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忙拉起那孩子,“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跪我做什么。快送你哥进急救室去。”周易不愿接受一个小孩子的跪拜,他还不习惯这样。再说,他自来对黑社会不良分子有成见,也就不愿再和他说什么了。

孩子用拳头擦掉脸上的泪水,飞快地跟着抢救的医生去了。见病人进了抢救室却并不散去,还在大厅里唧唧喳喳。

周易眉头皱得更紧了。

“都回去上班,都回去上班。”他向众人挥手,却没有人听。

这个时候,院长秦渔在两个干部模样的男人陪同下慢吞吞地过来。一见周易,瘦小的三角脸上堆满笑容,“原来是新上任周总经理,我是秦渔,呵呵。”他一边干笑着一便向周易伸出手来。

但周易却将手背到身后。

秦渔也不觉得尴尬,向众医生笑道,“介绍一下,这位是青服社的周总经理。大家欢迎。”说完话带头鼓起掌来。

周易脸色一寒,“有什么可欢迎的,以你们的见死不救和铁石心肠吗?对了,刚才我来医院还买了一只高价水瓶,灌了一瓶价值10元的开水。我不知道这个地方究竟叫什么名字,宾馆吗,还是星级酒店?”

秦渔脸色有点发白,额头开始出汗,“误会,误会,周总来我们这里也不事先通知一下。你看,也没有什么准备。”他忙想围观的众人挥手,“回去上班了,堵在这里干什么,不想拿工资了?”

众人这才慢吞吞散了。

小树这下可就高兴了,指着秦用大叫,“就是他,别走。”

哪知秦用动作非常快,几步就逃之夭夭,只留小树一个人站在周易身边生闷气。

“那是我家表哥,一个粗人。下来之后我一定严厉地批评教育,让他过来给您道歉。”秦渔小心地看了看周易的脸,说:“时间已经不早了,要不,请领导去我办公室做指示,等下由我们医院做东,去外面酒店随茶便饭填填肚子?”

周易本来不打算理他的,他看到这个瘦子的脸便想发火,便冷冷地回答:“吃饭,我还吃得下去吗?从我个人来说,一来你医院就被人敲竹杠,连我的司机都差点被你那表哥打。这些也就算了,私人恩怨不带到工作当中这是我做人的准则。可是,见死不救那就不是一个人,一个救死扶伤的医院所能做出来的事情。”周易伸手制止住欲言又止的秦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外乎是医院没钱,若所有病人都不收钱就收治进来,医院哪里去拿钱来贴。好的,这我也想说。毕竟现实问题摆在那里。但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要死在你面前,你和你的医生还能够谈笑风生,还能够聚众围观。这就不能不让人痛心了。”

秦渔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接一滴往下落,面色惨白。

周易越骂越痛快,这段时间以来积压在内心深处的郁闷都全发泄出来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院长起到了一个心理医生的职责。周易越说声音越大,“去你办公室、做事指示?不敢,我周易是个外行,外行不能指挥内行的道理我还是懂的。然后去吃饭?谁出钱?医院吗,可明明医院就穷到病人如果不给钱,就算死在面前也无人问津的地步,又从哪里开支?由你秦院长自己掏腰包?你我私人的交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周易非常不喜欢你。而且,我会建议总公司领导免去你院长一职的。我说到做到。”

这话立即将秦渔顶在那里,那张脸鳖得铁青,喉结一上一下滚动。他没想到这个新上任的青服社的总经理居然如此刻薄和不近人情。医院变成这样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错,就算见死不救,可以去其他医院看看,又有哪一家不是这样呢?一不调查,二不宽容,一见面就喊打喊杀,刻薄人已经刻薄到人格问题上去了。这让他有点气急败坏。

周易咄咄逼人,问司机小树:“我问你,你愿意和这样没人性的院长吃饭吗?”

小树心里那个痛快,笑着大声回答:“我不愿意。”

“那好,我们走,我请你去吃面。就算吃得再差,却也吃得干干净净清清静静。”周易拖着小树就往外面走。

秦渔尖着鸭公嗓子叫道:“周易,你什么意思?我老秦再不堪也是有脸皮的。有种去将我院长一职免了,有什么了不起,你不就是攀上蒯江北的大腿吗?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还有几天好日子?现在总公司可不都是他说了算。周易,你小人得志。我和你没完。咱们走着瞧。”

周易站定,回头说:“请便。”

等周易二人走远,秦用从暗处钻出来,对秦渔道:“院长,没想到他是青服社的老总。怎么办,你的帽子?”

秦渔一看秦用心头就冒火,“好你的秦用,我不找你你倒自己钻出来了,不是你得罪了周易的司机,事情怎么能搞成这个样子。”

秦用非常委屈,回答说,他们脸上又没有贴“我是总经理”五个大字,我怎么知道。说完话,秦用懊恼地给了自己一巴掌,“你看我这眼力劲,我呸!要不,我去道歉,请他吃顿饭,送点礼物,然后回来找你报销。”

“放你娘的狗屁!”秦渔为表哥的幼稚给弄得几乎运倒,“你秦用是什么人,想去请人家周易吃饭。告诉你,那家伙可是天子门生,蒯江北重点培养的人物,你想去攀关系门都没有。”

秦用伸出手指抠了抠鼻孔,“那你说怎么办,我怎知道他那么牛。要不,你开除我好了。大不了我回老家,见了老乡就说你秦渔当大官了,不得了啦,连穷亲戚也不认了。”

秦渔叹了一口气,说:“开除你解决问题我早开除你了。现在的问题是,那个周易扭着我见死不救不肯松手,想的就是来个新官上任给我们这些老家伙来个下马威。不搞掉一批人,他怎么安插自己的心腹进来?”

秦用恍然大悟,狠狠道:“看来这事是没完的了,要不,我去打死那家伙。想惹我兄弟,那是在找死。”

秦渔一叹,“你又来了,你那暴烈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少去给我找麻烦了。”

“道歉也不成,去打人也不行。你究竟要我怎么样啊?”秦用有点烦躁了。

秦渔说:“你安静地给我呆着就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