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血骤然成了一团蓝色的火焰,在他脸上燃烧起来,幽冥凄厉地嚎叫起来,四肢扭曲成一团,不断往下掉落着黑色的粉末。
趁你病要你命,事不宜迟,我左手拇指按在无名指末,然后四指握紧拇指成拳头状,结成金刚拳印,向幽冥打去时,口里念着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破!”
我自小在僧庙里长大,跟在师傅后面总算也知道点驱鬼皮毛,不到保命关头,我也不会使出来。
蓝焰烧的很快,那都是在烧我的精气,我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往前跑,必须在幽冥挣脱前找到破局的眼。在哪儿,到底在哪儿!
我不断摸索着小巷,从地缝到青砖,扣得我十指血迹斑斑。身上越来越冷,头脑也开始昏沉,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一丝异光。
从我自己身上发出来的。
我连忙打起精神,站起来一看,居然是我的脚底在发光。
狠狠再咬了一口舌尖,我往脚下喷了一口血,原本踏实的地上出现了一个光圈,被我的血液溅到,一点点越变越大。我又惊又喜,难怪我怎么样都找不到,他居然将阵眼设在我身上!要不是现在他本体受损,这个破绽是怎么也露不出的!
舌尖血再吐不出多少,我只好将双手狠狠撕咬开,就着淋漓鲜血,凭蛮力挖起来!快一点,再快一点,我就要挖开了!
万万没想到,幽冥比我想得还要厉害。他长吼一声,凭空变出一把乐笛,送到嘴边吹起来。乐声越大,身上的蓝焰眼见就小了,直到噗一声熄灭。我受到反噬,猛地咔出口血,还带了些肉块。
我苦笑着看幽冥走近,他的脸烧得已经焦黑,眼睛也瞎了,再不复刚刚弱质少年的模样。那根白玉乐笛应当是他的本体,上面被烧得有了些乌黑的洞。
“你很厉害,让我吃了个大亏。”
他阴森森开口,声音像刀子刮着磨刀石那样喑哑。他凑近我,舔走了我脸上的血肉,“好烈的血肉,”不等我侧过头,他烧坏的脸上出现了惊喜的表情,“你这眼睛!”
完了,被发现了。
他死死握住我的下巴,不断呢喃,“难怪你能看见阵眼,难怪……”
我闭上眼,闻着不断凑近的皮肉臭味,哪知道意料中的疼痛没来,一道人声打破了我思绪。
“木坚则荣,卫我九重,破阵!”
压在我身上的幽冥立刻抽开,横笛挡住了那人飞来的--树枝?!
那人凌空一跃,接住了桑树枝,狠狠地往幽冥的虚体上抽打。桑树枝克阴,每抽一次,整个巷子就暗淡一分。幽冥气极,偏偏不敢拿本体玉笛硬碰硬。眼看步步落下乘,他居然将虚弱无力的我给甩了过去,趁机使出个遁术,逃之夭夭。
男人搂着我,却又不能扔,只能眼睁睁看着幽冥离开,整个结界也随即消失,变成了车水马龙的都市背景。他气得咬牙切齿,“幽冥,老子日你大爷!”
临昏迷前,我瞧了眼怀抱的主人。斜眉入鬓,眼如鹰隼,嘴唇薄如刀片,因为气恼而抿起了锋利线条。
真是个英俊的人,我这么想着,彻底失去了意识。
昏昏沉沉,我不知道睡了多久,终于抖了抖眼睫,张开了眼睛。落眼的是一处陌生的房间,明亮的阳光刺得我眯眯眼,过了好一会儿方复又张开。
我从**坐起来,不自觉碰到舌尖的伤口,疼得我眼里一冒泪。低头看,衣服换了干净的,虽然有些奇异却意外舒服,双手也被包裹得和猪蹄似的。
左右打量,这间房间比我初醒来的那处要富丽得多,估计主人很是殷实。
费力地打开门,我走到外面的客厅,正中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六十上下的老爷子,穿着对襟上衣,手里摇着扇子,看上去颇有道缘。他见我出来,摸着胡子一笑,“小友醒了?”
我点点头,按照他的意思坐在他面前。
“还未和小友介绍,我叫张玄海,那日救你的是我侄儿。前日小友失去意识,我侄儿便冒昧带你回来了。”
我大着舌头含糊回道,“二位救我,天咫感激不尽。”
张玄海笑眯眯的,“劳烦小友再停留一会儿,我侄儿回来还有些事要请你帮忙。”
我点头应下。
无言了一会儿,张玄海不知从哪儿变出纸笔,道,“他回来还有一阵子,我不如来给天咫小友算一卦,算是谢意。”
抽了抽嘴角,我心想,你这架势也没有给我拒绝的权力啊。
像是读懂了我的心思,他淡淡道,“我可不是随便给人开笔的,”说罢以笔点墨,“小友是算姻缘还是求学业?”
我眨眨眼,道,“寻人。”
提起毛笔,老爷子摸摸山羊胡,“生辰八字说来。”
“不知道。”
“那样貌体格呢?”
“不知道。”
啪地放下笔,老爷子显然不高兴了,“是男是女总知道了吧?”
我无辜地看着他,他眯眼看我,似乎等我再说出那三个字就要赶我走。
说出来你们或许不信,但我确实一无所知。
自师傅收养我,到我离开师傅身边,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要找到一个人。师傅说,他就在这异界中。
数数日子,再有半月,我就到大限了。
许是被我看得受不了,老爷子自暴自弃般问道,“算了算了,你把你的生辰报来,这总知道吧?!”
我点点头,说一句,他记一句,待我说完,他的脸色已经是极差。
“九两九,九两九,是棺材命啊!”
我也不恼,笑眯眯地看着他,没错了,这话师父也说过。
棺材命,九两九,阎王见了也摇头。
一个人命骨不过五六两,已经是一等一的富贵,我却有足足九两九的重量。
因为我不是生了一次,我是生了两次。
母体怀胎,却胎中有胎,我就是从那层肉棺材里剖出来的。
老爷子喟然长叹,“难怪那晚幽冥追着你不放,你这血肉,对阴体可是大补!”
“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问的。”
老爷子眉头皱得能够夹死苍蝇,疑惑看我。
清了清嗓子,我显得有些犹豫,小声说,“我的眼睛,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他的语速顿时变快。
与人说病不是件好事,我挠挠头,还是指了指他,“我能看到人身上的颜色。有人是黑色,有人是蓝色,你身上是白色的。”
莹白的,绕在周身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