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陵卫所有人都知道,宋瑞堂又在陆准面前栽了个大跟头。

后所、右所对此见怪不怪,依旧处于观望态度。左所士气高涨,走在路上即便不笑,都透着一股得意洋洋。唯有宋瑞堂手下的前所,此时已经是人心惶惶。

宋瑞堂为此伤透了脑筋,愁白了几根儿头发,但让他完全想不到的是,真正的乱象,竟然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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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我不服!”高有法腿上的匕首已经取出,虽然扎入的比较深,但确实没有碰到什么重要的部位。稍作包扎之后,郎中转身一走,高有法就别扭的下了床,对马三升抱怨道。

马三升叹了口气,“你就省省吧!折腾什么啊?咱们大人等闲都不会去招惹他的!你说说,今天多悬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姐交代!”

“富贵险中求嘛!”高有法自有他自己的一套歪理,“姐夫,你知道咱们前所为什么总被左所压一头?为什么咱们大人就要看陆准的脸色?”

“为什么?”马三升没好气的说道,“人家有能耐呗!”

“不对!”高有法摇头否认,“姐夫,虽然我只是个余丁,虽然我也没见识过你说的陆准当年,一人一刀几十人都不敢靠前的魄力。但我就是看得出来,陆准的能耐只是平平,并没什么太出众的!他能有今天,纯粹是因为他豁出去了!他不在乎生死,所以他可以在这么多人面前耍浑!姐夫,你总跟我说‘十赌九骗,久赌必输’,但我告诉你,敢赌的人,才有机会赢!咱们大人就是太软了,不敢赌,所以才从来没赢过!”

“你疯了吧?”马三升站起身来,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有法,听姐夫一句劝,咱们不惹事了啊!这次的事情,我已经很后悔了。连大人都认怂了,咱们这些马前卒又何必白白去送死呢?”

高有法不再争辩,眼中的目光却异常倔强。

※※※

左千户所衙门。

已然是掌灯时分,陆准刚刚派人将萧赞送出府去,转回内书房。

冯谦坐在陆准的位子上,帮他处理各种杂务。

俞恒飞神色拘谨的站在冯谦身边,眼神不时偷偷瞥向刚刚进来的陆准。

“你留下他干嘛?”陆准对冯谦的这个决定是完全不能够理解,他怎么看俞恒飞都觉得不顺眼,“你就看他那眼神,整个一睁眼瞎。”

冯谦看了眼俞恒飞,笑道:“别这么说,我就觉得他不错。只要能戒掉了赌,还是可塑之才。”

陆准摇摇头,“那随你便吧,反正,俞汝用到现在都没来朝我要人。”

始终对嘲讽、无视都表现得毫无感觉的俞恒飞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第一次有了波动。

陆准敏锐的察觉到,也不禁叹了口气,“先留下吧。孝陵卫还要乱上一阵子,你爹暂时没时间搭理你。跟着冯谦好好学点东西,别再去赌了。再让我知道你去赌场,你去谁的场子,我就砸谁的场子。谁你拿的是谁的钱,我就废了谁的手。听见了?”

虽然知道陆准这只是说的假话在安慰自己,但俞恒飞对此还是心存感激,听了他后面的吩咐,更是连忙诺诺称是。

“那几具尸体……”陆准指的是他从井里弄出来的那几个盗墓贼的尸体,“你打算怎么办?”

冯谦回答说:“刚刚不是跟萧赞说过了吗?由他将案件移交三法司,虽然人死了,但要当成活的去审!”

“是,我听见了。”陆准说道,“我是说,三法司要人怎么办?你说是活的,到时候交出来却是死的。这不是蒙骗吗?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虽然是亲军卫,但到底在人家眼里就只不过是坟兵。就算留都这群官儿都是在京城不得志的,但到底还是文官,咱们惹不起啊!”

虽然在孝陵卫陆准是想招惹谁就招惹谁,但他也知道,出了孝陵卫,就不是谁都是他找惹得起的了。他惹事是有度的,起码要保证,惹了事冯谦能给他收拾烂摊子。

“惹不惹得起有什么关系?”冯谦倒是无所谓的笑道,“反正惹得起惹不起,也不是我们惹的啊!事情是萧赞说的,我们为人下属,不过是奉命行事。即便追究下来,也该是萧赞那个指挥使的事情,与我们无关啊!”

冯谦给萧赞挖的坑就在这里了。

陆准只稍一琢磨,也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怪不得你要选这个时候!萧赞刚刚用这件事情逼得宋瑞堂低了头,他现在正是相信咱们的时候。为了能把这件事情顺利做好,他绝对不会提前把事情告诉给老爷子知道。这样的话,他瞒着老爷子将案子移交三法司,等老爷子发现,想要挽回的时候就来不及了。冯谦呐冯谦,你这招玩儿的还真是……”

“不好吗?”冯谦挑了挑眉毛。

陆准笑道:“不,好极了!”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

“什么?”冯谦说这句话的声音很小,以至于陆准并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冯谦飞快地转换了话题,“今天你出门的时候,二爷来找过我。”

“二哥?”陆准奇怪道,“他找你干什么?”

冯谦说道:“还能干什么?整个孝陵卫的人都知道,我是你的谋士,二爷虽然一直在闭门苦读,但又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他跟我说,薇薇的婚事要抓紧了,一年里头吉日就那么有数的几个。早就订下的婚约,人家不可能就这么好脾气的等下去。让你去劝劝薇薇,早日把这婚事结了。”

“嘿,他怎么自己不去说啊?”陆准撇了撇嘴,“虽然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我觉得也得薇薇自己喜欢才成!他要找我当说客,就让他自己来找我。他找到你,你就帮我先搪塞着吧。”

“行。”冯谦点头,“但是,薇薇这么着也不是个办法。我可是听说,她天天往五味楼跑,别真便宜了那个戏子,到时候可就悔之晚矣了。”

陆准深以为然,“这个我倒是得找个机会跟她好好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