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雨萱不明白父亲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爸爸？”
头发被扯得凌乱，本就肿起的脸颊，在霍正霆那一巴掌之后，更是红肿不堪。
可是她顾不得疼痛和狼狈。
从小就算父亲对她有诸多不满，他也会看着妈咪的面上原谅她，就像这次的事情，他就算内心不愿，可还是因为妈妈妥协了。
可现在，他竟然当着母亲的面打她？！
她捂着脸颊，做出伤心、委屈又难以置信的模样，因为她知道陆清怡见不得这个。
“萱萱！！”
果然，见女儿如此，陆清怡的情绪更加激动。
殊不知，这更激怒了霍正霆。
“你给我闭嘴。”霍正霆怒喝。
他的样子有些吓到了陆清怡，霍雨萱也知道他此怒非比寻常。
“正霆？”陆清怡不安，“发生什么事了？”
“是不是萱萱又闯祸了……”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妈咪，我没有……”
霍雨萱求救地看着母亲，眼泪一行一行地往外滚。
在陆清怡面前，她的眼泪就是她的武器。
“爸爸，您是不是对萱萱有什么误会啊？”她可怜地求着。
是不是顾修远说了什么？
可是，就算他说了什么，父亲也不会轻易相信的！
不知道父亲的想法，她只能哭，想着借此拖一下时间，关注一下他们的反应。
她哭，陆清怡更加激动，她紧紧地抓着丈夫的衣襟。
她知道最近她们提了很多过分的要求，他已经很生气了。
“正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她的眼里满是慌乱，连神情都有些异常。
“你不要怪萱萱，她是我们的女儿啊……”
她说着，头忽然疼得厉害，像是被两股力量拉扯着。
自己的认知告诉自己，那是自己的女儿，可思绪却告诉自己，那不是……
霍正霆拥着她，心中更恨！
这段时间妻子的情绪不对。
他以为是因为女儿伤害自己勾起了她的心伤，所以他处处妥协、步步忍让，哪想到这个孽障竟然给清怡吃不知名的药！！
霍正霆不忍将这件事告诉妻子。
不忍告诉她，她那么疼爱的、捧在手心里的女儿，竟然是那样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这么想着，医院休息区的电视被投屏了一个视频。
视频内容不是其他，正是霍雨萱在水里放药，喂陆清怡喝下，然后声声诱导……
陆清怡惊得瞪大眼睛，看着女儿给自己吃药，对着她的梦魇、哭泣视而不见，反而满意离开的画面，心脏瞬间撕裂。
这是……萱萱？
不！
她摇头，“不是。”她摇头，“不是的！”
她心痛，可是对女儿仍然不忍责怪。
“正霆，她是我们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女儿，你答应过我要好好疼她的……”
嗤……
陆清怡又急又伤心，却被一声嗤笑声打断。
“还真是，感人至深啊。”
纪舒语像是看见笑话一般，咯咯轻笑。
这道笑声听得霍雨萱一颤，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最大的威胁是纪舒语啊！
她那些话绝对不会是随口说的。
如果只有陆清怡在，她还能随便糊弄过去，可是霍正霆……
“妈咪，不是那样，你听我解释。”
她正试图狡辩，一道声音忽然在空气里响起。
“霍雨萱不是霍家的女儿……”
“啊——”
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霍雨萱抱着头，吓得惊声尖叫。
她不是死了吗？！
怎么会她的声音！！
霍雨萱惊恐地循声看去，声音是从顾修远的手机里发出来的，是电话录音。
纪舒语靠在怀里，有些意外地看着顾修远。
这是院长的声音？
“不是，不是这样的！”
霍雨萱听着疯狂她摇头，“妈咪，是她们和那个院长串通好的，她们是串通好的！！”
此刻，霍雨萱已经完全忘记了在妈咪面前要保持乖巧、温婉的形象。
