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问宝宝有多少希望，可是话说到最后，几乎没有声音发出来。
只有嘴唇在翕动，只有泪水在滚落。
医生转身匆忙离开。
纪舒语抬手想要抓住，他没给她答案呢。
“啊……”她想问，可是喉间只能发出一个嘶哑、无力的音节。
她动着唇却发不出声音，然后焦急、无措地看向顾修远，像是想让他帮自己叫住医生。
“小语！”
顾修远抱紧她，声音微微有些哽咽。“没事的，没事。”
他一遍遍地说着，眼睛因为她身体的颤抖而泛湿。
纪舒语哽着，好久才发出声音。
“修远，我不要宝宝有事，我不要他有事。”她紧紧揪着他的衣服，看着手术室的方向。
“不会，不会的。”顾修远抱紧她，不忍看她这个样子，却不知道“不会的”能安慰她多久。
这些天他已经说过太多同样的话了，他突然不知道自己之前的‘欺骗’是不是对的。
如果宝宝真的有危险，那她……受不受得了这个打击。
霍正霆搀着瘫软的陆清怡过来。
刚刚的一幕，她们看得真切。
看着急救室门前的女儿，陆清怡想上前，却被丈夫拉住。
刚刚小语的情绪那样激动，这个时候不能贸然上前，否则只会更刺激她。
“清怡，我们先冷静一点。”他安抚着，“现在过去，小语会不开心的。”
听他丈夫说女儿会不开心，陆清怡赶紧点头。
虽然很想过去，可是她不要女儿不开心，她不要……
她就那么看着纪舒语，那个自己第一面就有特别感觉的女孩儿，第一眼就喜欢的女孩……
纪舒语眼睛一瞬望着急救室的方向，手里紧紧揪着顾修远的衣襟。
此时，他是她唯一的依靠和希望。
急救进行了两个小时，看着手术室的门被推开，纪舒语急忙冲上去。
“……医生？”她的声音颤抖着，迫切地想要知道孩子的情况，可又怕会听见自己害怕的答案。
医生摘下口罩。“放心吧！宝宝情况暂时稳定了！”
听着医生的话，纪舒语强撑的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空，然后不可抑制地哭出声音来。
宝宝被重新冲回监护病房的保温箱里，可是期间她想摸一摸、看一眼都是奢望。
“晨晨……”
纪舒语哽咽着叫着宝宝，原本安静的宝宝嘴里突然发出一阵哭声。
只是哭声那样微弱、那样无力……
“宝宝——”
纪舒语嘶喊着，瞬间挣脱了顾修远，可追过去的时候，脚下一花重重地跌到地上。
“小语！！”
顾修远急忙上前，心疼地抱紧她，刚刚那咚的一声仿佛撞到她的心上。
“不要这样好不好……”
“修远，我要宝宝，我要宝宝……”
孩子的哭声简直要把纪舒语折磨得崩溃了，她伸手指着孩子离开的方向。
“小语，宝宝会没事的。”顾修远声音破碎而颤抖，不知道如何才能抚平她的激动的情绪。
这一幕对陆清怡来讲是莫大的刺激，她好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她的宝宝出生，她甚至来不及看一眼。除了霍家出生前准备好的项链，以及医生传达的是个女儿之外，她对孩子一无所知。
看着女儿跌倒，听着她心碎、嘶哑的哭声，陆清怡推开丈夫，跌跌撞撞地扑过去。
“小语……”陆清怡满眼无措，“别哭，妈咪在这，妈咪在这……”
她慌乱地说着，想要擦掉她的泪水，想要把她抱在怀里。
“别碰我！”纪舒语激动地推开她，自己却险些摔倒。
陆清怡被推得摔到一边。
“小语！”顾修远抱紧她，不让她做出伤害别人，伤害自己的事情。
“修远，让她们走，我不想看见她们，让他们走！”
“好，我让他们走，让他们走！”顾修远安抚着。
顾修远扶着她起身，然后看向霍正霆。
“霍先生，请你们离开！”
这个逐客令下得毫不留情。
“不。”陆清怡摇头，“小语，我是妈咪啊！”
她怎么能赶她走呢？
哈哈……
纪舒语看着她，妈咪？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她不会想要找她们的。
如果早知道找到所谓的家人，是以牺牲宝宝的健康为代价，那她绝对不会想要找她们。
“我没有妈妈。”
“小语，你怎么……”
陆清怡无措又难以接受。
“我怎么了？”她笑着，通红的眼中却尽是怒意。“你没看见吗？”
“刚刚那个，小猫一样的孩子，是我宝宝……”
陆清怡点头，她知道啊，可是她不明白，小语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小语。”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他才变成这样的！”她哭喊着推她。
