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将军府是喜庆的,满目的红绫,男子看着阳光折射出的红光,只觉得太刺眼,头还在隐隐作痛。

李管家站在年轻的将军身后,“少爷,老爷说,他要出一趟远门,所以你的婚礼他不能参加了。”

少年一愣,父亲当日下朝就曾对他说过,臣子就该是臣子,万万不可逾越,“李叔,昨日麻烦你了。”

身后的老人只是慈祥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可是他一手带大的,“少爷,不麻烦。不过老爷走之前留下了一句话给少爷,请少爷,想想他年过半百,膝下还无一子,就勉强成亲吧。”想起老爷笑盈盈的脸,就不由得大叹,今日是夫人的忌日吧。

少天抬头看着天空,刺眼的阳光,让他不住的抬起手遮住了双眼,“是么,勉强成亲么。”

李管家看着他这样,以为他还忘不了如今成为皇后的慕轩梅,“少爷,据说六公主从小就爱慕与你,会是一个好姑娘的。”

少天放下双手,轻皱眉头,“她何时见过我了?”印象中他并没有见过这个娇蛮的公主,因是皇后独女,又是皇帝及其宠爱的妹妹,所以生性娇蛮,本性却也不坏。

李管家笑着低下头,“这就不知了,少爷还是快点准备进宫,迎娶公主进门吧。”转身离去,在失去夫人多年后,将军府终于迎来了少夫人。

老人抬起头看着晴空万里,夫人,你在天上是不是也笑了呢。

皇宫内自然也是张灯结彩,如今皇家是有娶媳妇儿,又嫁女儿的,能不喜庆么?

就连久居泰宁宫,闭门不出的太后,也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了,看着喜气洋洋的皇宫,也不觉微笑,当时她成亲的时候,怕是也没有这般喜庆吧。

身后的刘嬷嬷看着宫中一夜之间变得花红柳绿,“娘娘,皇上真是铺张。”

太后带着金色护甲的手轻轻一摇,“无事,宫内也好久没有喜事了。”

泰宁宫前,太后扶着刘嬷嬷,一同看着难得热闹的锦都。

那一天普天同庆,比当初皇后嫁入皇宫时更加热闹,所有的酒肆茶楼,街巷坊间,都在流传着关于金柯公主的一切,有人说她美若天仙,也有人说她孤傲于世。

他们只知道金柯公主住在帝妃宫,那里开满了鲜花,那里种满了红莲,还有爱慕着红莲的锦鲤。

此时的帝妃宫,雪白的细纱换成了喜庆的红纱,宫殿四处都贴满了喜字,红灯笼高高挂在宫殿四处。池中的锦鲤也偶尔跳跃出水面,看着女子从来到这里,到留在这里。

寝殿内,铜镜前,女子身穿桃红彩绣并蒂莲长裙,身后拖着长长的裙摆,头戴镂空莲花金步摇。

妃颜俯下身子,轻扫女子的眉间,远山黛眉,带着淡淡笑意的嘴角。

苏晴站在她的身后,“公主,你今日真美。”一如当初的红妆,只是那时红线的一端是少主,此时早已物是人非。

巧柔轻笑,那日的一幕幕还在眼前,原以为她不会再回到这里,哪知命运弄人,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苏晴,成亲的时候自然是女子最美的时候。”

门外响起敲门声,“皇后娘娘,让我来看看公主是否准备好了。”

妃颜插上最后一支朱钗,上上下下看了一眼之后,方说道,“准备好了。”

门被推开,阳光刺目,让她不由得轻轻闭上了双眼,似乎光芒中走来了一个男子,只是看不清面目,而她依然下意识的认为是他,轻轻摇了摇头,“妃颜,时辰快到了吧。”

妃颜看了一眼天际,“公主,不..以后就是娘娘了。”

巧柔不知可否,缓缓起身,“走吧。”

两个宫女拿着红盖头,盖住了女子娇嫩而美丽的脸,也盖住了她眼底的寂寞而凉薄。

皇后娘娘站在繁花似锦的宫殿,池中的红莲随风摇摆,锦鲤的跳跃扰乱了一切的平静,圈圈涟漪将女子桃红的身影映照着若隐若现。

金色凤袍的皇后看着眼前被红布盖头的女子,“柔妹妹,今日之后,就再也无法改变了。”她不会看错,刚刚人群中一眼而过的是少主,他终究还是来了。

巧柔双手紧紧握着嫁衣,口气却是淡然,“姐姐,这是何意,巧柔早已做好了准备。”那日替阿满嫁入深宫,今日就再无悔意。

良辰美景,在一片花红柳绿,花瓣纷飞的日子里,巧柔轰轰烈烈的嫁给了当今的圣上。

在人群中微微低下头的他,待队伍走过之后,庭院之中,只有他和满地的落花,落寞的看着高空烈日。

他微微抬起头,花瓣轻柔的划过他冷峻的脸,身后的一个人影的扰乱了本来平静的花瓣,“少主,少夫人已经在找你了。”

