点儿。

聆音触不及防,也朝外挪了一步。却没想到到了床榻的边缘,就在她险些要跌到床下的时候,一双大手及时揽住了她。饶是如此,还是有半边身子处于床沿之外。似乎只要他一放手,她就会带着昀儿一起滚下去一样。

聆音心有余悸,同时一张脸憋得透红。

真是……丢脸至极。

“朕是洪水猛兽吗?”萧洛隽的声音带着笑。

因为他这一番的英雄救美,此刻他们之间的空隙只留了一个萧明昀。而他微烫的手掌正揽在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之上。

那地方是聆音的敏感处,当确保自己不会跌落床下后,她的注意力就然集中到了腰侧,偏偏萧洛隽不肯放开。

聆音面红耳赤,道:“我……皇上,容许我去拿毛巾为皇上将头发擦干,免得此般睡下,患了头疾。”

萧洛隽知道她这是想要找台阶下,道:“好。”

聆音闻言,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放开萧明昀,而后逃似的下了床,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当萧洛隽觉得聆音不会再回来的时候,却看到她真的拿了块干毛巾,心里也莫名地开始期待起来。

聆音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萧明昀被萧洛隽抱到了床榻的内侧,此刻正四仰八叉地躺着,被子已经被他踹到了脚边,而萧洛隽却依然是适才那样慵懒的姿态。

是以,民间才会有一句话的流传,说是男人不会带孩子吗?还是因为她同他“和好”,才让他有肆无恐,放宽心了起来?

明明刚刚她是那样小心翼翼地抱着萧明昀做他靠垫的!

不过父子俩倒是长得很像,萧明昀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团子,闭上眼睛的时候,神情带着几分的冷峻,就是一个缩小版的萧洛隽,让人百看不厌,不知道长大之后又是怎样的风采。不过,他的那双眼睛没有萧洛隽的那般锐利,而是带着温和,如同浸润的黑葡萄,倒更像了她小时候。

聆音上前,跪坐在床榻上,先是俯身,从萧明昀的身上越过,将萧明昀身上的被子小心翼翼地掖好,然后才拿起暂时被她搁在一边的毛巾。她的表情就犹如一个羞涩的少女,却强自镇静。萧洛隽看得不禁莞尔,而后配合地撑起身体,将头探了过去。聆音将毛巾盖在他的湿发上,轻轻地为他擦拭着。

此刻,月上眉梢,华灯初上,宫里仍然是处于热闹的时分。不过,太极殿向来是冷清的,外头只有宫人们放轻的脚步声。透过一层朦胧的窗纱,朝着外头看去,隐隐约约还有灯笼的光芒,有不少的禁军,在宫殿之外巡逻着。

外头的喧嚣皆远,而此地却是极静谧,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远的,又好像同从前是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

这算是他们两个难得的宁谧时光。

岁月静好,可叹不能停止于这一瞬间。

聆音在这边紧张得不能自已,听到萧洛隽的呼吸声,自己也变得急促了几分。

聆音缓着呼吸,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萧洛隽的发上,不厌其烦地为他擦拭着,甚至手上还不由自主地开始按摩起了萧洛隽头部的穴位,想要让他更舒服点儿。

那无意间的动作成了挑逗,萧洛隽明明知道她是无意的,却依然勾动了他心里那灼灼燃烧的火。

等到了聆音手头的毛巾微湿了,后知后觉打算换上另外一块进行擦拭的时候,手头的动作却被人阻止了。

她被推在了床榻之上,萧洛隽欺身压在她的身上,他的鼻尖近的都要贴在她的脸上。他的声音带着克制和忍耐,甚至有些喑哑,道:“阿止,朕想着这样做……已经很久了。”

“皇……”

剩下的话,被堵在她的嘴里。

萧洛隽从来没有对她这样霸道过,总是会顾虑到她的意愿,从来都会询问她的意见后,温柔而含蓄地吻着她。而现在这个带着侵略性地亲吻,让聆音几乎有些魂不守舍,目眩神迷,意识都被这个乍然而至的吻弄得迷糊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被长孙舞的人推入了太液池中,半昏半迷时,幻觉中出现的那个吻,那样迫切,就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了一样。

而与此同时,那些零碎的记忆从大脑深处复苏……若那个吻是真的,那之后萧洛隽说的那些话呢?

