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她这样说,顾修远的心都扭到了一起。
“我没有。”他微微哽咽,“我不是不要你们……”
“我从懵懵懂懂的时候,就喜欢你了。”纪舒语吸吸鼻子,“我爱你超过了所有,可你一句解释都没有就甩出离婚协议,这不是抛弃,是什么?”
“可是,小语,我要怎么解释啊……”顾修远痛苦又无奈,“那个时候,难道我要自私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把你和宝宝置身在危险里吗?”
纪舒语听了笑,笑得肩膀都在抖,眼泪却更加控制不住。
“你知不知道,打着保护名义的伤害,才更残忍吗?”她看着他,“就是因为这样,我连怪你的理由都找不到!因为那样,现在所有人都可以指责我一句:他都是为了你,为什么你就不能原谅他!”
“到头来,所有的错,都是我的!是我不识好歹!!”
这句话一字一顿地砸下来。
瞬间,顾修远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可顾修远,我等过的!”她看着他,“我病到起不来的时候,我想你一定会回来的,你不会丢下我和宝宝不管。”
“小语,我没有不管你。”
顾修远抓住她的手臂,可是解释的话却苍白无力。
他的确没走,可是……也没有进去。
他看着医生进进出出,看着霍家带人赶过去,听说她烧到昏迷不醒,还叫着他的名字。
“我烧到意识都不清楚,可却总是听见你的声音。”
提起这件事,她的心依旧狠狠揪痛,好像又回到那一天,在希望与失望间沉浮。
她紧紧攥着拳头,克制自己身体的轻颤。
“我总是以为你回来了,拼尽力气睁开眼睛,看见了很多人,我爸爸、妈妈、医生,阿姨,唯独没有我最想见到的你。”
泪水止不住坠落,最后她干脆也不再控制。
“顾修远,你知道满怀期待,却一次次被打击的滋味吗?”
顾修远的心重重地颤着。
他,知道啊!
在那一次次等待结果,盼望着一个奇迹的时候,现实给了他最残忍的打击。
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那样的滋味了。
“可即便这样,我还是在等。”她深吸口气,“从碧水湾出来的时候,我想,你还在出差,等你回来,会来找我的;第七天的时候,我想,你可能只是一时想不清楚,等你想明白了,就会回来的,我们一家人还会和以前一样。”
“可是,我等到的却是你的电话,你说:我们今天把手续办了吧!”
纪舒语痛苦地闭起眼睛。
“后来,你离开云城,我依旧在想,你一定是遇见了什么麻烦,等你解决好了,你就会回来。”
“就这样一个月、三个月、半年,我每天都在想,你会忽然发消息给我,说:顾太太,我回来了,说:小语,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她说忽然笑了。
笑自己自欺欺人,笑自己的傻。
“我一边用忙碌麻痹自己,一边等,然后过了一年、两年……”
“直到有一天,早早忽然看着别的小朋友的爸爸。也呢喃着叫爸爸。”纪舒语心脏剧烈抽痛。
轰——
顾修远的身子陡然一晃,心脏好像被一把巨斧生生劈开,疼得他站都站不稳。
他想起刚刚的商场里的一幕,想起宝宝眼中的羡慕和渴望。
她们现在已经过了认错‘爸爸’的年纪,可同时也懂得了,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可她们没有。
“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时间真的过去了很久,才意识到你一直都没有回来过,才不得不接受……你真的不会回来,真的不要我们了。”
“不是——”顾修远颤抖地抓着她的手,“小语,我不是不想回。”
如果可以,哪怕让他用自己几十年的寿命、用自己可以交换的一切去换取他能回到她身边,他都不会犹豫。
“是,不是不想,是不能嘛!”她笑,自嘲又苦涩,“你有你的苦衷和无奈,可你知道我是怎么在这样的痛苦里,一秒一秒地熬过来的吗?”
顾修远身子微晃。
她低低的控诉像是细细密密的针,钻进心脏,疼得他气都透不过来。
是啊,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同样在痛苦里煎熬着,他至少还有对她爱的在支撑,可她……
“你说走就走,头也不回,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我们去把手续,办了吧!”
这句话,纠缠了她近三年、折磨了她近三年。
她不断问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放过夏玫,事情才变成这样,是不是她造成了这个结果!
“这样的情形下,顾修远,你告诉我,我怎么样才是对的?”
顾修远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是他从一开始就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是他没给自己留一丝丝的可能。
“在我一点一点走出来的时候,你又突然回来,告诉我你的苦衷、你的不得已,要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指责我不谅解你!”
“凭什么?!”她问,“你,凭什么怪我?”
“小语……”
“或者,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她无力看着他的眼睛,似乎真的在等一个答案。“要怎么做才能像从前一样?”
好像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好像,她真的已经放下了……
不!
顾修远突然很慌。
“小语,都是我不好。”他慌乱地捧着她的脸,擦着她的泪水,“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我会补偿你和孩子,我会让你们幸福的……”
“这就是你私自带他们走的理由?!”
