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

选秀的舞台星光璀璨，台下此起彼伏的呼喊声，此刻振聋发聩。

“欢迎回到我们【PINK 101】的成团之夜直播现场，我是主持人许小念！”许小念走上舞台，一边解说：“在激烈又紧张的比拼过后，我们的小组赛已经全部结束，来看咱们目前的排名！”

镜头晃到大屏幕，许小念的声音以画外音的形式呈现：“我们能够看到，每一位选手的比分都咬得很紧，竞争越来越激烈！看来，我们只能将目光放在最终的个人SOLO展示上了！让我们看看，最终是谁能一举夺魁，又是谁能顺利成团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镜头晃过台下各位选手，顾烟和尹心雅并排坐着，相互对视，笑了笑。

关于二人只能出道一人的提醒，两个人都没有忘记。看方才累计的得分，顾烟和尹心雅之间的分数一前一后，咬得死紧。

等个人SOLO展示结束之后，最终的排名还要再加上场外所有观众的票数乘以百分之五十，一切都是未知数。

她们并不知道自己目前收到了多少粉丝的票数，所以无法根据目前的分数来判定自己出道的可能性，只能专注眼前，拼尽全力先以最好的状态完成当下的演出。

余绯在台下，身旁还坐着仿佛有多动症的小二，小三，小四，小五。

远在国外旅行的孔繁和余明远，此时也捧着电脑，在观看这场比赛的直播。

北风巷里蔷薇花正好，付若素在沙发上打着织物，电视亦开着。镜头常常晃在她女儿的脸上，付若素每次看到，眼睛都会弯一弯。

SOLO的顺序是随机的，许小念口头喊停。此时，骰子摇到的数字，是尹心雅。

“加油——”顾烟带头鼓掌，身后立即响起掌声。尹心雅站起来，理了一下裙子，跟顾烟击了个掌。

“我们小尹和奶茶妹同出一个公司，关系一直很好捏！”许小念热情解说。

而这个击掌的重量，只有顾烟和尹心雅自己明白。

尹心雅站上舞台，演唱了一首极为经典的女团曲目。

不同于平时的酷和拽，这首曲子温和平静，极为抒情，而以尹心雅微微的烟嗓唱出来，没有一点违和感。毫不夸张地说，更是颇有超出原唱之妙。

歌声停歇后，台下评委交叉起双手，久久不能平静。观众亦是如此，都陶醉在了尹心雅的歌声里。

“好！”顾烟一声吼，打破零回复。

许小念忍住没笑场：“的确好的很！我们小尹突破了安全区，挑战了一首极为抒情的歌曲，大家在她身上看见了敢于超越自我的精神！下一位——”……

随着选手依次上场，顾烟都快困了，也还没轮到自己。

她打了个哈欠，靠在尹心雅身上，喃喃道：“你说我睡一觉，起来能到我吗。”

“上面这个表演完就剩你了，你觉得呢。”尹心雅无语。

这一句给顾烟说精神了：“真哒！”

尹心雅：“……快想想动作。”

顾烟嬉皮笑脸：“没动作。”

尹心雅：“？”

关于SOLO展示，每位选手都有配备隔音极好的个人练习室，故而选手们在今日的比赛前，都不知道其他人准备的是什么表演。

但至少节目录了这么久，大家擅长的领域都各自心知肚明，像顾烟这种以跳舞出圈的，并且舞蹈能力明显大于歌唱能力的选手，再怎么想也知道，最终SOLO总会是舞蹈。

尹心雅愣了愣：“你不跳舞？”

“对呀。”顾烟点头，指指自己：“我唱歌。”

“……你疯了是不是。”尹心雅确定对方没开玩笑：“太冒险了！你一个舞担，最终环节唱什么歌！”

“哦，这个啊，”顾烟想挠挠头来着，但发型不能乱，于是改成挠耳后，“这个舞台，咱们一生应该也就一次了吧。”

“那又怎么样？”

“我有一定要唱歌的理由。”顾烟粲然一笑：“安啦，相信我的技术。要是技巧不够，就从氛围上取胜嘛，这是我曾身为驻唱歌手的强项。”