陆清怡此时耳边的都是那句：霍雨萱不是霍家的女儿。
声音，她是熟悉的，是院长。
当初，明明是她将萱萱带到她面前，说萱萱是她的女儿的。
“正霆，她在说什么啊？”陆清怡不愿意相信。
如果萱萱不是她的女儿，那她的女儿呢？
霍雨萱摇头，“妈咪，不是的，是她们串通院长的，是她们想抢走我的身份，妈咪你不要相信她。”
她越是疯狂地想要阻止这一切，越是想不出办法，而这时那个让她恐惧的声音再次响起。
‘霍雨萱不是霍家的女儿’
‘霍雨萱不是霍家的女儿’
一遍遍地故意重播，疯狂刺激着霍雨萱的神经。
她疯了一样地扑过去，想要夺过手机，顾修远搂着纪舒语避开，而霍雨萱因为冲得太急，直接撞到落地窗上。
她整个身体都趴在玻璃上，从玻璃的倒影中看见里面的影子。
头发凌乱，双颊红肿，而这样的她被一群人围观、录影……
手机里边的声音依旧在循环播放。
那个她逃避多年的梦魇一遍遍地响在耳边。
她甩过脸瞪着纪舒语。
凭什么？！
顾修远爱她！妈咪喜欢她，就连不苟言笑的父亲提到她的时候，眼中都有隐隐的笑意。
凭什么她那么好命，她是霍家的女儿！！
“纪舒语！！”她吼着往过扑。
霍雨萱的模样凶狠极了，可是还没近身，就有一道人影冲过来。
保镖扯过霍雨萱的手臂，一个过肩摔将她狠狠摔在地上，然后一个利落的反转，将她的手臂扭到背后，她整个人都趴在地上。
“啊——”
感觉到受辱，霍雨萱更崩溃大叫，然后瞪着霍家的保镖。
“你们是死人吗！”她疯狂嘶吼。
霍家夫妇此时只剩震惊。
这个……就是她们面前，温婉听话的女儿？
保镖无人上前，因为不满霍雨萱许久，也因为没有得到命令。
纪舒语看着霍雨萱，慢慢走上前，然后……抬起脚来踩到她脸上。
一如曝光的视频里，她将别人踩在脚下时一样。
霍雨萱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
许久……
“啊！！”她大叫。
踩在脸上的脚却忽然用力。
“别出声～”纪舒语学霍雨萱的语气，淡笑道。
羞辱、难堪、崩溃侵袭着霍雨萱的神经，可是压制着自己的保镖，让她一分一毫挣不开
“妈咪，救我。”
“觉得羞辱吗？”纪舒语冷声问。
“纪舒语，你这个贱……”
霍雨萱骂人的话还没说完，手臂突然被拧得更狠，她凄厉惨叫。
“说对不起。”纪舒语垂眸淡淡地看她，“向被你欺凌、侮辱过的人，道歉。”
“凭你们！！”
霍雨萱简直气疯了，她疼得声音发颤，却死不悔改。
“像你们这种低贱……”
纪舒语笑，脚上更用力了一些，然后看向对面的陆清怡，仿佛想要看她痛苦的样子。
陆清怡回神，看着女儿被踩在脚下，听着人群里的议论‘痛快’‘报应’‘风水轮流转’。
“妈咪，你不是说会保护我的吗？”霍雨萱忽然扮可怜。“你就这么看着萱萱被欺负吗？”
她哭得伤心。
顾修远在这时拿出电话，“把人请上来吧！”
纪舒语转脸看着股修远，霍雨萱也抬起头。
人群之后走过来一个，是位头发花白的男人，看起来有五十岁上下。
他穿过人群走上前来，“你是小语吧！还真是按比例放大的，一点都没变。”
纪舒语有些愣，但听这话应该是认识她的，大约是孤儿院的老师吧！
她抬脚，微微颔首，老师点点头笑。
霍雨萱此时还被按在地上。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心里却不安。
“当初因为孤儿院因为孩子打闹，发生过严重事故，我作为负责老师，被开除了。”男人道，“那孩子具体身份我不知道，但是她到孤儿院的时候，应该至少半岁了！”
来人言简意赅，“她母亲死于家庭暴力，父亲在狱中与人发生冲突又打死了人，判了死刑。这孩子也因为性情暴戾，被收养家庭退养过几次。”
此言一出，她的种种行为好像都合理起来。
原来是基因问题。
“你胡说！”霍雨萱大叫，然后剧烈挣扎。
“纪舒语，他是谁，他也是你们找来害我的是不是？”
纪舒语看着狗一样趴在地上的霍雨萱。
“我为什么要害你，难道她们说的不是事实吗？欺凌伙伴，虐待动物的，不是你吗？”
“冒充别人身份的，不是你吗？”
越来越多的事情被揭穿，霍雨萱又恨又无力，然后红着眼眶哀哀低泣：“妈咪~”
