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束光之中,楚浩四周的一切仿佛被瞬间照亮,紧接着,那个来自远古的声音便是响了起来,好似阵阵钟**一般,又如槌敲木鱼,让人不自觉的安静了下来。
“你看到了什么?”
楚浩先是一愣,不知道是佛像在问他,还是背后有人在问他。但他明白此刻已经被拖入了这个空间之中,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挣脱。
在这片唯一的光源之中,楚浩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是当初在五重天时候的铸器门凌飞,在被一剑穿胸之前,一幅痞赖的调戏着门中的女弟子,那浪子的模样和贱贱的笑容让楚浩恍若隔世。
“我看到了自己。”
楚浩心中失神,愣愣地回答,然后又好像说得不对,道:“不,那是我的前世。”
光束中画面一转,楚浩又看到了不同的景色,二重天的小王爷楚浩,在被打下了一道体内禁制之后,从天之骄子瞬间变为了废物,郁郁的三年时间,流言和屈辱伴随着他。
“你又看到了什么?”
那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楚浩喃喃道:“我看到了自己。”
“哪个才是你自己?”那声音缓缓的传出,如同小溪流淌,涓涓有声。
“我不知道。”楚浩已经全然忘记了,甚至没有去想这个声音为何会知道他的前世今生,他灵魂重生,这件事只有陈虹虹一人知情,“应该都是吧。”
金光缓缓变得暗淡起来,那声音也开始变得小不可闻,“如果都是你,那为何现在只有一个你?那些都是你的色相,四大皆空,六根虚无,你看到的是自己,但又不是自己,因为现在的你,不属于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你又是新的,又是曾经的,都是空相而已。”
“色即是空么?”楚浩恍然回神,终于明白这与他对话的是修佛者了。
不过他心中同时也升起一丝惊悚和震惊感,这声音好像什么都知道一般,如果不是楚浩曾经见过巨木仙尊,恐怕现在也不得不被这声音所影响。
“何为道?”
在楚浩渐渐有了一点自我的感觉之后,那声音再次开口。
这一次四周依然是混沌般的黑暗,佛像也变得若有若无起来。楚浩笑了起来,道:“你是想对我说佛道吗?抱歉,我走的并非是佛道,我也回答不上来。”
“不,只是说‘道’。”
声音缓缓奏响,起伏有变,节奏高低:“何为道?”
楚浩姑且就将这声音当成是佛像发出的,听到锲而不舍的问话,楚浩这次沉思了一下,道:“道既是人,如果没有人,就没有道,道的衍生在人,无论何种道都是人创造出来的,这是最终极的道。”
“错了。”佛像叹息一声,但又没有说什么是对的。
楚浩心中憋着一股气,这佛像既然说错了,那至少要说个对的说服他啊。楚浩虽然修炼大道法术,但仅存皮毛,甚至可以说大仙之下都是皮毛。而这个佛像要和他论道,自然是完全不同层次的,怎么可能说得明白。
这个问题,恐怕整个凡人界都没人能回答得上来。
楚浩起初还在心中妄想着这个佛像是不是能点化他一些道理,但看样子这修佛者并没有这么好心,当他认为楚浩回答错了,居然就闭口不言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佛像良久不言,楚浩却先忍不住了,道:“你是什么人?问完了没有,现在是不是该我问你问题了?”
佛像根本没有理会楚浩的意思,更没有回答楚浩的想法,就在楚浩觉得极为无趣的时候,佛像又开口了,“大道有三千,你走的是哪一种道?”
“我走的是什么道?”
楚浩一愣,道:“阴阳之道,天地之道。”
“错,这是小道,不是大道。”佛像回答道。
“什么是大道?”楚浩忍不住反问道。
佛像好像被楚浩问住了,这一句什么是大道就好像什么是“道”一般让人难以回答,佛像叹息道:“好狡猾的小子。”
楚浩嘿嘿一笑,道:“彼此彼此了,你要问我问题,当然也要指正我的不对,回答我的问题了。”
“我也不知道。”佛像叹道:“我可以给你看看一段影像……”
“什么影像?”
楚浩莫名其妙,但其实不用楚浩再开口,那佛像的手指就已经点在了一旁的虚空中,只见金光闪现,那朦胧划开黑暗混沌的光芒中出现了一片水雾般的空间。
在一处竹林之中,坐落着一个院子,一个身穿袈裟的光头和尚和一个紫袍金甲的中年男子在星点般的石凳前对坐。在院子外,有一块巨大的石碑,苍青石碑镌刻十个金字,雨水冲刷已久,字迹斑驳陆离。上面正是“天下第一道。”
“天下第一道。”
楚浩身体一震,真是好大的名头,就怕整个凡人界都没人敢这样自居!就是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谁。这金光之中的投影或许只是过去发生的一个片段而已,不仅地点楚浩不知是在哪里,就是两人的容貌也如同这混沌般虚无,看不真切。
“……施主,你一定要这样做吗?”
楚浩知道,两人的对话开始了,虽然不知道各自的身份,但静静的听了下去。
“谁也无法阻止我,你也不行!今日你到我到这里,不会就是说这些废话吧。”紫袍男子的语气透着不容置疑。
“你这般做,是为何?”
