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外围着三层锦衣卫,城门两侧篝火燃着,映得那顶明黄轿子泛着刺眼亮光,锦衣卫和漠国护卫们停步行礼,轿子窗帘布被撩开,现出君王俊雅玉面。

雁长飞一身黑衣浸湿,卷发弯曲,站在火光里像只高大的水鬼,冲董君白微微欠身。

董君白:“听说瀚王出了不少力,多谢了。”

话音落,董君白视线扫向了我这边,做臣子的见了君王理应下马车行礼,但我现在是个瘸腿臣子,行起礼来必定难看得紧,反倒是冲撞了君王。

是以我把帘子放了下来,坐在马车上没动弹。

青霭又向来乖巧懂事听兄长的话,见我不动便也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

董婵被董君白领走,青霭则跟着我回了瀚王府,被安排了一间小院住下。

小院门外四名护卫把守,青霭站在门口:“哥……”

我:“你先进去,伺候你的人晚点儿带过来。”

青霭还想说什么,有人来禀:“卢大人,提督大人找。”

是张闻找,还是有人借张闻的名义找?

都得去见,没了轮椅,只能坐在椅子上被人抬过去。果然,待客厅里是两个人,董君白坐在主位上喝茶,张闻拢袖站在一侧。

“这么久了,身子还没好?”董君白看我双腿一眼,放下茶,“瀚王府的大夫看来是不大中用,张闻,待会儿差人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看。”

我道:“谢皇上,微臣的伤这阵子已经养得渐好了,伤筋动骨恢复慢乃是正常,府里的大夫医治得很好,不必去麻烦太医了。”

董君白神情稍一愣,似有斟酌,道:“枫儿,你今日怎么了?方才在城门口处也是,似乎对我……有些冷淡。”

这该如何解释呢?我看着他的脸,只觉得什么也不想说,可他是皇帝,哪儿有皇帝问话人不答的道理。

沉默许久,我道:“今日落了水,大概是着凉了,有些不大舒服。”

董君白挥退张闻,走至我身侧,宽大衣袖从我面前拂过,留下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手指在我侧脸上轻轻触碰,道:“你伤重时也不曾这般冷淡,是因为我许久不来看你,生我气了?”

我摇头。

“你须得体谅我,不是我不想来看你,实在是书案上奏折多得批不完。”董君白微微倾身下来,手指挑住我下巴,道,“哥哥亲你一个,你能不能高兴些?”

见他不等我作答便要覆下嘴唇来,我脱口道:“青霭今日险些弄丢了,我才不高兴的。”

董君白停住,微微皱眉:“现下不是已经找回来了?我今日也是差点丢了妹妹不是?”

“枫儿,你今日可曾去过灵净寺?”他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在灵净寺见到的画面,听到的话语在脑海耳畔逐一而过,我头皮一阵发麻,身体僵直,见他嘴唇越来越近,想要躲开却好似被人点了穴位般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待客厅合上的门忽然“砰!”的一声巨响开了。

雁长飞身上仍是湿哒哒的,没换衣裳,抬起的一脚跨进门槛来,又是“哐当”一声,被他踹过的其中一扇门从门框上坠了下来。

董君白直起身来,手指拈着我下巴,轻笑道:“瀚王来得真是时候。”

雁长飞面无表情:“夜深该就寝了,本王来接内子回去歇息,却不知皇上也在此处。”

话毕手一挥,边洲推着辆新的木轮椅子从外边进来,雁长飞走过来,两指并着将董君白拈着我下巴的手推开,俯身将我从椅子上抱起放到轮椅上去。

“招待不周,请皇上见谅。”雁长飞推着我就走,边洲冲董君白行一礼,也跟着出来。

“枫儿。”董君白在身后唤我。

我没回头,雁长飞也没停,出门一转,沿廊下一路往后院去。

回院里之前先去了趟青霭住的小院,在门外远远看见窗户上映着她的影子,又见院里院外重重把守,算是放心下来,任雁长飞推着回了卧房。

雁长飞把我抱上床去,自己坐在床沿上,沉默不语。

我也静静坐着,只觉周围空气里还飘着那股脂粉香气,脑海中不由自主又想起方才董君白那张形状美好不断凑近的唇。

忽然腹中一阵翻涌,我伸手捂住口鼻。

雁长飞见状立马捞起个水盂递过来,我接住水盂,哇一口吐了些水出来。

雁长飞没问什么,等我吐完之后接过水盂出门去。

他甫一出门,外边就传来“当啷”一声响,是铜水盂落地的声音,同时还有什么重物摔在地上了,再接着便是一片混乱声。

“王爷晕倒了!”有婢女惊叫。

“王爷起烧了,去请大夫来!”边洲着急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