陆清怡被推得踉跄，然后委屈摇头。
因为她，怎么会是因为她呢！
“我没有！”她摇头，然后看向霍正霆，“正霆，我不知道……”
“不知道？”
呵……
“除了你的宝贝女儿，你还知道什么啊！”纪舒语冷冷地看着她，“是你推开我，我才会摔倒的！”
“……”
“是因为你，我的宝宝才会早产。”她恨恨地瞪着她，“陆清怡，如果我的宝宝有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推她？
她什么时候推开她了？
陆清怡无措地看着丈夫，“我没有……”她摇头，“小语，我是……”
“我不想看见你！”她冷冷说着，然后匆匆朝着宝宝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她再也不会离开宝宝，再也不会让他一个人了。
顾修远两个匆匆离开，陆清怡的思绪则完全陷入女儿仇恨的目光里。
小语说她推她？
她说是她害她在早产，害得她和宝宝陷入危险中的。
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怎么会推她呢？
霍正霆找到主治医生问了还孩子的状况。
他们这才知道小语早产，两个孩子的状况都很危险，其中弟弟的存活率不足20％。
陆清怡听着那些话，连哭都哭不出来……
小语说是她造成的，可她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
回到酒店他们调取了监控。
她们看见霍雨萱自己打自己，然后摔倒，看见她故意弄伤自己的手腕……
然后，陆清怡看见自己冲出电梯，她真的推开小语……
是她害了小语和她的孩子。
她想起医生说，产妇送来的时候大出血，几度出现休克、心脏停跳，差点救不回来。
陆清怡看着自己的手，一时承受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
医院
纪舒语隔着玻璃看着宝宝。
她很自责，觉得是自己没有及时来看他才让宝宝发生危险的。
顾修远几次劝不听，无奈之下只能叫阿姨在水里放了少剂量的安眠药。
药效发挥，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是努力支撑，然后用力咬着自己，“修远，我不要睡，我要看着宝宝……”
“我帮你看着他。”顾修远安抚，“睡吧，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
之前，他们都这样说，可是她的宝宝还是发生危险了。
她不信，她不要睡……
顾修远抱着她，看着她在自己怀里沉沉睡去，然后弯腰将她抱起来，送回病房。
看着睡着眼角也挂着泪水的纪舒语，顾修远心中揪痛。
他弯腰吻去她的泪水。
“小语，所有你受过的委屈，我都会为你讨回来的……”
……
霍雨萱被关在“休息室里”至今她都不敢相信，事情会这样轻易地就败露了。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她以为这样就可以轻松除掉纪舒语，以为自己可以以此来作为交换条件，让顾修远妥协。
可是……现在，不但她的计划没有成功，还露了身份？
怎么会这样？！
不是的，她在霍家十几年了，她们不会不管她的。
这样想着，她不顾一切地往门口跑，可是跑出几步，她的脚步就僵住。
如果，如果没有那个她在陆清怡水里放药的视频，也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现在这件事曝光，霍正霆是不会放过她的。
在她是“霍雨萱”的那些年，他都没有疼爱过她。现在，证明她不是了，他更不会有放过她的！
还有顾修远……
也许，他早就知道了！
他之所以等到现在，就是想等她失去霍家的保护……
不，是想把她从云端拉下，看她凄惨、狼狈，让她失去所有。
顾修远有多可怕，她知道。
他不会放过任何伤害纪舒语的人的……
她惊恐地摇头。
不！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得离开，得离开这里！
压下心中的慌乱，她跑到窗前。
这里是三楼，她可以逃出去，可以逃出去的……
这样想着，她直接打开窗口。
这里还是有些高的，可是比起落在顾修远手里的未知，这便算不得什么！
