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夜很静,外面虫鸣狗叫听得分外清楚。屋子里有些闷,虽然开着窗户,但一丝风也没有,躺下没多久,浑身就已经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身边木头睡的跟死猪一般,心想也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成天穿梭在各种事件当中,好久没有踏踏实实地睡一个好觉。想到这里,不禁苦笑一番,自己这是何苦呢?想罢,再也睡不着,便索性起了身来到了院子里。

月光泛着幽蓝,让寂静的夜多了几分冷清。 我和木头的屋子在前面,和爷爷奶奶住的屋子之间隔着一道院子,屋子旁边有两间平房。我顺着楼梯爬上去,在上面随意溜达看着。

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前面“呼嗵”一声,像是有人从高处跳下的声音。

“谁?!”我喊了一声,四下仔细踅摸着,黑暗中只能看到树影横斜,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怪兽,哪里还有别的什么动静。

我怕惊扰到周围邻居,便忙下楼梯回屋里去。夜静的可怕,吱吱的虫叫声钻进耳朵,让杂乱的心绪更加不定。

木头睡的迷迷瞪瞪,含糊地问我道:“你怎么不睡觉?”

我小声说:“没事,上了趟厕所。”

木头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轻轻地打着鼾。我却盯着天花板,无比清醒。

没过一会儿,窗外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我连忙下了床,凑到窗户旁边仔细听去,只听得像是有人哼着歌谣:

“夜归魂,阴儿坟,谁背后,背死人……”

婴儿坟?!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三个字,就像三颗长长的钉子一般,一下一下地钉在我的胸口。我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像是在一瞬间凝结成冰,心跳慢到静止,整个世界就剩下那几个字,在耳边若有若无地飘**着。

“夜归魂,阴儿坟,谁背后,背死人……”

……

第二天早上木头早早就起了床,见我顶着黑眼圈,便问:“怎么昨晚没睡好?”

我说:“没事,我睡觉认生,换了地方就失眠,今晚就好了的。”

木头嘿嘿笑着,说:“农村晚上怪事可多了去了,你要在这里多待两天,保准能写出一部特带劲儿的小说来。”

吃完早饭,木头爷爷奶奶各自忙活去了,木头说了句我有事出去一趟,便没了踪影,到晌午了才回来。

我问他去哪了,木头一摆手道:“嗨,去本家的叔叔大爷家串门去了,农村人的礼数。”

木头把我拉到旁边的一间厢房,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包来,说道:“今天需要什么家伙,我去找。下午咱就出发。”

我细想了番,一一给他列下,“蜡烛、纸钱、黄香、一个小碟和一瓶香油、一段麻绳,对了,带着手电。”

“我草,再加副棺材板够办一场了!”木头记下来,说罢便一溜小跑回去准备东西去了。

常言道:“六月的天,娃娃的脸。”夏天的天气变化无常,刚才还烈日当空,此时已见北面的天空阴成一片,不过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这雨也下不下来。

等了一袋烟的功夫,就见木头回来了,背着我那个背包,鼓鼓囔囔的不少东西。“这些东西找起来还真费劲,不过好在齐活儿了!”

木头说着又从腰里掏出一把尺长的宽背砍刀,一脸牛鼻哄哄地样子, “相当年哥也叱咤过十里八村大小学校,手下小弟少说一个加强排,靠什么闯天下?就靠咱一把钢刀一身虎胆,今天不管它是牛鬼蛇神还是强盗土匪,非削得它跪下来喊爷不可……”

木头吹牛的劲儿上来十头骡子都拉不住,我打断他:“少废话,变天了可能下雨,咱们得赶紧的,也不知道婴儿坟究竟有什么邪性的地方,早去早回,省得出状况。”

木头一脸无所谓,道:“放心,这地方我熟的很,闭着眼睛也能回来。”

当下无话,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了一处小山坡,山坡下面是一个矿坑,约莫两米多高,下面便有一片林子。天色已经阴下来。木头放下背包,摸了把脸上的汗水,说: “眼前就是鬼子的大本营了,今天就看咱俩为民除害吧!”

我看了眼前面的树林,约莫两三亩地大小,成长方形排列,树林的尽头靠着几座连峰山头,山头海拔不高,只有两三百米的样子,不过草木葱郁,看不清究竟还有什么。便问木头,“前面那山你去过没?”

木头道:“没有,要去那山必须得经过婴儿坟,以前有人去那山上打兔子,回来的时候听说被婴儿坟里的东西缠住了,好不容易才跑回来,不过落下病根,一到晚上就跟丢魂似的。后来就没人敢去了。”

我见木头已经有些摩拳擦掌了,便嘱咐了几句小心,由我打头往树林里进发。

林子里的树并不密实,地上也没有草石绊脚,几乎毫无阻碍地就到了那些坟堆前。木头放下背包,一副不可思议地表情,道,“不给力啊,还不如我在学校抓……”

我朝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木头会意马上闭上了嘴。阴阳鬼术中有忌讳:“非时不言鬼”,否则招惹到不干净的东西可就麻烦了。

我从包里拿出纸钱和黄香来,焚在坟堆前。这婴儿坟至少也有二十多年的年头了,这么长时间没人来祭奠,也难怪怨气大。木头找了根树枝翻捣着纸钱,一边嘴里念叨:“尘归尘,土归土,猛虎回山林,蛟龙下江湖。管你是四方神仙还是八荒鬼魅,拿了盘缠早上路……”

木头这话一套接一套,直到纸钱全部烧成灰烬,才站起身来。我问道:“你这一套套的从哪学来的,快跟组织交底,你究竟隐藏了多少把式?”

