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涯沦落人（3）
“对了，我一直想问，阿妍你怎么不去考公务员呢？”桑仲夏去厨房端了一杯蜂蜜绿茶，重新加入话题。
柳妍一听整个脸上的皮都颤了一颤，很幽怨地望了桑仲夏一眼。
“我说错话了吗？如果不方便，那就当我没问好了。”桑仲夏识趣地表示收回疑问。
被提问的那一方却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想啊我已经在这个城市工作了五年却拿着居住证，没有本地口就考不了公务员，申请本地户口的门槛是工作七年入社保七年还要评上职称，当然还有另外一条路就是和本地男人结婚，这条路就更长了，婚后十年才可以入户口，不过我想两手都得抓，两条路都地走，所以现在也只能是熬资历找人相亲……”
她果然是怨念深重，说着说着，就从手边的皮包里抽出一张表格，反手示众，然后找出笔，默默地填写起来。
众人被那张亮白的A4纸晃到眼，只看到粗黑标题上的几个字“某某区大型交友联谊活动个人报名表”。感兴趣地凑过去，看见柳妍笔尖凝滞在“我的爱情宣言”一栏里，下面还有“我的择友要求”和“我最不能容忍的缺点”。最下面打印着本次活动的主办单位是团区委。
诸位看客都被深刻地雷到。
柳妍一边思考一边填写，喃喃道：“算了，还是降低标准凑合下吧。”
就见她在“爱情宣言”一栏里填的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在“择友要求”一栏里填的是“本地户口，身高一米八或以上，年薪十五万，相貌清秀，体魄强健，保持一种以上运动爱好。有一定的艺术修养，至少会一种乐器，钢琴或吉他为佳。”
“最不能容忍的缺点”一栏里写着“花心出轨”。
还没有填写落款日期，她觉得四下里静得出奇，抬头看她的室友，一个个风中凌乱的表情。
“难道这样的条件都说苛刻吗？”柳妍低头检查自己填写的内容。
金惜早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身高一米八”，柳妍说，“本来一直坚持一八三呢。”手指犹豫着跳过“年薪十五万”，又移向“相貌清秀”，柳妍说，“我还没说要张国荣的气质吴尊的脸呢。”那根手指颤了一下，哆嗦着移向“体魄强健”，柳妍拍了下自己的肚子说，“我都没有写明我要求男人有六块腹肌！我都有六块腹肌，男人身材不好说得过去么？我不想找公门中的男人，要么一天到晚写材料熬得像个老鼠精，要么整日应酬挺个将军肚！”手指有气无力地滑向“艺术修养”，柳妍说，“我大学里学
过吉他。”
又是一阵冷场。柳妍用笔尾敲桌子道：“那你们说我划掉哪一条好了。”
马滔滔说：“划掉‘花心出轨’就可以了。这么优秀的男人，凭什么不出轨。”
“或者‘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你要求完硬件又要求软件，管了人家钱包管了皮相还管人家一辈子不变心……”桑仲夏说。
其实她的标准也不算很高，就是太具体、太梦幻，像个青春期少女看了偶像剧后做的梦。
柳妍沮丧地看着手中的表格，说：“如果男人没有办法抗拒出轨变心，条件再好我也不要。”
马滔滔清了清嗓子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你要结婚还是要谈恋爱。”
柳妍责怪地看马滔滔，“当然是谈一阵恋爱然后结婚。”
金惜早和马滔滔都笑起来，金惜早只是无声地把脸转向墙壁笑了一下，又恢复原态，马滔滔却笑得很放肆，“你以为你还在读大学么？现在和你谈恋爱的男人不会和你结婚，想和你结婚的男人没耐心和你谈恋爱。”
柳妍抗议，“也不是这么说，我认识的很多人，都是相亲结婚的，虽然快一点，从谈恋爱到结婚三个月到半年，但是这个步骤是不能省的。”