她现在回味起来,萧洛隽对待她,是像一个捧在掌心里的宝物,生怕磕着碰着了……所以,待她醒来后,萧洛隽的态度才会变化得那么快吗?所以,她这是又要利用他对她的爱意,做出伤害他的事吗?

聆音想到这里,几乎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其实,从来都是他爱得深沉,所以,她才能够一直有恃无恐,而她却是刻意地抗拒……为他编造那么多他不那么爱她的理由,而她相信,若是她将他刺伤,他即便会恨她入骨,也不会对崇安侯做出什么事情,也不会将岳留思纳入宫中……是的,他不会。因为崇安侯也是萧明昀的外曾祖父,是站在萧明昀背后的母族。

似乎感受到了聆音的不专心,萧洛隽更加肆虐了起来。聆音撇除了脑海里的那些杂念,带着满怀的愧疚,沉沦了下去……

后来,她同萧洛隽到底没有当着萧明昀的面做什么。那深吻过后,聆音又陷入了一阵咳嗽之中。

不过那个吻的余热尚在,隔了许久,聆音还感觉到自己身上久久降不下去的体温。

而萧洛隽意识到了他们此刻十分容易就擦枪走火,便又将酣睡的萧明昀放在他们中间。隔着一个萧明昀,似乎也让他们的理智回笼了不少。

聆音躺着,恨不得将自己的脸用被子盖上。不过还是深呼吸,努力调整。

说来这也是三个人第一次同床睡觉,聆音却半点睡意也没有。她辗转反侧,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墙壁,转身时,正对上了萧洛隽那清冷的眼眸。只不过,他如今深邃的目光深处却像是有万千的星辰一般,带着些躁动的星芒。

原来他也没睡着。

聆音避开了他的目光,背了个身子,转向外面。

不过她感受到有人的手搭在她的腰侧,本来以为是萧洛隽,想要将他的手给拍开,结果转头一看,却是萧明昀。聆音的态度瞬间就变了,任凭萧明昀抱着她入睡。

长夜漫漫,终迎破晓。良辰虽好,终有尽时。她心里越是有鬼,便越是诚惶诚恐,更显得安分守己。

凤凰被折翅,困在宫禁之中,将最初记忆里的鲜活化为了小心忐忑,这并非帝王的本意。即便御医日日把平安脉,聆音也说自己的身体无甚大碍,萧洛隽终究是不放心。

他允许她在宫中、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活动,原本还允许她同宫中的旧识见面,但聆音怕萧洛隽多想,婉言拒绝了。

太后身体痊愈,宫中举办了一场宴会。太后难得有了精神,自然是要热闹一番,再加上景王大军凯旋,也算接风洗尘。萧洛隽本想让聆音一同前去,不过她拒绝了。聆音故作轻松道:“景王凯旋自然是好事,不过被打得落花流水的人中也有瑰色的。皇上让我以怎样的立场前去?”

既然如此,萧洛隽也不勉强,便留了聆音在太极殿中。

听着宴会那边传来的笙歌声,尤其是同宫女闲谈的时候,知道与会的人中有新城长公主。聆音想想新城长公主在宾客之间明眸善睐,长袖善舞的模样,便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也许是因为那边太喧闹,衬得这边更寂寥。宫女瞅着聆音的神情总有几分萧索之意,那美人含幽带愁的模样,简直让同身为女人的她也为之心怜。于是,当聆音谎称自己去采集晚间露水时,她也没有推拒,直接陪同聆音离开太极殿,去了御花园。

那宫女不过片刻就被人支开,看到聆音顾影自怜的样子,想着应当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便大胆地去了。

宫女前脚刚走,聆音的眼前便出现了一个穿着婢女服饰的人。她的样貌平淡无奇,服饰也并非是宫中的。然而,那人笑起来就如同在暗夜中盛开的昙花,带着一种惑人的魅力。那种熟悉的感觉,让聆音露出了会心一笑。

是双月楼的小夜。她这次是跟着新城长公主一起入宫的。小夜长话短说,道:“第一件事情是,叶相托我转告主上,龙吟剑并非是剑。第二件事,柳扶疏领了从前诡门的旧部同沈绿衣叫板。而沈绿衣又因为同岳承霖旧情复燃,从而导致一时失意,被对方刺伤,最后负伤昏迷,在瑰色之中折了声望。第三件事,漠北那边想要同瑰色合作,将主上救出,瑰色这边是否要权力配合?或者这是一个计策?”