上官如风睁开双眼,嘴角苦涩,“是么,那我们回去吧。”

本是在花轿上摇晃着的巧柔,突然转头看了一眼花轿后,只看到风卷花瓣,水面涟漪,刚刚她似乎看到一个人无声的站在那里,罢了,转头坐回到花轿,也许她看错了吧。

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双手放在小腹上,明明说好的不在意,不想起,却总是做不到。

女子微微低下头,嘴角释然的微笑,罢了,如此甚好。

浮生殿,女子红妆如斯,嘴角娇笑,坐上了花轿,走向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少年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胸前的红花如血染,看着远方的队伍,微微愣住,转而低下头,嘴角却是麻木的笑意,也许如月说得对,结果还是他能改变的。

少年看着飘然而来的女子,坐上了花轿,一声起轿,也将他的一切都斩断了,也注定六公主一生都在怀念中度过,那个她的倾城。

圣濡宫,皇帝的寝宫,此时大摆筵席,文武百官都站在两旁,看着身穿红底龙纹的皇帝,面带笑容,看着被喜娘搀扶

着走来的女子。

红盖头的女子,看着脚下的红毯,一步走入生死局,两步不得再回头,三步站在他的面前。

高高坐在堂上的是身穿深红凤纹的太后,身后同样是喜庆的刘嬷嬷,看着女子缓步走到她们的面前。

皇帝牵着红绸的另一端,拉着她缓步走到前方。

巧柔感受着红绸一端的力量,回想着当初若不是上官如风劫走她,那是不是这一切早已发生,而阿满是不是也不会被找到,那她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些曾经过往。

若是让她重新选一次,她想她不会后悔,因为她爱过,伤过,努力过,就不会后悔。

“一拜天地。”一拜拜天上人,见证所谓真情。

“二拜高堂。”二拜拜帝王家,了却平凡人家。

“夫妻对拜。”三拜拜情郎儿,确如心如死灰。

三拜结束,文武百官高喊,“恭喜皇上!恭喜淑妃娘娘!”

皇帝难得笑盈盈的看着文武百官,喜娘搀扶着女子进了寝殿,徒留皇帝面对文武百官。

刘嬷嬷低头在太后耳边轻轻说着,“太后,已经很久没看到皇帝如此的高兴了。”那是真实的笑容,记得曾经他也这么笑过,只是曾经罢了。

太后点点头,“刘嬷嬷,这个金柯公主,你接触下来感觉如何?”

刘嬷嬷眯着双眼,想到她总也学不会那些繁文缛节,却每次都不忘喂池中的锦鲤,“那是一个温暖的孩子,一如当年的皇上。”

太后听后,微微低头,“如此也好。”就当是个迟来的歉意,就当她欠那个孩子的一生。

将军府,已然成枯枝的梅树都带上红带,微风中的红带,一如当年的点点红梅,少天一手牵着红绸,另一头是被喜娘搀扶着的六公主。

李管家看着少年脸上的微笑,不由得心疼,这个孩子,一生都不得他所爱,只是苦了她。

红盖头下的婉茹,并不知她一生并不是幸福美满,还是满脸的幸福。

龙少天看着满堂的宾客,耳边是司仪喜庆的声音,他只知道麻木的俯身再俯身,当看到他身后的女子,低下头,这又是为何。

司仪一声送入洞房,他看着被喜娘搀扶着走进洞房的她,淹没在人群中,曾经他是不是也在人群中错过过她。

被蜂拥而至的宾客淹没的龙少天,并没有想太多,而是一杯一杯的灌醉自己,那一天的他来者不拒,豪爽的模样让敬酒的人都为之一愣,龙将军有这么高兴的么?

夜幕渐渐降临,春宵一刻值千金,龙少天扶着墙踉踉跄跄的走进洞房,看着眼前的红烛留下的烛泪。

女子听到开门声身子一僵,他来了,随之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不禁皱了皱眉,他喝的很多么?

