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去医院是因为医院的状况已经达到令人无法容忍的地步了。按说在医药费飞涨,生一次大病足以让一个普通平民破产的情况下,医院简直就是一个能够生金蛋的母鸡。可偏偏公司附属职工医院就年年赔钱,以至于到开不出职工工资的地步。
经营情况一恶化,好一点的医生便纷纷跳槽,没有好的医生,病人也就不怎么来了。病人不来,医院的经营愈发窘迫。然后,医生继续相继离开。如此恶性循环下去,以至于诺大一个设备还算不落伍的医院居然到了倒闭的边沿。
周易就奇怪了,这么会这样呢。
这家医院在他手底下的企业中算是最有含金量的,如果将这个乱摊子弄好了,自己新官上任就做出了成绩,怎么能不让总公司董事会的那些大老们刮目相看呢?
于是,他决定自己的三把火中第一把火就从着家医院开始烧。
周易闭着眼睛将那家医院的资料在脑子里过了一道。昨天从吴作用那里离开他就去找了一大堆资料看,对新成立的那个公司有了一个大体的印象。新成立的公司名叫松年服务总公司。简称“青服社”,听起来颇像一家间谍机构,比如:蓝衣社、中央统计局、KGB……名字仅仅是个代号,也没什么。公司的主要干部都是由下面的几个单位抽调上来的,对底下的情况也比较熟悉,可就是太熟悉了,人也太多了点。一个公司除了周易居然有六个副总经理,还带一个党委书记。周易知道,自己虽然是总经理,但真干起实事起来肯定有很多制约,也不那么爽利。
再说说自己马上要去的那家医院,这家医院的名字叫新海医院。前身是松江联合企业总公司的职工医院,主要服务对象是松江的全体职工干部。后来市场化了,也对社会开放。不过这样一来,那些习惯了做老太爷生意的医生和干部们却在市场的海洋中碰了个头破血流,年年亏损,将一点家底折腾了个七零八落。现在的日子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新海医院!嗤,海是谈不上了,只怕现在已经变成一条臭水沟了。
想到这里周易不禁笑出声来。
小树司机正在开车,因为和新领导不熟悉也不乱说话,只一个人默默开车,音乐声也开得极小,轻轻飘飘,仔细一听原来是徐怀玉的歌。
到了医院,迎面一栋气派的门诊大楼,看摸样还新着。来看病的人却不多,很是冷清。其实,医院所处的地段不错,虽然没有临街,却很醒目。而且医院的环境不错,绿树成阴,花开似锦。
“将车开到后面住院部看看。”周易伸手关掉车上的音乐,对小树说;“对了,我坐车的时候喜欢安静,以后不要开音乐。”
“好的。”树元华吐了吐舌头,快乐地一踩油门,将车开进了住院部的院子。
院子里终于看到有病人在散步。
让小数停下车,周易下了车,对小树道:“走,我们四处瞧瞧,别惊动医院里的人。”
“好的,他们都不认识我们的。领导……我们去哪里?”周易率先迈开步伐走得很快,小树连忙追了上去。
周易停下脚步,故意问树元华,“小树,你觉得看一家医院,从什么地方能看出这家医院的服务的好坏的?”
“看医生的医术吧,对,还有医疗设备。”
周易呵呵一笑,“你这就成唯设备论了,须知,机器设备是死的,人是活的。医生的医术见仁见智,对症下药就是好医生。再说了,一般病人得重病的几率毕竟不高,来看病的大多是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任何一个医生都能搞定的。真得了大病,还得去重点医院。看一个医院的服务和医疗情况的好坏要从他们的热水房,病床整洁程度上来看。”
“可就算是小病大家也不乐意来了。”小树笑着插嘴,说,“这里的医生水平也太次,小病能给你治出大病来,就算是本公司的工人也不爱来这里。有病都去市医院瞧。”
周易沉默下来,是啊,以前宛若看病就从不来这里。还有那个蒯江北同志,他这么高的级别也不愿意来,还是去市医院安心。当然,蒯老那个病是难言之隐,也不好意思在本公司职工医院看。这才微服去市医院的。
据说,医院每年赔六十多万,相当于一年报销一辆奥地A6L,这样的吃钱大户不遏制住还真是个无底的窟窿。而且,根据经济学上原则,一家企业如果出现亏损,短期内不扭转,便会在错误的道路上越滑越远,漏洞也越来越大。到某一天达到临界值,然后“碰!”一声崩溃掉。
走到开水房,周易用手拧开水龙头半天也没见有水出来,用手使劲拍了拍,里面才羞答答地滴出几滴焦黄的**,犹如前列腺病人在撒尿。
旁边一个老病人用有趣的目光看着周易,道:“刚来的吧?”
“是……这是怎么了,怎么没水?”周易问。
“早没水了,水龙头都锈掉了。要开水得直接去锅炉房要,对了,那烧锅炉的人还带收钱的。一块钱一瓶开水。”老人有点愤慨,“太了,比国民党还坏。”
周易怒气勃发,“打开水还带收钱,还有王法了,这事不管不行。”
老人一笑,“习惯了就好,对了,那烧锅炉的民工是院长的表哥,很横的,惹不起。”
“院长的表哥就可以乱来,我就不信治不了他。”周易一伸手拉住树元华,“小树,去买一个暖水瓶来,门口不是有买的吗,我们就去闯闯那个锅炉房。”
“恩,好的。”小树笑嘻嘻的答应了一声,就要往小卖部走。
“等等,我更你一起去。”周易也想见识一下小卖部究竟又是何等情形。据估计,像小卖部这种营利摊点,应该也是有关系才能拿到手的。去看看也好。
去小卖部,小树喊了一声,“买个暖水瓶。多少钱一个?”
里面是一个中年妇女,见有人买东西倒也热情,毕竟是自家生意,笑吟吟地递了一个水瓶出来,“二十块钱一个。”
“啊!”小树的眼睛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像这种塑料外壳的暖水瓶,怎么看也值不了二十块钱,“这也太黑了点吧?”
“就这个价,不卖几算了。”中年妇女依旧微笑,“对了,外面的确卖不了这么贵。可我考察过市场,周围三公里路范围内没有一家买暖水瓶的。要买就买,不买拉倒。”
小树气得说不出话来。
“给他。”周易冷着脸说,“我们买了。”
小树不服气地掏出二十块钱递过去,“开票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