不等尹心雅再言，许小念已经高喊出了最后一位选手的名字。

“让我们有请今日最后一位选手，人气超高的奶茶妹顾烟，为我们带来SOLO展示！”许小念似乎也很兴奋，她接过台下给的小卡：“让我们一起看看，这次顾烟表演的舞蹈是——哦等一下，是我看错了吗？”

“我们的舞担顾烟，要为我们带来的是一首颇有风格的歌曲！”先前对SOLO节目单不知情的许小念也很讶异：“相信我们的全部观众，此刻也和小念一样惊讶！”

“那么，流行乐与小奶音，会碰擦出什么样的甜酷火花呢？”许小念对着直播镜头来了个敬礼的Pose：“让我们！掌声！有请！顾烟——”

台下掌声如雷。

看到和顾烟一起上场的，并非节目组的专业伴奏乐队，大家在台下开始交头接耳。

“——嘘。”

舞台变得黑暗，顾烟的声音，在全场都听得尤为清晰。

大家听到这一声，一下子全都收敛了讨论声，安静下来，屏息凝神。

顾烟低着头，脸孔看不真切，高高束起的金棕色马尾上夹着黑色羽毛流苏。

金色上衣，皮裤，高筒战靴。

她不再说话，默默调整着呼吸，情绪已全然进入状态。

而身后的三人，亦是如此。

顾烟向左看去，微微颔首。

观众眼里，那个黑发寸头的键盘手，意会地点了点头。

键盘的声音渐起，耳熟能详的音律，只是换了乐器。

原本这该是由小提琴演绎的前奏，而这样一改，竟有些魔幻夹杂沉静的复杂韵味于其中。

还未等大家反应过来，架子鼓配合着贝斯的低音伴奏，和顾烟的声线已一起加了进来。

（I am the sun you know you need me

我是你赖以生存的阳光

And you might get burned if you take too much

若你过于靠近，我便会将你灼伤

Don't get addicted cause I'm gonna fade you like that rush

别太沉迷，因为我随时会离你而去

Is that blood on me or blush

我脸上的绯红是鲜血或是羞愧

So what？

那又如何？）

顾烟放下话筒，抬起头，走到舞台中央。

大家这才发现，她是戴了耳麦的。

随着乐声节奏前推，顾烟伸臂转身，高马尾一甩带风。

这首曲子节奏不算太快，演唱时气息必须稳，因而要同时唱跳的话，难度便陡然增长。

——但顾烟看起来毫不费力。

因为，她背后付出了足够多的努力。

（You know I'm not a saint but I can make you pray

我并非圣徒，但我能让你向我祈求

So get down on your knees give me a reason I should stay

那么俯首称臣吧，给我一个为之驻足的理由

Trapped inside this madness I know you wanna have this

深陷这疯狂之中，令你欲罢不能

So I can take advantage——

这样我便有机可乘——）

“铛！铛！铛！”架子鼓上突然爆响的三声将副歌气氛猛地推向**，台下一半观众忽然起身呐喊！

只见顾烟小步助跑，忽然起跳凌空，直接一个后空翻！

全员哗然！

而她没有时间喘息休息，紧接着就是下一句台词！

（I am the tide I know you drown in

我知道你终将为我沉沦

You're on a ride be careful who you trust

你已身在局中，当心你信任的人

Savage！

放纵！）

顾烟一个高音转场！

全场沸腾！

她在用实力用力呐喊，这是她的战场！

她要在这里突出重围，让所有人为她摇旗呐喊，振臂高呼！

周遭的气氛已达到**顶峰，更有甚者已激动到满面通红，饱含热泪！

那是怎样包含热情的一具躯体，能爆发出如此大的能量？

顾烟摘掉耳麦，拿下立麦上的话筒。

When you touch me you take me to heaven