男子在满目红绫中,走到了床边,红着眼看着身边的女子,她就是他后半生即将面对一辈子的女子,想着都讽刺,竟不是他最初想要的。

叱咤战场,风云天下又如何?他还是不得所爱,想起父亲所说的,勉强成亲,罢了,人生也不过如此而已。

喜娘看着喝醉的龙少天,手中举起红缎抱着的称,“龙将军,请用喜秤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男子拿下喜称挑起喜帕,女子娇嫩的容颜,此刻面若飞霞,双唇娇艳欲滴,微微开启,似乎任君摘采。

婉茹此刻都不敢抬头看一眼他,低着头,身边的酒味越来越浓,他到底喝了多少酒?难道不知道他们今天成亲么?

喜娘看着龙少天的眼神,以为他等不及了,立刻端来两杯酒,“请新娘新郎喝下交杯酒,从此白头到来,永结同心。”

龙少天接过酒杯,正要喝下,却被面前的女子夺下酒杯,愣住的他眼睁睁看着她将两杯酒都喝下了肚。

女子不胜酒力,喝下两杯醇酒,不住的咳嗽,双颊更为鲜艳,她偷偷抬眼看着他,发现他也正看着他,随即又低下头,细声轻语说着,“你已经喝多了,这杯我就帮你喝了吧。”

男子微微笑着,她以为他真的醉了么,也对啊,连他自己都要以为他醉了,人醉心不醉,清醒于世,笑看人间。

喜娘立刻反应过来,接下酒杯之后,就悄然离开了洞房。

而门外则是一群听墙根的人,都贴着门悄悄听着里面的额动静,因为他们顾及少天的武力,只能采取偷听,而不大闹洞房了。

身后的老人只能轻叹一口,走到还不愿离开的众人面前,“咳咳,各位,老爷曾经珍藏五十年的女儿红,不知几位可有口福?”

所有人听后都转过头,问道,“真真是五十年的女儿红?”

李管家不住的点头,对不住了老爷,只能将您和夫人曾经一同酿的酒拿出来了,这也是为了少爷的洞房花烛夜。

而远在天梁寺的李老将军,看着眼前的牌位,“李元龙爱妻之位。”不曾流泪的他,此刻却是老泪纵横,因为他答应过她,不管多难过,多想她,都不可以哭。

唯一可以放纵的,只有这一天,因为这一天他是属于她的。

红光满面的龙少天看着眼前的女子,抬手将她头上的凤冠拿下,“很重吧。”

女子脸一红,扑鼻而来的酒味,让她也醉了,迷离的看着他。

男子欺身上前,吻在了女子微微张开的双唇,柔软的触感,让他一再的深探,一手将她的外袍脱去,再抬手将床帘放下,遮住一室的旖旎。

室内的旖旎,室外的对酒高歌,冷清的将军府,也迎来了它的春季。

圣濡宫内,文武百官自然不敢灌醉皇帝毁了他的春宵,自然仅仅是随意的喝了几杯,皇帝就留下德庆,独自一个人走到了洞房。

此刻坐在窗前的巧柔及其紧张,虽然今早天影来她房内,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她相信天影

,却还是担忧被拆穿该怎么办。

门推开,脚步声渐渐来到她的面前,最终停在了她身旁,床榻的凹陷,让她知道他就坐在了她的身边,触手可及。

身边的喜娘微微俯身,“皇上,请用喜秤挑起喜帕。”

皇帝却微微摆手,“下去吧。”

