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真甜,西瓜也好吃。

只是我还吃着呢,雁长飞就在床外侧躺下了。

“看什么?”雁长飞登时对我的打量表示了不满,理直气壮,“昨晚是你叫我上来睡的,今晚就不能睡了?”

像条闹脾气耍赖的卷毛大狗,你以为他是不要脸,可仔细一看,脸却是有点儿发红。

我有点儿想家里那条黄毛小狗了,把盘子朝他一递:“你吃么?”

雁长飞愣了短暂一瞬,接着坐起身来,和我分吃这一盘冰镇的西瓜和荔枝。

吃了几块我就有些后悔问他了,盘子不大,两个男人的手却很大,手指也长,尤其是他的,两人手指难免会碰到一起。

那感觉十分怪异,我甚至怀疑他手指上是不是也长毛了,碰到我的时候让我手指也一阵毛毛的感觉。

我偷偷看他,却不小心撞上他视线,两人视线一触即分,莫名有些许尴尬——连雁长飞这么不要脸的人都觉得尴尬了。

好不容易挨到吃完,雁长飞端着盘子下床去,片刻后又回来,手里端了漱口的茶盏和水盂。

虽然让他伺候不大好意思,但确实懒得下床,就这么在他端着的木盘上洗了手,漱了口。卧房里只有水声流淌,雁长飞又离我这么近,我视线稍稍上抬就看见他胸腹,让我觉得此刻有一种古怪的氛围,等他端着木盘转出屏风去,那古怪氛围还绕在附近散不去。

“呼!”雁长飞在外面将灯吹灭,木屐声绕过屏风过来了,接着床帐被掀开,空气轻缓流动,床板轻轻嘎吱作响,一个人上来了。

“给你。”雁长飞把什么东西放在了**,“作为我给你赔礼道歉的礼物。”

我登时不解:“嗯?”

雁长飞沉默了一阵,才道:“昨晚我不该发火将你扔进冷水里。”

我更不懂了:“你不是为了让我压制催情|药的药效才那么做的么?”

怎么还道起歉来了?

雁长飞却不答了,反问道:“不知道这东西你喜不喜欢?”

我:“你把蜡烛吹了,我连它是什么都看不见。”

“用摸的。”

黑暗中雁长飞忽然伸手过来了,我一个没反应过来,被他抓着手放在了一个温热的、毛茸茸的柔软团子上。

这东西的毛很软很好摸,我有一丝好奇,另一只手也放了上去,两只手拢着这东西,忽然,它动了一下,什么东西在我手心里一扑棱。

这是个活物,我顺着一摸,发现扑棱我的东西是它的耳朵,长长的垂在它的小脑袋上。

“是一只兔子……”我把它抓起来托在手上,手指之下感觉到了它柔软的心跳。

雁长飞这时把蜡烛又点上了,我看见了这兔子的模样,是一只浅灰色黑眼睛的兔子,才巴掌那么大,趴在我手上,嘴巴带着胡须一动一动的。

我看看雁长飞,又看看兔子,为着明日能出府我该讨好他说喜欢,但我有点怕,道:“它太软了,我养不活它。”

“卢青蔼都长这么大了,不是你养活的?”雁长飞道,“你喜欢就养,若是养不好,我替你养。”

比起小狗,我实则更喜欢兔子,兔子更软更乖,像小时候的青霭。

“那我便养吧。”

这只兔子是为了董君白收的,不是为了自己收的,我想。

我侧过身背对着雁长飞将兔子圈在臂弯里睡,但只一会儿就不成了,兔子身上多少有一点儿不好闻的气味,我把兔子给雁长飞,让他把兔子放地上去。

蜡烛又一次熄了,我翻了两下身,仍觉得**有不好闻的气味,仔细辨了辨,发现是雁长飞——大概是今天也没洗澡。

被子盖住鼻子睡过一夜,第二天起来吃过早饭,雁长飞带我去看他说的小宅子。

小宅子很近,与瀚王府只隔着一条窄巷,虽然只有两进,但干净,后院种着许多树,有个纳凉的小亭子,和原先的家很像。

回去问过青霭的意思,上午便开始搬家了,瀚王府多的是人手,张闻也带了些锦衣卫帮忙,不到两个时辰,东西便都搬了过去。

青霭什么也不用拿,只抱着个小木匣子,黄毛小狗摇着尾巴跟着她进了新家。

我从青霭手里接过木匣子,从里边拿出一张银票给雁长飞:“买宅子的钱,多谢了。”

雁长飞犹疑一瞬,随后接过银票随手给了边洲要他收起来,继续用刀在一块上好的楠木牌匾上刻字,刻好之后刷上漆立在角落里吹干,上面是遒劲的“卢宅”二字。

青霭在我身边低声嘀咕:“大胡子倒是挺爱干活的,献殷勤。”

雁长飞似乎是听见了,手下动作顿了一顿,没抬头,继续干他的活。

等宅子里收拾完,雁长飞又让人把瀚王府的厨子叫过来,在新宅子里做了顿午饭,护卫们和锦衣卫们在前院摆了两桌,雁长飞、张闻、青霭和我则在饭厅里吃。

“算是乔迁宴了。”雁长飞举杯道。

照我和青霭从前的行事风格,搬家是不会摆宴的。况且这里如今只能算是青霭的家,若真要摆乔迁宴,不可能请我锦衣卫的同僚,她除了董婵也没别的朋友了,这乔迁宴是摆不起来的。

今日因为这么多人帮忙搬家,雁长飞安排众人在这儿吃饭,倒能算是一场热闹的乔迁宴了。

我也举杯,张闻也举起酒杯,青霭则以茶代酒,四人轻轻碰了碰杯,青霭明显故意避开了雁长飞,只同我和张闻碰了。

雁长飞实则和这桌上任何一人都不相熟,碰过这一杯后,席间只有我和张闻青霭三个边吃边聊些不要紧的琐碎事,雁长飞则闷头吃自己的,桌上有一盘白灼虾,他夹了一大半,却不吃,一只一只剥了壳装在一个干净碗里。

我一边和张闻说话一边帮青霭剥了几只虾,视线却不由自主落在雁长飞剥好的满满一碗虾上,我不禁猜,他要剥多少才开始吃?这么多一起吃想必会很满足。

刚这么一想完,雁长飞就停了下来,然后拿起那只盛满虾仁的碗越过一桌饭菜,把碗里的虾倒进青霭的碗里一半,接着又移过来,剩下一半倒进我的碗里。

我和青霭瞬间怔住了。

“我不吃他剥的虾。”青霭声音不大,但因为安静,桌上的人都听清了。

雁长飞脸色登时就难看了,拿着筷子沉默,似要发作。

张闻视线在两人间来回一转,立时温声劝道:“青霭,王爷辛苦剥的,怎么不吃呢?”

青霭看着雁长飞,眼神不善:“他欺负我哥。”

我心里叹口气,道:“我没被欺负,把虾吃了。”

青霭看向我,嘴巴瘪着,满脸写着“我才不信”。

我只能以身作则,自己先吃,青霭这才不情不愿地夹着虾仁往嘴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