提到保镖宝宝,纪舒语的情绪又激动起来。
“我没有。”顾修远委屈解释,可此刻却再也没有了大声的底气,“我就是想给你们买点东西。”他说着,慌**出票据给她看,“我真的就是想给你们买点东西而已。”
纪舒语看着,身体突然瘫软。
顾修远想扶住她,却被了挥开,只是她的动作那样无力。
“不要打他们的主意。”
纪舒语冷冷瞪着他。
“小语,我真的只是想要一个补偿的机会而已。”
积压在心里的话瞬间发泄出来,就像是一个胀得饱满的气球,忽然瘪下来,她连站着都没了力气。
一直等在一边的阿姨见状上前来、扶着纪舒语。
“小语……”
“顾先生。”阿姨拦住他,“你要是继续这样不顾小姐的意愿纠缠,我们就只能报告夫人了。”
顾修远嗫喏,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看着她走远,他的身体也有些脱力。
他突然很怕。
害怕,真的来不及了……
……
坐进车里,纪舒语一直抱着两个宝宝,一刻都不肯放松。
发泄过后,情绪反而更加的更控制不住。
两个宝宝刚刚哭得满头大汗,此时心里正委屈,抽抽搭搭地看抱着妈妈不愿放手。
纪舒语抱着他们,分别亲吻她的额头,然后把她们抱进自己怀里……
顾老太太看着,慌乱又无措。
她怪自己自作主张,让两个孩子哭成这样,也吓到了小语。
碧水湾
从车里下来,阿姨要帮忙抱着宝宝,纪舒语却不肯,即便一个人抱着两个宝宝很费力。
她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抱着宝宝赤脚走进电梯。
回到熟悉的家里,两个孩子的情绪终于稳定。
纪舒语给她们洗了澡,又换衣服,然后又抱紧她们。
两个宝宝此时也异常粘人,一左一右地坐在妈妈的怀里,往妈妈的怀里蹭。
在外面疯玩了许久,又那样大哭过,两个小家伙没一会儿就困了。
情绪刚刚那样的起伏,纪舒语不想她们那么快就睡,但抵不过倦意来袭。
看着梦中还在抽泣的早早,纪舒语愧疚又自责:“宝贝,对不起,是妈妈没保护好你。”
她轻轻安抚着睡梦中的宝贝,一下下亲吻她们的小脸。
白淑岚在外边徘徊了很久,终于还是轻轻敲门。
“小语。”老太太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一时不忍,会惹出这么大的误会和乱子。
“奶奶。”纪舒语起身,“您怎么了?”
看着老人眼眶通红,满脸自责的模样,纪舒语顿时心疼。
“奶奶不是故意的。”今天,她亲眼在看着小语崩溃,亲耳听见那些话,才知道这个孩子比自己想的还要难。
这是她从小带起来的,看着她难受,她自己的心也好像被撕开了一般。
“对不起,都是奶奶不好。”老人红着眼眶,“奶奶不该私自将孩子带出去,不该让给你担心,对不起……”
“奶奶,您说什么啊!”看着奶奶愧疚的模样,纪舒语心里更难受。
奶奶刚从云城回来,她的那位朋友离世了,她想宝宝陪着奶奶,
孩子们需要见识外面的世界,奶奶所剩时间也不多,所以她想奶奶在有限的时间里,过得开心一点。
她担心佣人盯得太紧,奶奶会不自在,所以叫她们不用盯那么紧。
“我真的没怪您。”
她从未想过是奶奶想要抢走或者伤害她的宝宝,只是事发突然,她太害怕了,所以才没注意在奶奶面前的情绪。
听纪舒语这样说,老太太更愧疚,更心痛。
“孩子,是我们对不起你。”老太太抱住她。“对不起。”
“奶奶~”
纪舒语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滚出来,然后像是安慰两个宝宝一样哄着自责的老人。
“奶奶,我不会阻止她们见面的,也会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告诉宝宝们,他们的爸爸是谁。”
“奶奶不是那个意思。”
纪舒语捧着老人的脸,然后轻轻揉了揉,“可她们早晚要知道的,他也有这个权利。”
顾老太太心中难受,小语越是这样冷静、清醒,她就越是觉得看不见希望。
纪舒语极力地安抚了老人的情绪,然后将奶奶送回房间。
可再回来,她的身体又虚软起来。
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纪舒语几次在梦里惊醒,然后再也谁睡不着。
顾修远的那些话开始在耳边回**,胸口某处开始一点点、一点点地紧皱、收缩,那种已经陌生的痛,好像……又回来了。
……
顾修远一个人坐在酒吧的包厢里。
茶几上的酒瓶已经空了两个,可是三年在酒水里泡过来的,他好像越喝越清醒。
包间外,音乐声嘈杂,可那些控诉却无比清晰地一遍一遍地回**在耳边。
他有些哆嗦地点燃一支烟,用力地吸了两口。他想冷静,却怎么样都无法冷静下来。
她的愤怒、她的崩溃,她的控诉,像是一个漩涡将他卷入其中。
那折磨了自己三年的画面,又开始电影回放一样在脑海里重现。
是他逼她的,是他故意在她最需要她的时候离开,给她最直接的伤害……
过去,他只沉浸在自己的无奈和委屈里,他从来没意识到,自己没有站在客观的角度、小语的角度去想过这些事。
他忽略了,她的感受。
她说,他抛弃了她。
她说,她等了许久……
她说,三年真的太长了……
包间的门从外边推开,匆忙赶来的是秦川。
顾修远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好友。
“你什么情况……”看着好友狼狈的模样,他惊呼。
得,不用说,一定又是因为纪舒语了!可是之前几次他只是痛苦、不解,这次却好像受到巨大的打击。
他深深叹气,“修远,你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虽然我总说要小鱼儿给你个机会,说你有苦衷,可她放不下,真的也不能怪她。”
顾修远看着秦川。
这话,他之前就说过的,为什么自己就是没听进去呢!
还把事情推向了一个更糟糕的境地。
“你当初什么解释都没有,就那么走了。”
“修远,重点不是你做过什么,而是……你让她感受到的是什么。”
顾修远抬起小臂,挡住酸胀得眼眶。
他知道啊,可是那时候他什么给不了她。
秦川叹气,其实……如果事情落到他身上,他可能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事情到了这一步,谁又能说谁是错的呢!且不说三年,就算是三个月能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
“秦川,能不能帮我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