木头嘴巴一咧,道:“以前谁家死了人演排场,经常听到,管他有没有用先使上。”

眼下并没有遇见有什么邪性的地方,想必那些传说有些夸大,兴许是胡编乱造的。

木头拿着树枝左右扫**,把周围几座坟堆旁杂草全部挑开,面前的坟堆上的土突然簌簌地往下掉,坟堆顶上凸出了一大块。

我和木头互相对望了一眼,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木头急忙把砍刀抄在手上,道:“真他奶奶的,不会是嫌纸钱不坚挺,爬出来要红票子了吧?”

我摇摇头,接过他手里的树枝,对准突出来的那块,心里暗道对不住了,一把捅了上去。只听 “吱”的一声叫唤,一只尺长的大老鼠从土堆里钻了出来,嘴里叼着一块骨头,也不逃走,竟然只用两条后腿撑着坐在那里,两只绿豆似的眼睛直瞪着

我俩。

木头见状,轮圆了胳膊一刀砍了上去,嘴里喊道:“妈的,叫你看!”谁知那老鼠看起来体态臃肿,行动起来却快如闪电,嗖的一下便窜到几步开外,趴在地上眼睛骨碌碌乱转。木头首战遭挫,心里窝火,这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提起刀就朝老鼠冲过去。一人一鼠在坟堆间左突右窜,木头刀刀生风,每每要砍中的时候都见那老鼠尾巴一甩,打在刀背上,顺势借力弹开。

我见木头只顾低头追那只老鼠,怕他被刀伤到,便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瞅准空档朝老鼠砸去。那老鼠躲了木头一刀,却没注意到飞来的石头,被拍了个正着,当下脑浆迸裂,抽搐了几下便不动弹了。

木头摸了把脑门上的汗,说道:“风光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今天阴沟里翻船被一只畜生戏耍了,这要是传出去,我木头的脸面往哪儿搁?真他妈的晦气!”

我用树枝把老鼠尸体翻了个个儿,看到它嘴上的牙齿出来有一寸多长,暗自庆幸刚才没有被它咬上一口,便问木头道:“这老鼠成精了么长这么大个儿?”

木头说:“这是土拨鼠,要论起盗墓掘坟来,这玩意儿才是祖师爷。不过这只长这么大个头倒是少见,兴许是偷吃了三鹿奶粉呢。”

刚才两个人只顾着追土拨鼠,没注意到此时已是阴云密布,天色暗淡如夜,看来一场大雨再所难免。木头从背包里拿出两件雨衣来,说:“这天也变得忒快了点,幸亏我早有准备。”还未来得及多话,便听咔嚓一声炸雷,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把整个树林照的一片雪白。

木头追土拨鼠的时候不小心将背包踢翻在地,里面的香油瓶和蜡烛都掉落出来。我正要弯腰去捡,只听木头喊道:“小心!”

就在我愣神的一瞬间,只感觉胳膊一阵剧痛,定眼一看,右胳膊上竟然趴着一只跟刚才一样大的老鼠,此时正紧紧咬着胶皮雨衣的袖子!

我急忙挥舞胳膊甩掉它,迅速闪身退后到木头旁边。木头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他使了眼神,我朝前看去,不禁有些傻眼——就在我们前面五六步远的地方,一群斗大的老鼠瞪着猩红的眼睛盯着我俩,细数下来不下二十只,在闪电的照耀下,寸长的牙齿显得格外锋利尖锐。

未及我们多想,那群老鼠已经一步步地靠近过来,都半拱着腰吱吱叫着,好像在等待时机一到,就会一起冲上来把我俩撕碎。

此时我俩除了木头手里的砍刀以外,没有别的武器可用,背包已经被两只老鼠撕咬开,东西散落了一地。

木头悄悄的用胳膊肘撞了撞我,细声问道:“怎么办?”

我回头看了一眼树林深处,对他说道:“跑!”

两人头也不回地往林子里退去。木头跑在前面,边跑边用砍刀将挡路的杂草清理掉。婴儿坟在树林里,树林连着山,此时已近傍晚,天又下着雨,林间山上弥漫着一层阴沉沉的水雾,打眼望去一片迷蒙。

有两三只大老鼠一直在后面跟着,吱吱地叫唤,也不靠近也不离开,我在地上捡起几块石头,一边往山上退一边朝它们扔去,可每次都被它们躲了过去。

我刚准备要再找几块石头的时候,就听木头突然喊道:“我草,没路了!”

(本章完)