马滔滔讽刺道：“那也不过是走走形式，糊弄糊弄骗自己个心安。只不过定期吃个饭拉个手，聊下买房计划。以为只要做了这些事，亲密度自然而然提升。”
“就好像打游戏挂机，只要设定好程序，就不用费心运营，就算跑开了，经验值的进度条也会一点一点上去的。”桑仲夏说。
“开会没有不隆重的，落幕没有不圆满的，汇报没有不详细的，询问没有不认真的，肯定没有不高度的……”金惜早似乎是百无聊赖地吐槽着她的行业术语，“就算为了在婚礼现场播放一个温馨DV给亲友们看，也要谈一个像模像样的恋爱啊。所以虽然快，就算不认真，礼数倒肯定是周全的。”
柳妍被三个毒舌室友弄崩溃了，作势要把表格揉成团，犹豫了一下，还是塞回了包里，“我绝对无法容忍这样商品化快餐化的粗暴简单的解决方式。”
桑仲夏适时地打开了笔记本电脑里的瑜伽音乐。马滔滔说：“可以不点香么？那种香是厕所里用的，你如果喜欢点，下次我送你一些沉香。”桑仲夏的脸红了一下。
四个人暂时进入沉默，轻柔舒缓的音乐一点点放松她们紧张的咬肌。虽然事情一点也没有解决，可是吐槽过后，也好比做了一次精神排毒SPA，胸都不那么闷了，她们开始把自己的躯体掰成各种纠结的造型。
其实就按
柳妍填好的那张表格来说，如果不意外的话，她一定再一次折戟沉沙。对于这一点，大家倒是一点也没有迎接惊喜的打算，不过倒是很想听听她对失败进行技术分析，今后会不会在一次次失败中把标准降低到地板，或者干脆成为灭绝师太。那可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于是第二天晚上，马滔滔逛完街回来整理战利品，金惜早早早上床睡充电觉，桑仲夏飞快地把碗洗了，三个人各自钻在房间捣鼓。一听外面门开了，桑仲夏立马把头伸到外面张一张。
桑仲夏是所有人中与柳妍处得最久的，最有资格心照不宣。如果没有需要应酬的饭局，柳妍一般是回来吃桑仲夏做的饭，有时还从外面打包一份熟食给两人加菜，今天中午柳妍特地打电话关照不用留她的晚饭，却语焉不详，桑仲夏立马有了预感。
果然不错，这个疲惫的女人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似乎牵动脸上三条肌肉对室友笑一下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冲那边点了点头，就低头换鞋进门，把皮包丢在沙发上。
桑仲夏走到沙发边，发现柳妍的皮包拉链没有完全闭合，一端留了一段缝隙，一支细细的木柄从里面探出半截。“咦？你包里插了什么东西？”桑仲夏奇怪道。
这时，金惜早摇摇晃晃从小房间里走出来，披头散发，一边抠着眼角，一边端着杯子去饮水机边接水，也若有所思地看了那木柄一眼，神色奇怪地咧了咧嘴，这刚睡醒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房间的门也开了，马滔滔笃笃笃走出来，有意把众人的眼光吸引到她的足端。她抬起一只脚，亮相道：“新买的鞋子，死贵死贵的。”她也看到了皮包里的木柄，一样好奇，“这是什么东西？是新出的鲜花包装吗？”
柳妍从厨房端着一碗微波炉加热的炒饭走出来，一边吃，一边示意那三个围着皮包打转的人，实在好奇就把那东西拿出来研究好了。
桑仲夏提起木柄，把那东西抽出皮包，竟是一只木器健身锤，老年人用来敲肩敲背敲膝盖酸痛的那种，上这亮亮的清漆。她试着在自己背上敲了几下，感觉自己立刻老了三十年，已经是动一动哪里都咯吱咯吱响的老太太了，才会需要这个。
“那个，阿妍啊，你们团委的活动，什么时候开始啊？我想去观摩一下。一定会发现很多有意思的现象。”金惜早一气喝完了一整杯水，拍拍肚子，又揉了揉。
柳妍嘴里塞满喷香的玉米青豆鸡蛋方腿肉炒饭，只是摆了一摆手，见众人不解其意，她好不容易才咽下食物说：“你来问晚了，已经搞完了，就今天下午，所以我才会加班到这么晚，饿着回家吃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