当你触碰我，我仿佛置身天堂

Here's your chance to do some damage

这是你绝佳的机会

——Savage！

放纵！）

最后一句歌词，她伸直手臂，指尖向天。

宛如曾经在Pink Zoo结尾的很多次一样。

音乐已经停止，顾烟终于有足够的时间站在原地喘气。

呼，呼，呼……

真是，太他妈的累了。

结束了吗？

不，还没有。

在呼喊和助威声中，顾烟来不及休息太久，再次打开麦克风。

“大家先，稍微停一下，听我，说几句。”她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止不住地喘。

台下安静。

“芜湖！”许小念不愧是多年的娱乐节目主持人，立即想办法给顾烟留出短暂的休息时间，做了一个控场：“我们奶茶妹每次表演完，都是迅速离场给人留下一个潇洒不羁背影的！而今天在这个特殊的场合，她却有些话想说。接下来，我们话筒交给顾烟！”

大家应声鼓掌。

几秒后，顾烟终于缓过来了些，感激地看了一眼许小念这枚优秀的助攻，再度举起话筒。

“大家好我是顾烟，也是大家的奶茶妹，Jelly。”顾烟深呼吸：“下面我要说的，特别的，重要。”

后面伴奏的三人，此时已经猫着腰准备抬乐器离场，把镜头全给顾烟了。

狮子还在小声催促：“快快快，别让镜头拍到咱们太多，烟爷要说话了！”

“这次的个人SHOW，我要向大家隆重介绍，我音乐路上伴我同行的好朋友。”顾烟顿了顿，转身朝向一旁的Pink Zoo乐队。

在乐队三人有些惊诧的眼神中，她坚毅地扬起声音，以自己能做到的最大音量，开口——

“他们是：勇敢热血的贝斯手，狮子！”

只见一旁的红毛狮子反应很快，立即跳起来大展着双臂，跟大家打招呼，就差蹦到大家的眼前了。蹦完之后，他又后知后觉地有点害羞，稍微收敛了一些，但还是保持着跟台下打招呼的动作。

摄像机怼上他的脸，狮子也没躲，就是耳朵肉眼可见地有点红。

“然后是，吉他和架子鼓两样通吃的，我们的大猫！”顾烟伸直手臂，西瓜头的大猫眯眯眼微笑，跟大家内敛地打了招呼，像是方才疯狂甩头的鼓手根本不存在似的。

“还有，键盘，寸头老鹰！”顾烟笑着说。

台下明显欢呼声又高了一层，有人在台下大喊“寸头帅哥入我怀！”。

老鹰忙不迭低头，而狮子则笑得前仰后合，若是你不仔细看，就不会发现他眼角的晶莹。

半个多月前，他们被顾烟一个电话喊过来，没有一个人胆怯，没有一个人多问一句话。

他们并不太懂什么选秀出道，他们只知道，烟爷需要他们了，那他们便得来。

不远万里，不问原因。

在排练这首歌的时候，所有人都拼尽了全力。

但他们三人都没有想过的是，顾烟会在表演结束后，在直播镜头下，将他们逐一介绍，公示于所有人面前。

顾烟自诩不是个容易哭的人，但说到后面她亦眼眶有些发热。

“他们值得被看见，他们是我第一批支持者。我很爱他们……正如我爱支持我的你们一样。”

“这一次SOLO SHOW，我没有选择以舞蹈的形式展示我自己。这样的舞台，大概一生只有一次吧。那么我更一定要在这样隆重的场合，把我的朋友介绍给所有人。”

这段话顾烟先前自己一个人悄悄练了很久，以为能营造一个特别帅气的潇洒酷姐人设来着，结果在现场，眼眶还是抑制不住地烫起来。

她干脆不憋着了，任凭那滴眼泪贴着脸颊流下来，伸手毫无形象地抹了一把，吐了口气儿。

“我是说，我永远不会忘记，最初的梦想。”顾烟转身，看向三人，笑着说：“还有，最初的朋友。”

“——好！”台下有观众站了起来。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很多的人，都起身鼓掌……

顾烟的文字功底并不怎么样，说的话也很简单，就那么几句。

可所有人都听进心里去了。

她拿不出什么具体的东西，唯独只有一份真诚能给予。

她做到了，他们也看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