聆音心里微微一叹。她以为沈绿衣早已抽身,没想到陷得更深的人反而是她自己,而岳承霖早已抛却旧情化爱为恨了。

她垂了下眉眼,道:“漠北那边暂时可以信任,不过你们仍需暗地里提防。定在什么时候?”

“定在五天后。”小夜道。

聆音的眼底有异色划过。

这时候她们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是刚刚跟随她的宫女回来了。

小夜似乎有什么话还没说完,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道:“主上,一路保重。”

她飞快闪身,递过来一个盒子。聆音将那个盒子收入衣袖之中,然后看着那些花卉,寻找上头的露水,拿着玉瓶盛放。

那个宫女的神情不似有异,看到聆音依然在原地,松了一口气。

聆音直到回了太极殿,等到四下无人,才将那小盒子拿出。她将小盒子打开,露出一颗白色的药丸。那药丸的味道她熟悉至极,形状也让聆音觉得熟悉。一般人制作的药丸都是规规矩矩地揉成一个圆球,而淮姨却偏偏会在药丸的一处地方倒腾一个菱角,再勾出一条小尾巴。

这是淮姨所制作的解毒丸,想必是叶相同双月楼那边也说明了她的情况。这么说,淮姨并非下落不明,而是见局势不明,趁机躲起来了。

聆音心里生出了鼓噪,与此同时,将白色的药丸吞咽下。那是极苦的味道,淮姨制作药丸的时候总爱用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尤其是制作解毒药,向来喜欢以毒攻毒,蛇蝎之类的不过小巫见大巫。当然这白色药丸的制作过程她并没有细看过,按照淮姨所说的,要是见识了是怎样制作的,怕她都不敢吞食这药丸了,指不定都觉得五脏六腑中有百虫爬着。那话说得威胁感十足,聆音觉得不战而栗,最后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去细看过程。

药味在嘴里蔓延着,渐渐地她觉得自己身上又充满了一些活力。不再像这段时日以来那样,一直是倦怠的、懒洋洋的,仿佛时日无多一样的腐朽。

然而,她却不能够依赖着这白色药物而活,不过是治标不治本。每次服用这药丸之后,反弹会更加严重。

聆音细想着小夜所说的每一句话。龙吟剑不是剑,那么这只是欺骗世人的一个障眼法,也许还是皇家所布置的,意图混淆视听。因为凤箫和龙吟剑合起来能够开启一个巨大的宝藏,这么说,龙吟便只是一个称谓而已,实际上的样子,并不是剑,甚至有可能只是一个配饰,是一个笛子……故而她在皇宫中这么久,都没有听到龙吟剑的消息,也没有见到龙吟剑。

聆音沉吟,想着既然凤箫和龙吟能够开启宝藏,凤箫的内部她从前也仔细地看过了,除了曾经有一个废后诏书,再无其他的东西。那么,这宝藏开启的关键之处,就在龙吟了。会不会,龙吟被做成钥匙的模样?

想到这里,聆音的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散自己的思维。如果龙吟真的有那般重要,并且形状不是大件的物品,那极有可能能够贴身存放。

聆音骤然觉得眼前生出了不少的路来,即便有的路铺满荆棘,也不能阻拦她的步伐。

五天之后,聆音正想着这个日子有什么寓意,却猛然想到,那一天,是萧洛隽的生辰。

呵,挑的真是一个好时机,聆音本来还想着献舞师出无名呢。

不过如此一来,她愧疚之意更甚。若是这般,以后他的每次生辰,怕都不能愉快了吧。所以,她才想要让萧洛隽更恨她一点儿,对她能够更狠一点儿。

毕竟若是龙吟现世,凤箫龙吟开启宝藏,她去寻找复活之术,那江湖之中又会再起腥风血雨。萧洛隽肯定不愿意让那巨大的宝藏现于人间,引来一番杀戮。复活之术惹人垂涎,她不相信其他的人没有这样的心思,而她想要做的事情便是将局面弄得一团乱。更何况,她时日无多。

她负他以情,那便还他山河清净再无忧扰吧,也算两人再无相欠。

而只有他无情,她才能够更无情,才能够于乱中稳住心神。这样才不会被愧疚主导,她所恨的人是太后,萧洛隽只不过是替太后分担了怒火。

更何况……聆音望了晋宁宫那边一眼,即便此刻相隔几重宫室,她脑海中依然能够想象此时晋宁宫内灯火通明,岳太后满面红光的模样。

她没有退路了。

她下定了决心,便不打算再给自己留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