这前后的变化对比着实惊人。
陆清怡满眼震惊，她不是她的萱萱？
那她的女儿呢！
“妈咪，你不要相信他的话，不要相信他！一切都是她们计划好的，是她们计划好的。”
陆清怡沉浸在震惊和悲伤里。
霍正霆却开始关注妻子的那个‘小朋友’。
她和“萱萱”年纪相仿，她们同一个孤儿院。
他想起A市初见时，她丢画稿的熟悉感，想起妻子和她在一起开心的模样，想起看见差点发生意外时的后怕，以及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想起……围观人群议论的，她的特殊血型！
霍正霆的心忽然一沉。
他看着面前的女孩子，明明只是个猜想，可是脑海中的念头却告诉自己是真的。
陆清怡此时已经蒙了。
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多，她跌跌撞撞地扑到霍雨萱面前。
“妈咪……”
见陆清怡过来，霍雨萱当即大哭。
只要她不信，哪怕只有不忍，也没人动得了她。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陆清怡的眼神此时已经变了，看着她的眼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慈爱。
“不是……啊！”
霍雨萱的手臂突然被抓住。
手臂伤口太深，发烧、感染，迟迟没有痊愈，被突然这样一捏，顿时流出血水来。
血水打湿衣袖，顺着陆清怡的手流下来。
之前，对于自己被下药都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陆清怡此时像变了一个人。她好像看不见霍雨萱的伤口，更听不见她喊疼……
“你不是我的萱萱，那我的萱萱呢？”陆清怡失神般地问着。
霍雨萱有些被吓到了。“妈咪，我是萱萱，我是……”
“你骗人！”她嘶喊着，猛然将霍雨萱推开，然后拒绝地后退。
她不是，她不是？
那她的女儿呢？！
霍雨萱跪在地上，陆清怡此时的精神状态无疑是不对的！
她想起昨晚的药，药效没过，她的思维本就是会受到别人的言语和环境影响的。
原本，她是想以此来对付纪舒语的，可现在……
“妈咪，你看看我，我是萱萱啊……”她伸手去抱她的腿。
陆清怡崩溃地踢开她，霍雨萱没有丝毫的防备，就那么摔在地上。
她不是，她疼宠了那么多年的宝贝不是她的女儿。
所以，她的女儿还在外边吃苦。
二十年了，她的女儿一直流落在外！
“清怡。”霍正霆赶紧上前来，“你看看我，冷静点。”
看着陆清怡崩溃的模样，纪舒语慢慢撇开脸。
陆清怡有些难以接受，她失控地抓住那名老师的手臂，“先生，那你知道我的女儿在哪儿吗？”
“我来只是告诉你，他不是你的女儿。”
只是告诉她，她养大的不是萱萱，那她的“萱萱”呢？
陆清怡将目光放到对面的纪舒语身上，“小语……”
她上前，纪舒语却回退着避开，“别过来。”
她言语间的冷漠、眼神中的恨意让陆清怡痛得厉害。
“那院长有没有说……”
陆清怡突然捂住头。
她想问：院长说她是假的，那有没有告诉你们，我的女儿在哪儿。
可是那一瞬的疑问过后，她忽然想：为什么院长会将这些事情，告诉她们呢！
原因，很简单啊……
“小语。”
“妈咪，你不能听她们胡说，您忘了吗？我们是做过你鉴定的啊！”霍雨萱抓着陆清怡的裤腿，“您怎么能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的话呢？”
“我是院长交给您的啊……”
霍雨萱正哭着，一道沉稳的声音不安
“请问，是纪舒语小姐吗？”
一道沉稳的男声响起，接着一个穿着黑色正装的男人走上前来。“我们昨天通过电话。”
是那位律师。
“你好。”纪舒语伸手。
“我受陈院长委托，来处理她的相关遗产。”
霍雨萱听着，猛然抬起头。
这时，律师也看向她：“你就是霍雨萱吧！”律师道，“院长，也有东西留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