“既然老和尚来了,那我也就不对你隐瞒,我想上天入地、唯我独尊!就算不能够上天,那也要落地扎根,不求超越三界,只求天下一人,不再受制于顶!”紫袍男子说着,还霸气地指了指天空,然后做了一个不屑的手势。
真是好生霸道!
楚浩闻言也是身体一震,纵观古今,敢说出这样的话的人寥寥无几,就连他楚浩也没有这样大的野心,这个人到底是谁!
隐隐之间,楚浩仿佛是看到了来自远古时代的辛秘,心中不禁震惊,更是充满了好奇和期待。他知道,无论是这个和尚还是紫袍中年人,都不会是泛泛之辈。
“何为道?”
和尚开口问了一句一模一样的话。
那紫袍男子却好像朱卷在握,淡淡道:“我就是道。”
和尚的反应很是错愕,但又觉得这才应该是紫袍男子应该回答的,他摇了摇头,道:“何谓王之道?”
“我就是王之道,不听话的,就从他身上踏过去!
“何谓霸道?”
“我就是霸之道,就算听话的,也要踏过去!”
和尚久久无语,而紫袍人却是端起了石桌上的一口竹筒茶,淡淡地抿了一嘴。
只是这两人的一问一答,却在楚浩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这紫袍男子无论是回答什么,都带着一股与生俱来,天地同齐般的霸道和魄力。寻常人不被他放在眼中,而天道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摄取之物。
“施主的‘道’,太可怕了!”
和尚寂如木石,叹息道:“既然如此,那老和尚免不了和施主证道一番了。”
“大师是想证什么道,是口中之道,还是手中之道?”紫袍男子虽然看似无意,但也已是转变了称呼,显然他并非不将和尚放在眼里,而是他走的“道”使然。
“何为口中之道?”和尚皱眉。
“口中之道,吞山河,吐星斗,呼吸六合,笑纳百川,以沧海为佳酿,借天地为美酒,食龙肝,饮凤髓,证天地之长寿,与日月共同辉!”
和尚又是一叹,“何为手中之道?”
紫袍男子哈哈大笑,“手中之道,持神剑,分九天,动摇五岳,纵横七海,以天山为砥柱,振电光为缰绳,缚春秋,挽日月,系过隙之驹,成北斗之恒!”
和尚倒吸了一口气,道:“好大的气魄,施主想要将九天山当做世界中心吗?”
紫袍男子并未回答,但那傲然之姿却已说明了一切。
“纳万物于襟怀,运天地于诸掌,这就是施主的道么……”
“相去不远。”紫袍男子显然还有下文,但已经不打算说了。
“这么说来,施主还有其他的道?”
“周天日月,不过是万物之表象,鸿蒙轮回,却是藏于表象之外,我的是有形之道,但还不是无形之道。”紫袍男子摇了摇头,道:“如能掌管鸿蒙,决定日月斗转,或许我能看到那无形之道。”
说到这里,紫袍男子转口一问,道:“不知大师的道又是什么?”
“既然施主的道有口手之别,那贫僧也有口舌之别。”
“好,说来听听。”
“口中之道,唱大风,决青云,引吭九霄,声动万里,以乾坤为肺腑,化虹霓为喉舌,吐龙吟,鸣鸾歌,听无韵之雷,得钧天之乐。”
紫袍人抚掌,“妙论,那么手中之道又是什么?”
“弹瑶琴,动八荒,颠倒六欲,勾引七情,以江河为丝竹,变洪洞为鼓吹,理阴阳,分参商,掬明珠之泪,映皓月之光。”
“有意思。”紫袍男子听完笑道,“和尚不念经,反而去学音律,只是小音可听,大音希声,道长的道藏于江海风云之间,我等是无福倾听了。”
和尚默然不语,却是看出了紫袍人的决心。只听紫袍男子笑道:“老和尚,嘴皮子的工夫你我差不了多少,若要分出胜负,只怕还要再比一场。”
“为了苍生,请了。”灵道人一手垂地,一手竖在胸前。
“我也是为了苍生,你请了!”紫袍男子哈哈一笑,从石凳上站起,左手紧握成拳,徐徐向前送出。他出手缓慢,但却带起一股劲风,势如龙蛇盘走,似左而右,似上而下,似直而曲,似慢而快,平平淡淡的一拳,却包藏了无穷的变化,大道化简,竟无任何破绽,仿佛能克制一切法术……
只一拳,楚浩便觉自己呼吸困难,从远处观去,就好像拳风对准的是自己,根本就挪动不了!
他还沉浸在两人的对话之中,这拳风蓦然飘来,尽管只是不知多少年前的一道残影,但也带给了楚浩如实质般的死亡气息!
形在拳中,所以无论存在多少年,都是如此霸道!
就算不是实物,也能杀人无形!
楚浩仿佛看到了紫袍男子的有形之道,口舌僵硬,脑袋也随一嗡,仿佛炸开。
刹那间,紫金划过,光华渐去,那段景象消失不见,整个混沌虚无中,再次只有那巨大的佛像漂浮,如同亘古未变。
楚浩喘着粗气,眼中的骇然和惊恐,逐渐被兴奋和激动代替。
“那老和尚,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