打定了主意，她抬腿跨出窗外，踩着室外空调机试着往二楼跳。
可是多年养尊处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手臂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支撑到她找到新的着力点。
“人呢！”窗户里边传出一道声音。
她一慌，身子直接栽了下去。
求生的本能让她抓住围栏，身体就那么吊在二楼的窗口。
之前被割伤还未愈合的伤口再次开裂，血染透了衣袖，她疼得抓都有些抓住不稳。
“她在这！”
保镖跑到窗口。
见自己被发现，霍雨萱低头看着下边的草坪，一狠心终是放开手。
草坪松软，可摔下来的瞬间，腰部却是一阵刺痛，她伸手摸摸，掌心里一片鲜红。
她摔到了草坪里的杯子碎片上。
杯子？
霍雨萱觉得异常，这时候一道人影出现在眼前。
“霍小姐，好久不见啊……”
……
纪舒语这一觉睡了很久，也睡得很沉。
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她甚至有些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
“少夫人你醒啦！”阿姨见她醒来赶紧上前，“肚子饿不饿，渴不渴？”
“我睡多久了？”她突然心慌，她答应了宝宝要陪着她们的，“宝宝呢？”
“少夫人，宝宝没事！”阿姨见她如此，真的心疼极了，“你不能总这样啊！”
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结束的事情，等到孩子长到相应体重，怎么也得几个月，何况还有个情况并不稳定的小少爷……
这个时候别人对她说‘没事’她已经不相信了！
她要亲眼看见才放心。
阿姨知道拗不过，今早医生来的时候也说过孩子情况还算稳定，所以她也没有阻拦。
看见宝宝，纪舒语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只是……
他要什么时候才能从那个箱子里出来啊！
这么久了，她都还没亲亲他们，抱抱她们的……
纪舒语在窗外站了许久，直到奶奶身边的阿姨过来，说如果她再不回病房，老太太就要亲自过来，她才回病房。
只是人回来了，心还在那边。
她神情低落，她低垂着头毫无防备地撞到了一个人。
“抱歉……”
她说着，低头绕开。
“小语。”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纪舒语抬头。
“衍之？”
自D市之后，她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贺衍之有些不敢相信，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你怎么样？”看着她憔悴的模样，他心痛，却又不得不隐忍、克制。
纪舒语努力扯扯嘴角，想说还好，可是她真的笑不出来，“还好，你呢？”
“嗯。”
他点头，可纪舒语看得出，他也不好。
“衍之，你怎……”
“我就是来看看你。”他轻声说着，有些不敢询问孩子的状况，“我认识一位不错的医生，如果有需要，随时找我。”
纪舒语愣了一瞬，然后点头。
“谢谢。”
贺衍之笑容苦涩。
“跟我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吧！”贺衍之笑，“宝宝生病是很耗费心血的事情，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贺衍之没有多留，离开前还去看了两个宝宝。
“衍之。”纪舒语送他到电梯口，然后叫住他。“你知道莫沉在哪儿吗？”
贺衍之被问得一怔，不明白她的意思。
“莫沉辞职后就离开了，怎么了？”
“我找不到苒苒了。”纪舒语担忧道。
她出事之后，黎雅安都是一天一趟地跑来探望，可是苒苒却连电话都没有。
之前修远说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秘密，可现在她怕他们有事瞒着她。
她很怕，怕苒苒出什么事。
贺衍之正想安慰她两句，这时他的电话响起。
“喂……”
“卧草，我刚听说一件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