眼前的喜娘微微一愣,却还是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托盘,悄然离开了洞房。

红绫布置好的喜房,红烛微微摇晃着,灯火下的男子,看着眼前绝美的女子,从来都是看她穿红衣,如今却也只是为了他穿罢了。

他一手拿下她的红盖头,她低着头,却被他一手抬起,“你不乐意嫁给我?”因为他明明看到她眼中那一瞬的慌乱。

她咬了咬下唇,“没有,皇上。”身上早已被天影下了迷香,若不是距离她最近的皇帝是不会有用的。

皇帝嘴角邪佞的弯起,挑了挑眉,“哦?是么,我的爱妃。”越来越靠近她的脸,呼吸喷在了她娇嫩的肌肤上。

女子感受着略带酒气的呼吸,微微撇了头,“皇上...”声音中故意带着娇嗔,只想要让他距离自己再近一点。

皇帝听后心头一跳,不觉的想要靠近她,闻着她身上的帝王花香,吻在了她白皙的脖间,感受身下女子微微的紧张,一手将她压下。

巧柔忍受着身体的抗拒,他探入她衣衫内的手,让她一惊,怎么药还没有见效。

就在皇帝准备解开女子肚兜的那一刻,眼前一黑,晕倒在女子柔软的身子上。

巧柔感受着身上的重压,推开他,深深吸了两口气,将贴身的衣物穿好,看着身边熟睡的男子,将头上的金步摇拿下,轻轻扭开,里面掉落一个药丸。

女子将男子压在身下的白布拿出,一手将药丸击碎在白布上,又滴了几滴水在上面,只见点点红色已然渲染其上。

巧柔轻叹一口气,将白布放回了原位,坐在床边,看着男子熟睡的脸。

这一夜会是最漫长的一夜,所有人都在煎熬,唯有不自知的人,还在喧嚣,还在纸醉灯谜。

锦都上方,放着最为绚丽的烟花,光芒迷绕的锦都,百姓都在喧哗,这一夜无疑是热闹的。

男子看着挺远上方,不断绽放的花朵,有在下一刻烈火焚身,只为了这一刻的绚丽。

身后的女子看着他,“如风,烟花很美,不是么?”今日她就发现他不见了,正在疑惑他是不是进宫了,却在下一刻他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一如上次。

他转身拥着她,“烟花炫丽不过一刻,一瞬的绽放,却是在用生命。”熟悉的话语,似乎曾经他对谁说过,花开花落几番晴,不过是为了让人们记住此时此刻罢了....

那是红梅点点的白雪天,女子正在树下的惆怅,他上前柔声安慰,却在女子转头之际,看到的是模糊的五官。

冉柔抬头看着他无神的双眼,不由得皱眉,“如风,你怎么了?”

男子低下头,微微笑着,“我在想过几日带你去游护城河,这时的红莲应该已经开满河了。”心头一跳,他许下的承诺,没能实现的承诺,但是相许的人是谁...

冉柔听后低下头,埋在他的怀中,却闻到一股陌生而熟悉的味道,心头一紧,口中却笑着说,“好啊。”

他不知她心细如丝,原以为瞒天过海,却还是留下丝丝遗漏。

那夜的烟花整整放了一夜,天空的绚丽,黑幕下的男女,相依相偎,缠缠绵绵到天亮,心却遥不可及。

清晨,第一抹光撕裂了锦都彻夜点着的灯火,宫人们也各自忙碌着,娇艳欲滴的鲜花也纷纷绽放了。

圣濡宫,皇帝醒来之后,感受着身旁的空虚,猛地惊醒了,头却在隐隐作痛,昨夜他...

男子抬头看着铜镜前身穿红衣的女子,阳光下,红衣如血,却是温暖,不见冰凉。

他起身时发现身下的白布上的红点,眉头却更加深皱,批着外袍走到女子的面前,“阿柔,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双手扶着她的肩,拿下她手中的眉笔。

女子感受着肩上的温暖,被他夺去眉笔,也只是挑了挑眉,“醒得早罢了。”

男子将她板过,面对着他,蹲下身子,手拿眉笔,轻轻扫着她的细眉,女子微怔的面容,让他不由得脸红,“父王曾经为母后画过眉。”

那日他本想要去给母后看他被先生表扬的书法,却不料看到父王正蹲着身子,手拿眉笔,为母后仔仔细细的画下了黛眉。

阳光下的母亲悲伤的快乐,让他松开了手中的宣纸。

巧柔听着他的话语,“是么。”待他画完之后,转头看着铜镜,发现竟也好看。

皇帝满意的看着他的作品,欺身上前,拥着怀中的女子,鼻间还是昨夜的花香,“阿柔,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女子心中一紧,只是淡笑着,“是帝王花香,你若喜欢,那下次我让人送点来。”

皇帝将头埋在她的脖间,眼中是一闪而过的疑虑,“好啊。”

女子只是被他拥在怀中,笑看铜镜中的两人,心中却是荒凉一片。

晨光中的将军府,都是醉倒的宾客,李老将军回来之后,就看到他珍藏着舍不得喝的纯酿,就被这群酒鬼喝的一点不剩,暴跳如雷。

李管家走到李元龙的面前,笑眯眯地说,“老爷啊,为了少爷的未来,只能委屈一下你了。”老爷生机勃勃的模样,真是少见呐。

李元龙吹胡子瞪眼的看着眼前的老人,若不是他是府中的老人,早就军法处置了,“李卿!你不要得寸进尺!”

李管家却只笑呵呵的,“老爷,我先去叫少爷起床吧。”留下暴跳如雷的老人和一地刚刚苏醒过来的人,茫然的人们完全不知已经大祸临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